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门声很快得到了院子里几位看守的回应,只听开门之后,悉悉索索的有些对话之声,李佑吾走到窗边开了条缝向外窥探了几眼,并未说什么。*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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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们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跟着阿豹他们几个身后的,是七八个穿着民族服的陌生面孔的男女,都在三四十岁样子。

    我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那几人突然一个个噗通噗通跪了下来,向着我们磕头,各自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副非常苦恼又激动的样子。

    我以为这回又要靠阿紫来翻译了,却不想居中一位大叔又说起了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各位朋友,你们是老天派来救我们的吧?你们是天兵嘛?请你们快救救我们吧!”随后又带着众人磕起头来。

    金发财凑到了我边上嘀咕着:“嘿,真是怪了,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那大叔突然双眼盯着阿紫楞了一下,突然面露似哭似笑的神情,激动得叫道:“你是小公主嘛?你是孔雀公主对吗?你还记得我嘛?我是阿良,阿良伯啊!”

    只见阿紫两眼一红,冲上前去喊了一声什么,竟也跪下跟那大叔抱头哭了起来。

    谁都没有料到竟然会出现如此一幕,但我明白,我们离事实的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番哭哭啼啼之后,终于被王连长劝停了下来:“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救人要紧!”

    几个人从地上站起来后,抹着泪水,那个被称作阿良伯的,拉着阿紫的手,又哽咽了一阵,随后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继续说起这里的情况。

    原来那年大家都被带入这城中之后,虽说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神智,并且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但毕竟这个民族已经有了几千年的历史,老祖宗传下来的打猎习俗,使得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做标记和打暗号的方式,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神智尚是清醒的人,就在城里一些隐蔽之处,比如胡同的墙角、酒家的桌椅底部、大庙外的柱子等等地方,做了不少暗号标记,通过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慢慢凑在了一起,并且不定期趁城外务工机会,在外面寻找逃逸的出口,而在城中,也在不同地方安排了密会的场所定期碰头——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院子,便是几位老乡的家里,也是秘密开会的其中一处。

    他们之间的标记暗号,不但使得阿紫部族失散的乡亲重聚,并且由于风俗习惯一致,所以竟然还召集来了原先就住在这城中的另一伙族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已有百十号成员。

    此番我们闯入这个地方,之前的那批士兵以及后来的李佑吾他们,都在林子里撞见了正好出城的这些人,才被带到了此处,并且他们已经通过独特的暗号,使这个有外人入城的消息都散布到同伴们那里了。

    阿良伯作为他们的一个小头领,也是得到了通知后才赶来见一见我们的。

    阿紫赶忙打听她父母及几个哥哥的消息,但是很遗憾的,自从进了城里之后,阿良伯他们都没再见过首领一家。

    但是有一件事情,说起来倒是相当的诡异,那便是,每逢他们出城务工回来后的第一次睡觉,总会梦到那做法祈福时喷血而亡的巫师法德罕,叫他们再耐心等等,说会有天兵来拯救他们,所以这也是增加了这群神智清晰的老乡可以坚持团结在一起随时待命的信心。

    阿紫低头抽泣着,显然她的父母兄长依旧生死未卜,但是至少如今这个情况,找到他们的概率还是大有希望的,所以也并未哭得太过伤心,见她打开背包又一次拿出了那把唐代环首刀,抱在胸前轻抚着。

    那阿良伯以及几位老乡都认得这把刀,都跪在阿紫面前又哭啼起来。

    我心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打开,正在整理着思绪以及他们所说的巫师法德罕的托梦,巫师口中所说的天兵,难不成就是指的我、金发财和李佑吾嘛?

    我不禁看了一眼身边这两人,胖子不知为何紧锁着眉头抓着头皮在想着什么,而那李佑吾,虽然面无表情地靠在窗边,两眼却死死地盯着阿紫胸前的宝刀,虽然眼神已不是之前在车上时那样夸张,但是这种眼神,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是一种爱又像是一种恨。

    我低头轻声问金发财:“哎,你前面说什么说到一半,说什么‘真是怪了’?”

    金发财摇了摇轻声回道:“这几个老乡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再哪见过……可好像……好像就见过他们没多久似得……”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这胖子向来感觉敏锐,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我无从想起来,要说见过没多久,我跟他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已,也并不知他以前之事,何况这里的老乡基本都没出过大山……哎,越想越没谱了。

    我决定将心中的疑惑干脆直接问阿良伯。

    “阿良伯,你会说普通话,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嘛?我说的慢一些,我问,你回答,可以吗?”

    阿良伯转身看了看我,又疑惑地看了眼阿紫,好像在征得她的同意一般。

    阿紫点点头并用土话跟他嘀咕了一句什么,那阿良伯赶忙又向我跪拜了几下:“大神啊,你问吧,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

    我请他站起来说话,阿紫介绍说这阿良伯原是族里负责出山采购族人必须物品的管事,也上过汉人的学,有些与外界往来的大事情常常由他打理,比如部落里当时安装通电设备、换取一些流通纸币之类的,也是由他出面去城里办,族里的第一台手机也是他带进来教大家会用的。

    我点点头:“阿良伯,你说这里还有比你们先来的族人,那他们又是怎么来的呢?”

    阿良伯转身指了指其中几位老乡,又回头说道:“他们几个就是比我们更早来到这个城里的,据说他们也并不是一起进城的,他们之前还有更早的,一共这城里分了几批人进来,都已经说不清了。”

    “哦?那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追问道。

    “有些是下潭子找鱼时,被吸进来的;有些是出大山时迷了路,半夜睡在山中醒来时就发现在那黑洞里的;有些据说是跟邻族打仗,昏死在战场上,醒来时就在那黑洞里的……还有,哎反正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但是像我们那样,整个寨子一起进来的,倒是头一次。”

    “还有和邻族打仗的?我听阿爸说过,我们这里已经一两百年没有过战争了呀!”阿紫疑惑地看着阿良伯。

    “是呀,但是他们到底来了多久了,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很久很久,久的完全已经无法计算时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难怪,我们到这里也已经很久了吧,看到公主已经又长这么大了,变得更高了。”

    我觉得这话听起来奇怪:“怎么,你们才进来了几年而已,怎么也会不知道时间呢?”

    阿良伯摇了摇头:“哎,这位大神啊,你们刚过来是不知道的,我们这里没有办法计算时间,从进城开始,这里……一直都是天黑的。”

    “啥!?”金发财和王连长他们都惊呼了一声。

    “是呀,这里只有晚上,没有白天,而那城外,是只有白天却没有晚上。在这城里,我们困了就睡,起来了就谋生,我们如今只能靠睡过多少次来大约估计一些日子。前面说,我们每隔两三个月会被分配一次出城做活,那也是靠着计算睡觉的次数来猜测的。但是……”

    阿良伯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但是这个猜测也只是平均数罢了,有时候城门连着好长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都会打开,有时候一天就会打开好几次;而有时候又会过上好多好多日子才开一次。就像最近吧,这城门就常常开开关关的,完全没规律的呀。”

    “哦……原来是这样。”我低头回忆之前跟金发财的虚惊一场,看来这个城门倒还不算是条没有回头路的情况。我继续问:“那么,你说你们在外面寻找出去的路,有线索嘛?”

    “哎!”阿良伯摇了摇头:“外面这个地方,只有林子和农田,还有些乱石岗,我们不知道多少次在那里兜兜转转,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当时那个出来的洞口了。”

    “既然都已经出城了,干嘛还要回城,就算找不到那洞口,你们就一路往远处跑,跑得越远越好。”王连长打岔道:“只要你们一路不回头的直线朝前跑,总能跑出这个鬼地方!”

    “呵呵呵。”阿良伯苦笑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可怕就可怕在,这是一片跑不出去的地方。”

    “怎么,外面还有鬼怪把守着?”阿紫问道。

    “鬼怪是没有什么鬼怪,只是,我们一路不回头地跑啊跑啊,跑到最后发现又跑回了原地,面前依旧是这个城门。”

    “难道是迷路了?”金发财问道。

    “不会是迷路,这就是一个奇怪的跑不出去的地方,我们多次去过那个林子里,背对着那中间的大榕树一直向远处跑,一路跑一路做记号,可是跑着跑着就发现,那大榕树就在我们面前,那树上的记号跟我们跑的方向就成了反的了。也就是说,我们就好像在不停地绕圈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空中划着一个圆圈:“难怪那些蓝眼睛的人把我们放出来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因为它们知道,我们是根本跑不掉的。”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源于之前我的水晶罗盘屡次失灵找不到方向,难道这里并不是因为磁场作乱所导致的方向无法辨别,而是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东南西北的方向吗?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城里永远黑夜、城外永远白天、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完整的魂魄……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越了我所知的常识,即便在家里所有的书籍中,也从来没有记录过有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民间关于阴曹地府的描述,而完全套不上这里的情况,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阿良伯,你说你们这里没有时间的记录,那么我想问问,从你们这些人第一次进城到现在,是不是有老人家病逝过,或者有孩子出生过?”

    我这灵光闪过的念头脱口而出后,把阿良伯和其他族人都惊得长大了嘴,随后他回身去向那些老乡问了什么,他们一下子嘈杂起来,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像是在核对什么信息一般。

    等了一会之后,阿良伯瞪大了双眼摊着双手说道:“啊呀大神,这一问,还真的是……我们前面说了半天,都没人听说过有这情况。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去世过,也从来没有孩子出生过呀!”

    他这声回答,惊得阿紫不禁啊了一声,就连李佑吾都从窗边走了过来,所有在场的人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我,虽然冥冥中似乎早猜到了这个答案,但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是的,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不但没有空间和时间的变化规律,从可知的上百年前就有人进城至今,就连生死,一个都没有过。

    我闭上眼睛思考着,心中翻腾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最后只得出两个合理的解释:

    其一,这里所有一切空间时间都是在一种相对的前提下绝对静止的,唯有人畜还能以某种惯性,维持着进城前的生命状态,但是这种状态是无限的原地踏步,并不向前也无法向后;

    另一种可能性便是……这个城是被夹在某两个时空之间的扭曲的、突然中断在某个节点之上的所在,也许它是一个连接两种时空之间的缝隙,而这缝隙由于某种原因,暂时失去了连接的功能,从而形成了一个时空的断层,处在一个不稳定的、混沌的、失灵的状态中。

    并且,这个城可以连接的那两头时空,也许就是——阴阳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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