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言分辩道:“哪有?娘,您多心了。”

    许家大婶哼了声道:“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许心兰连忙打圆场道:“哥很快就会给您找到一个漂亮温顺的儿媳妇的,您别担心。哥,你说句话,是不是?”

    许慎言连忙道:“对。娘,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找到的。您儿子这么优秀,还担心什么?”

    贺小花撇了撇嘴说:“自卖自夸,真好意思说。”

    王子凌道:“不是吧,小花好象很有意见。”

    贺小花怒道:“鬼才有什么意见。他娶媳妇,与我何干?”

    方文赶紧说道:“这娶媳妇的事呢,以后再谈。现在先喝酒,喝酒!”

    喝酒用的是水晶玻璃做的高脚酒杯,这是氧化钡高达百分之三十的水晶,极为晶莹剔透,酒杯往那一放,就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干杯时,两个酒杯相碰,声音清脆悠扬,远非其他器皿可比。酒一倒进去,漾起微微的漩涡,发出明亮的光华,当真像是琼浆玉液一般。

    大家以前哪用过如此高档的酒具,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损坏了这昂贵的酒杯。

    许慎言拿过两个酒杯,盛上酒,轻轻地互相碰撞一下,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悦耳清脆。他笑了笑,说道:“酒,不仅仅是用来喝的,也是用来看的,用来听的。大家不用担心,别说这杯子没那么容易破,就算破了,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金贵,大家放心使用就是。”

    贺小花也说道:“大家不用担心,许氏工坊别的没有,这种酒杯成千上万都有。大家就算是喝一杯砸一杯,许氏工坊也出得起。”

    许慎言不满地说道:“你这是喝酒呢,还是来砸杯子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不是?”

    贺小花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大家听得他们如此说,有些好笑,却也放松下来。想着刚才那声音确实好听,一个个忍不住,干杯之声不绝于耳。

    戚元敬笑道:“许兄弟确为大才,这种器皿,就算是公卿王侯家也不多见,却不料在许兄弟这里,竟是如此普通常见。当真难得。”

    许慎言谦逊道:“不过是小小玩物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才?”

    方文说道:“我记得王子羽有一首诗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读这几句诗时,一直在想这夜光杯该是何等珍贵的物事,后来才知道是用祁连山玉制成,细薄如纸,精雕细琢而成,因而存世数量极少。今天许兄弟这个水晶酒杯,同样珍贵,用的却是山间最普通的矿石,施以精巧工艺,制作则动辄成千上万,依我看,许兄弟这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更是难得。”

    许慎言纳闷地问道:“王子羽是谁?”他记得以前课本上有过这首诗,但没听过有王子羽这个人啊。

    方文诧异道:“先生以前不念诗的么?王翰表字子羽,人称王子羽是也。”

    许慎言大汗,好不羞愧,中华数千年来,男二十弱冠、女十五及笄以后几乎都要取字,在交往时,同辈或属下称呼时必须称字,以示尊重。一直到后来发展为取号,如李白号为青莲居士等,号比字更显得尊重一些。这些礼节一直发展到民国时期依然在使用。

    但现代的人已经基本上不取字了,所谓名字名字,后世绝大多数人都是有名无字。便是课本上也大多是称呼古人的姓名,字、号是比较少介绍的,除了那些很出名的人物以外。王翰这首诗出名,但他的字、号还真不出名。许慎言生于现代、长于现代,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他处身于这个时代,不知道就不正常了。他只好解释道:“小弟以前只会做八股文章,这些么,还真不会。”

    方文释然。有太多书呆子像许慎言这样了,只知八股,只知圣人文章,对其他都是不在意的。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是也。

    戚元敬问道:“不知许兄弟的字是什么?”

    许慎言愕然道:“不是二十以后再取字么,小弟今年十八,倒是未曾取字。”

    戚元敬道:“这倒未必,有人几岁便有取字的,十来岁取字的也比比皆是。”

    许慎言赧然道:“贺家村地面小,倒不知道这些规矩。”

    贺小花叫道:“许大哥现在取字也不晚,小妹倒是替你想了两个字。”

    许慎言奇道:“你也会取字了?说来听听。”

    贺小花道:“自强如何?”

    许慎言问道:“这两字何解?”

    贺小花得意地一笑道:“许大哥你弱不禁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自强这两字是提醒你自己以后要加强锻炼,把身体练好,使自己强大起来。”

    众皆莞尔。

    殊料贺小花又补了一句:“这样以后我揍你的时候你也稍微能够还一下手了,单方面虐待你的日子真是好无趣啊。”

    大家一阵暴笑。许慎言满头黑线,苦笑道:“小花,好歹也给许大哥留点面子好不好?”

    贺小花得意地道:“现在能拿捏你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了,放着自己的优势不发挥,等你用知识来虐我呀?我才没那么笨呢。”

    许慎言无奈,只好岔开话题,问方文道:“方兄有没有取字?”

    方文摇头道:“没有,没有这个闲心,名字不过就是个符号而已,能让人分清你我,就行了。”

    许慎言又问王子凌道:“王兄呢?”

    王子凌道:“家父倒是给我取了个字叫远川,不过我没用过。”

    许慎言笑道:“这样看来这个取字也不是一定必要嘛。”

    “此事只看个人怎样对待了,并无定规。”戚元敬道。

    许慎言问道:“不知戚大哥怎样取的字?”

    戚元敬道:“元敬就是小弟的字,小弟姓名叫戚继光。”

    “当啷”一声,许慎言手中的水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话说这水晶杯,摔碎的声音当真是那么清脆动人。

    原来戚元敬就是戚继光,戚继光就是戚元敬。

    许慎言囿于山村,又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表字的问题不甚了解,所以之前看戚继光如此年轻,倒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在他学过的历史书上,并没有戚元敬这个人,所以一时间,哪能想到此刻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居然是这么一位大人物。

    大神啊!这才是真正的大神啊!与戚继光相比,其他甚么大神简直是弱爆了。在这个年代,只有一人能与他比肩,那就是俞大猷。其抗倭的丰功伟绩,至后世仍然为人们所传唱,麾下的戚家军,更是大大有名,其影响之远,就是在戚继光去世很久以后,依然存在。

    许慎言来到这个世界近两年,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历史上如此知名的人物,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

    只不过现在,戚继光尚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小人物。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在贺家村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放在全国上下,比他官大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委实不出奇。众人见他如此失态,无不惊诧莫名。

    戚继光也觉得好生怪异,问道:“许兄弟莫非认为不妥?”

    许慎言努力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半晌方道:“不是,戚大哥莫怪。小弟一时手滑,没拿好酒杯,惊了各位,抱歉抱歉。”

    大家听了这话,都知道他言不由衷,这高脚酒杯设计精巧,最有利于握持,怎会手滑。只是大家想他如此必有原因,却是不好开口再问的。

    只有贺小花不管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许大哥这话太假了。”

    许慎言尴尬,只好岔开话题说道:“不知戚大哥和贺大哥怎么能够回来?卫所不是管得极严,不得擅离么?”

    这个话题是大家都关心的,不由得都停止喝酒吃菜,一个个看向戚贺两人。

    戚继光笑道:“规矩是这样没错,不过万事都有变通之法,出来么,理由总是找得到的。”

    他没有细说,不过大家自然心领神会,并不深究。

    事实上就是这样,比如说前面说过的县官不得擅离县衙,以免扰民,实际上有几人能做到?真想出外兜兜风,踏踏青什么的,有的是理由和借口。

    又比如老关百户所,按正常情况许慎言当然是借不到力的,因为卫所兵卒不得擅离卫所。可现在百户所的士卒悄然在萍城和长沙府的路上穿行,也没人过问。原因无他,百户林正勇亲自安排,理由就不愁找不到。

    戚继光又道:“自明年春起,卫所兄弟将北上蓟门,帮助戍守,春去秋归,因贺大哥多年未曾归家,上司体谅,特意准假十来天,兄弟思慕萍城风光,也跟来看一看。”

    大家都了然,贺小义接道:“只可惜假期不多,路上又得耽误几天,在家只有五六天时间而已。”

    贺铁匠说道:“有几天总是胜过没有,你要想着有很多人十几年都不能回家一次呢。上司待你颇为不错,日后得想着好生报效才是。”

    贺小义应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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