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雁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船舱之中。头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这时舱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她心中一紧,凝眸看向舱门,只见一个身姿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她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李姑娘醒了!”

    “萧婷!”李雪雁惊喜道,想不到却在此遇到故人。只是,她怎么会在此,难道她也被卷入鲲鹏腹地之中了?

    还未多想,便有一人急忙走了进来,抬头看去,对方穿着一身白衫,面目英俊,正是李元芳。

    “李元芳,你也来了,怎么,你们都被卷入鲲鹏腹地之中了吗?”

    “什么鲲鹏腹地?”便听又一道声音传来,李雪雁抬头看去,正是成国公府上三公子,书呆子程处玄。

    惊喜道:“书呆子,你也来了!”

    程处玄手中拿着一本古卷,“我们是在东海一座孤岛上发现了你,当时你奄奄一息,便是再迟片刻,你可真要完蛋大吉了!”

    李雪雁听他说起熟悉的“完蛋大吉”,不由噗嗤一笑,“你这书呆子才完蛋大吉!”

    “万万不可,我还有书没看完,怎么能完蛋大吉?不过鲲鹏腹地,又是什么?”

    “你们只看见我,没有看见呆子吗?”

    “没有,岛上只有你一人,并没看见赞普!”

    她说了呆子,这时才发觉心中一阵疼痛。只是现在连她也不知,这月余之间,究竟是一场大梦,还是真有那鲲鹏腹地。呆子是被大水冲走,还是在腹地之中与潘巧儿发生了情缘。

    她呆呆看着舱门,这时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轻轻一叹,“没什么了!”

    三人见她眉宇紧缩,似乎遇到什么难事,便都沉声陪在一旁。

    船行三日,终于赶赴大陆。李雪雁离开陆地日久,这时踏在沙滩上,不由想起一个月之前,自己和松赞干布在此上路,也不知那个呆子现在究竟身在何方,更不知道,那一夜夜雨,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她从此以后,是否要将对方从心里赶走?

    是假的,那个该死的呆子,又究竟去了哪儿?

    一路之上浑浑噩噩,她找来当日幸免于难的船老大,与他说起鲲鹏腹地之事,船老大便道,“公主娘娘,小人这一生都活在海里,但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鲲鹏腹地,想来那都是传说吧。”

    又道:“东海之上,有一个蜃楼王,专好迷人心智。旧日里也有船员遭了海难,遇到那蜃楼王,九死一生。公主娘娘,您莫非也遇到蜃楼王了?”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吗?

    或许在她心里,也希望那一夜,只是大梦一场。想到这里,心中稍稍畅快。

    一连又等了七日七夜,仍旧不见有消息传来,茫茫大海何其之大?别说一个松赞干布,便是把西域从古至今的赞普、王爷都扔到海里,也填不得分毫。

    李元芳和萧婷只得劝她,松赞干布是吐蕃赞普,自然会逢凶化吉。江夏王和太宗皇帝担心她的安危,还是请她速速回到长安。

    李雪雁知道,这不仅是太宗皇帝和李道宗挂念她的安危,同样也是大婚日近,长安城需要公主回来。

    微微一叹,只得与三人上路,返回长安。但这一路走来,她始终郁郁寡欢,因为她和他分离了,不知道要分离多久。

    是永远,还是永远永远?

    十余日之后,终于回到长安城。虽然松赞干布失踪,但这场婚事,还是要照旧的。

    李雪雁回了江夏王府,李道宗这次没有责罚她,也没有教训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回来就好!”

    娘亲大人把她抱在怀里,却是一阵训斥,听着娘亲大人的训斥,娘两个不由抱头痛哭。李道宗知道松赞干布没有回来,见李雪雁郁郁寡欢,也不多问,便吩咐她早些休息。

    李雪雁回了熟悉的小院,这时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不由一呆,只觉得自己似乎离开了许久,连她自己都开始渐渐陌生了。

    小燕儿见她回来,迈开步子向她跑来,一头扑倒在她怀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李雪雁抱着小燕儿,心中一暖,“我回来了!”

    “小姐,无论你以后去了哪里,都要记得带上我!”

    李雪雁笑了笑,“难道连嫁人也要带上你吗?”

    小燕儿脸上一红,大声道,“小姐嫁了人,我也要给小姐做丫头,永永远远,做一生一世的丫头!”

    她说一生一世,说永永远远,李雪雁心中却不禁一痛,因为过去也曾有人和他说过一般的话,只是那个人已经不知他是生是死,也不知能不能重新回到长安来。

    沉声一叹,眉宇间多了一层忧郁。

    一连三天,她都躺在床上,不想出门,不想游玩,不想任何事情。爹娘来了,她便见上一见,除此之外,无论是李元芳、程处玄、萧婷还是狄仁杰,她都不见。

    因为她累了,真的很累。她需要休息,休息很久很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两年,或许还要更加久远。

    这一夜,一个白衣女子忽然来到府中。她倾国倾城,清丽无俦,自己与她一比,也要相形见绌。李雪雁看着对方,心中却感觉一阵熟悉。

    “你是谁?”

    “我是谁,连我自己也都忘了!”

    “一个人怎么会忘了自己呢?”

    “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所以连自己也遗忘了自己是谁。”

    李雪雁看着对方,默然无语。时间久远的连自己都遗忘了,那是多远呢?是一千年,两千年,还是一万年?

    她不知道,更不清楚,但直觉告诉她,对方不会害她。而她活得那么久远,是否会知道一些鲲鹏腹地的事情?

    便鼓起勇气,轻轻问了一声:“世间可有鲲鹏腹地吗?”

    那女子淡淡点头,“有。”

    这一声有,却把她这半月以来,好不容易铸起来的坚强完全推翻。

    原来世间真有鲲鹏腹地,那么那一夜便都是真的了。

    绝望的看向那女子,她只是淡淡的一笑,“都是真的!”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

    原来鲲鹏腹地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只觉得一颗心在顷刻之间,被人斩碎,斩成了一千块,一万块。

    “你还爱他吗?”

    什么是爱?

    “爱是包容。”

    那么,她会包容他吗?她可以允许自己包容一个出了轨的男人吗?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那女子轻轻一叹,看着她的眼光之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对方的心思,也不懂对方为什么会叹息。

    但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的心已经落在地上,沉沦了。

    门外正在下雨,李雪雁来到酒窖之中,抱着两坛酒回了卧房,那女子还在房内,见她狼狈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你想要一醉吗?”

    她看着李雪雁,李雪雁也在看着她,她在问着李雪雁,仿佛也在同时问着自己。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酒过了,年代久远的连她都记不清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今夜见她买醉,她便也想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番。

    李雪雁没有回答她,而是递给她一坛子酒。

    酒是江夏王李道宗的藏酒,自然是天下佳酿。她打开坛封,只觉得一股极其香醇的酒气扑鼻而来,记得这是产自东海的女儿醉。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个人最喜欢喝的酒,后来她也喜欢上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喜欢,她便也一同喜欢。可是那人已经过世很多年了,所以她便再也没有喝过这酒。

    这是拿在手上,不由一阵恍惚。

    “喝,你怎么不喝?”

    她怎么不喝?她也不知道,但见李雪雁仰头猛喝,酒水洒在她的发丝上,衣襟上,脸上,她便也同她一般,喝了一大口。

    咕咚咕咚,两个同样清丽的女子在卧房里无声饮酒。她不和她说话,她也不与她交谈,只有酒入腹中,无限惆怅。

    喝了一阵,两人手中的酒坛都已经喝光了。李雪雁打了个酒嗝,她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也从未如此清醒过,呵呵一笑,“我还要喝,你要吗?”

    那女子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便有十多坛酒从窗外飞来。李雪雁并无惊讶,不是因为她已经喝醉了,而是她心死了。一个人心死了,无论什么事情,她也不会感到吃惊。

    过了两个时辰,雨越下越大,卧房之中已经杯盘狼藉,两人喝光了酒,但谁也没有喝醉。

    那女子看了看她,忽然道:“你还想去青丘之国吗?”

    青丘之国?李雪雁忽然大笑。这一路寻找青丘之国,谁知一路找来,找到的不是前世,却是两人的一条陌路。

    有时候,她也常常会想,若是没有东海一行,她和呆子,是否会顺利的成婚,然后回到吐蕃?

    但这世间是从来也没有卖后悔药的,所以她也回不到过去,只能面对未来。

    想去吗?

    她很想见一见青丘之国。

    不想去吗?

    因为青丘之国的代价实在太重了,比泰山还要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也不知道!”

    那女子笑了笑,“你若是想去青丘之国,便在酒窖之中给我留信,我见了之后,自然会带你过去!”

    李雪雁点了点头,却见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子已经消失无踪,只有满地的酒坛,证明她刚刚确实来过。

    她感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忽然倒在地上。等到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眼前只有母亲痛惜的目光,摸着她额头青丝,“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傻?”

    “娘!”她眼圈一红,扑入娘亲大人的怀中。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哭了一阵,李雪雁又睡了过去,如此三日,昏昏沉沉,不觉生了一场大病。

    江夏王李道宗忧心李雪雁病情,便差人请来狄仁杰。狄仁杰接连诊了三日脉,也没有发现病情所在。到了第四日晚上,李雪雁居然不治自愈。

    但让江夏王府所有人都震惊的是,李雪雁居然失声了,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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