这话说的莫名,但是宇文昊稍一深思,便有了些许猜测。

    好一会儿沉声道,“杜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况且你大哥我也不认识,更不知其中缘由,所谓正名,又如何正名?杜公子,莫要为难在下,今夜天晚,还请杜公子早些回去歇息。”说罢宇文昊让南风关门。

    关门的一刹那,一只手伸进来,也被南风给压了个正着,五指泛了青。

    “求求你,我等了十年了……”杜淳红了眼眶,“你们身份不低,又肯为即墨村出头,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帮我,否则,我不一定能等到下一个十年。”

    宇文昊盯着门缝的手。

    那手用的使劲儿,也不顾痛意,显然,他已表达了他的坚持。

    “给我一个理由……帮你的理由……”

    “我都告诉你。”杜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等了十年,这歙县,十年也没有什么人物经过,我没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杜淳离开院落。

    大雨倾盆,哗啦声穿透了耳膜。

    杜淳丢下了蓑衣,仍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他记事的时候,家人对他十分热情,都夸他是习武的天才,可是随着长大,爹和哥哥们看他的目光就变了。

    变得贪婪。

    他们把他当做了容器困在院子里十七年,是他的大哥救出了他给了他牺牲之所。

    若是没有大哥,他杜淳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

    院子里,年韵等了很久才看见宇文昊进来。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怎么说了那么久?”

    宇文昊眉头紧蹙,看着年韵,“想听个故事吗?”

    年韵凝眉,“你说,我就听。”

    “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位名叫蒋裕崇的血性江湖汉。他是个孤儿,被一个老乞丐教导武功,后来老乞丐死了,他便独自一人闯荡江湖。见江湖不平时便要拔刀相助,奈何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是脑子耿直,经常自己救人不成,反而被人陷害,能够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后来他就想集结江湖侠义之士,行侠仗义,很多人也愿意跟着他。直到他遇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江湖中声名不振,被江湖义士追杀,为江湖不耻。蒋裕崇是个粗莽的,那男子巧言善变,很快就将自己置身于弱者中,取得了蒋裕崇的信任。

    蒋裕崇对那男子深信不疑,加上那男子武功高强,蒋裕崇便放心将跟着他的侠义之士交给了那男子。那男子暗藏祸心,背着蒋裕崇做了不少事,蛊惑了蒋裕崇麾下侠士生出了贪欲之心,为非作歹多年,坏了蒋裕崇的名声。那男子仗着武功,威胁了不少人为他做事,后来发生了一件震慑朝纲的事情,朝廷大怒,派人围剿他们。蒋裕崇被那男子推出来顶罪,背下了所有的罪责,成为了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宇文昊说的简单。

    年韵想了想,“难道那件震慑朝纲的大事,就是当年劫银之事?”

    “对!”宇文昊沉眸,“蒋裕崇就是当年朝廷捉拿关中匪的那个匪首。”

    “杜淳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年韵道。

    “他想让我帮蒋裕崇正名,蒋裕崇一生的梦想是成为关中侠,可是在仇中溪的手段下,他成了匪首。按照杜淳的意思,很多事都是仇中溪做下的,蒋裕崇是不知情的。甚至蒋裕崇得知仇中溪截获官银的时候,还叫人去拦住仇中溪。恰好在这个时候官府追击,抓住了蒋裕崇。对于关中匪,朝廷下令尽数诛灭,蒋裕崇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自是反抗,却恰好成为了他乃是匪首的证明。谁知道就在蒋裕崇要突出重围的时候,他被自己人暗害,死在了在官府的长矛下,顺理成章为仇中溪顶了罪。而仇中溪等人带着二十万两白银,逃之夭夭。”宇文昊捏了捏鼻翼,如果按照杜淳所说,那么官府当时能追回四十万两的官银,还是因为蒋裕崇。

    “那杜淳呢?难道这些年他跟在那顾笙身边,同流合污是何意思?”年韵皱眉,“他为自己辩解了?”

    宇文昊摇头,“他说,若是我愿意为蒋裕崇正名,他可以招出一切。”

    杜淳做好了准备与仇中溪、顾笙、方?等人同归于尽。

    “若是他当真有心,他早就走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年韵不肯相信,杜淳就这么简单的招了?

    “杜淳他不会武功,而且他的体质很特别……”这个体质,当真是为所未闻,“他天生骨骼经脉极为浑厚,却是个天成的武白。”

    骨骼经脉极为浑厚,是容纳内力的上好身体,自行修炼一年的内里抵得过常人的三年。可是武白,就是武白,脑子里完全记不住任何武功招式,这样的身体配上这样的脑子,他杜淳就成了习武之人行走的宝藏,人人眼红。

    仇中溪无意间也得知了杜淳的体质,便将杜淳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十年来,杜淳根本无法离开歙县,顾笙表面说是庇佑他,但其实是替仇中溪监视他。他便做了略卖人,表面看是自己已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是其实,他是在伺机而动,现在宇文昊的出现已经让他找到了机会分裂顾笙、仇中溪和方?。

    “他做略卖人,那他和仇中溪等人,又有什么区别?”年韵蹙眉。

    “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敢报案?”

    “为何?”

    “因为他派人拐的那些人,本就是被拐到这里来的,黑吃了黑,那些人自然不敢报案。后来他找了个机会,拐了外来的待嫁新娘,那人告上了越州,饶是如此,也仅仅是得到朝廷下发的通缉令。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顾笙推出了几个草根顶罪。”宇文昊抱紧了年韵,“不管是不是另有别情,顾笙已然不干净,他无法逃离,一旦他有所动作,仇中溪必会闻风而动,而且仇中溪麾下也有一堆人,那堆人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就不怕你听了之后,不帮他?”年韵挑眉,“这么快就招了个干净。”

    “他别无他法,这里是偏远,除非遭受重大灾害,不会有朝廷派人前来。顾笙已是知县,就算这里发生了大事,他也不会上报。”这倒是好个瞒天过海的法子。

    “顾笙怎么坐上知县的?”年韵纳闷儿,这齐国选用官员,也不至于这么水。

    宇文昊眯了眯眼,“杜淳说,顾笙不是顾笙。”

    冒名顶替。

    年韵霎时意识到。

    说起来也是巧合,来歙县上任的那个顾笙顾知县,与现在的“顾笙”长的极为相似,仇中溪等人干脆的让“顾笙”取而代之。

    “这其中,当真复杂……”年韵只觉得心头跳的厉害,“为蒋裕崇正名这件事,除非皇上下旨,各方宣出告示,就算你找了宇文旭,就算他答应了,但是官员们追究起来,你的踪迹一定会暴露。”

    “嗯……”宇文昊沉了沉眸,“迟早的事情。”

    年韵诧异抬眸。

    “二皇弟大费周章的找到我的下落,动静如此之大,不可能无人知晓。百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二皇弟来找我,可以落得一个兄友弟恭的仁德之名,百官无言反驳。”宇文昊道,“所以,我已经让南风快马加鞭派人去宋寿,以我的名义去找宋寿郡王发兵。”

    年韵用力的锤了宇文昊一把,“你又瞒着我。”

    “歙县的事情,要解决非得如此,只以南阳王府的名义,会为你哥哥招来麻烦……”毕竟宋寿郡不在南阳王的管辖范围内,若是以南阳王府插手,便会被有心人借机生事。

    听到这话,年韵撇撇嘴,“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可是我也怕……”

    “没关系,什么大风大浪我们都熬过去了,如今二皇弟已是皇上,没有人敢强行逼我回宫,何况我也没有这个心思。”宇文昊亲了亲年韵的额头,让她放心。

    年韵突然想起来,“不对,按照顾笙所说,这些年仇中溪一直在利用他增加自己的内力,那仇中溪的武功为何现在只能与你打个平手。”

    “当日我与他交手,感觉他虽然招式狠辣,可是内劲却软绵无力。”宇文昊眯了眯眼,难道杜淳说的是假话?

    “还有,我虽然没有见过那蒋裕崇,可是我觉得,好人是不应该被冤枉的。”年韵抬眸,以示支持。

    “嗯……我也觉得。”宇文昊抬手摸了摸年韵的头,“像张尧所说的那句话一样。”

    “什么话?”

    “虽然真相可能被暂时掩埋,但是只要耐心等待,总有见到光明的那一天。”他很喜欢这句话。

    只要耐心等待……

    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第二天一大早,雨刚停。

    杜淳再次出现,带着宇文昊的侍卫,前往仇中溪藏匿的地方。

    宇文昊的影卫是自小练武,武功都在他身上,这一行人过去,宇文昊倒是不担心。

    在班淑山一隐秘的山洞内,杜淳指着洞口,“就在这里!”

    南风还未进去,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仇中溪!你也有今天!也不枉我多年来,苦练武。今日,我就要为我夫君和我的孩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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