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琛和楚千黎签订合约后, 两人在家相安无事地生活一段时间,都没有将此事告诉父母。

    余莘和贺正合不知双方私下合约,也不知道楚千黎在校各类小动作。

    贺时琛平时对楚千黎离谱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 他总觉得向父母告状也没用, 索性轻飘飘地翻篇, 但放任自由果然不行,很快折腾出新事情。

    客厅里, 贺时琛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翻书,突然听到急促的电话铃声。

    李阿姨火急火燎地赶出来, 她接通电话,便客气应声:“对对, 是的, 如果是快递会有人送过来……什么?好的,那好。”

    贺时琛狐疑地抬眼望去, 只见李阿姨急匆匆地出门,也不知接完电话要到哪里去。

    没过多久, 别墅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帮身穿制服的陌生人抵达,他们抬着包装完整的巨大箱子, 浩浩荡荡地聚集在门口。

    李阿姨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归来,她不好意思地找上贺时琛,希望他能帮忙签收寄来的东西。

    “哎呀,我本来说我来签收, 他们非要家里人签,不然没法放心交货!”李阿姨头疼道。

    贺时琛诧异地起身:“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看着好大个儿。”

    门口,贺时琛看着衣着统一、训练有素的一群人满腹狐疑, 他接过领头人的签收单,迟疑道:“你们送的什么?到付吗?”

    贺时琛不明白李阿姨为何不能代签,他定睛一看发现不是普通快递,而是某高端机构亲自来送货,越发感到奇怪。

    送货领头人相当有礼貌,他耐心地解释:“不是到付,已经付完款,就是收货需要确认身份。”

    李阿姨不算家里的人,机构规定她不能代收。

    贺时琛随手签字,将单子递还回去。

    领头人低头看一眼姓名,他不禁面露疑色,问道:“您姓贺?”

    “对。”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打电话核对一下,收件人写的是姓楚。”领头人往旁边走两步,他开始拨通电话,核对起收件人信息。

    贺时琛一听此话瞬间领悟,他忙不迭制止,低声道:“不用打电话,姓楚没问题。”

    送货领头人却不听解释,他坚持要核对消息,不知把电话打给谁,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把货放下。

    众人将巨大箱子艰难地挪动到院里,总算将这件庞然大物妥善放好。

    送货领头人贴心道:“您想将它摆放在哪里呢?我们可以帮您搬完再走。”

    贺时琛望着还未拆箱的惊人快递,茫然道:“这是什么?艺术品雕像?”

    一行人直接将箱子往院里搬运,看来不是能摆在屋内的东西。

    送货领头人低头看完信息,他认真地答道:“浑天黄道仪。”

    贺时琛:“?”

    贺时琛作为学霸,他的历史学得还可以,知道浑天仪是古代一种天文观测仪器,倒是挺符合楚千黎胡闹的范畴。

    贺时琛思及严谨的送货流程,他眉头微蹙,问道:“这不是文物?”

    领头人笑呵呵:“哈哈哈您真会说笑,当然不可能是文物。”

    贺时琛微松一口气。

    领头人继续道:“我们是按照历史文物用黄金一比一复刻,古代的浑天黄道仪都是铜镀金,这件可是真正的黄金打造,当然不一样啦!”

    贺时琛突感不妙,试探道:“……黄金?”

    领头人点头:“对啊,完全是黄金打造,所以我们不敢随便交货。”

    即使是浑天仪,本质还是黄金,被人破坏偷走就完了。

    贺时琛:“???”

    “她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贺时琛难以置信地发声,随即又声音放低下来,崩溃地醒悟道,“等等,好像是我给的……”

    贺时琛一直跟贺远洋学习实操,日积月累下来也有不少存款,连余莘和贺正合都不知道具体数字。

    他为人严肃刻板,极度蔑视花钱买跑车的富二代,认为自身实力超越一切外在形式,当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他的性格接近白手起家富一代,而不是背靠家族富二代。

    贺时琛给钱时没多想,他就不属于花钱的人,猜到楚千黎会挥霍,但没想到她买这个。

    别人买豪华跑车还能开出去炫富,她在院里放黄金浑天仪招贼嘛!

    片刻后,楚千黎兴高采烈地回家,她蹦蹦跳跳要上楼,却被贺时琛叫住。

    客厅里,贺时琛朝她招招手,面无表情道:“你过来,我们聊聊。”

    “聊什么?”楚千黎从楼梯上跳下,她满脸好奇地过去。

    贺时琛伸手指向窗外的黄金浑天仪,冷声道:“你解释一下这个。”

    “啊,我差点都忘了,他刚刚还打电话说送到!”楚千黎欣喜地蹿出去,她迫不及待地推开落地窗,想要跑进院子里观摩浑天仪。

    “这根本不是重点!”贺时琛愤而起身,跟着她走进院里,怒道,“为什么你会买这种东西!?”

    贺时琛不想做喜怒皆形于色的人,但她的离谱频频刷新他认知。他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买,也不知道网上为什么能买到,深感网购普及带坏当代小孩。

    楚千黎可怜兮兮道:“因为它是浑天黄道仪啊?”

    贺时琛:“所以呢?你为什么不能买铜镀金,非要买黄金的?”

    楚千黎张开双臂,她面对浑天仪,绘声绘色道:“哥哥,黄金可是中子星碰撞的产物,曾经的恒星爆炸又演化出新恒星,这些重元素才会留存在地球上,用它来制作浑天仪是极致的浪漫美学,铜镀金怎么比得上黄金,黄金可是过去恒星的残骸……”

    贺时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淡淡道:“所以你用黄金的能测得更准?”

    楚千黎:“不啊,黄金质地软,可能没铜镀金准。”

    贺时琛:“……”那你刚刚叭叭一大堆什么呢?

    楚千黎摸摸下巴:“我那天看见还不确定有没有钱买,哇哦随手一付款发现真的能刷出去,我还挺惊喜的!”

    贺时琛:“…………”

    楚千黎的惊喜是贺时琛的惊吓。

    贺时琛现在理解楚千黎说自己留不住财,给她十元钱,她能花完活得很好,给她十个亿,她也能花完活得很好。

    金钱在楚千黎脑袋里像虚拟数字,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几位数,反正不管几位数都能生活。她在村里有村里的活法,在贺家有贺家的活法。

    贺时琛脸色发沉地折身回屋,他都没心情训斥她,声如凉水道:“我以后一年给你打一回钱,平常你还是花爸妈给的生活费。”

    楚千黎惊道:“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缺乏正确的消费观念。”贺时琛讥诮道,“我怕每个月都给你打钱,过段时间你买宇宙飞船回来,然后说方便用来看星星。”

    “你想多了,现在给的钱买不了宇宙飞船。”

    “……所以你真考虑过这件事呗?”

    “……”

    贺时琛下定决心就说到做到,他果然没再按月给楚千黎打钱,只会告诉她当月收益额,表明过年时才会一次性付清。

    楚千黎被印钞机强制储蓄,一时间就闷闷不乐起来。

    班级里,楚千黎向同桌大倒苦水,随即抱怨道:“你就说这事儿过不过分!”

    “啊这……”谈暮星欲言又止,他现在分外心虚,不知道过分的是楚千黎还是贺时琛。

    虽然楚千黎被限制消费很可怜,但她做出的事情确实也厉害。

    谈暮星听说过纨绔子弟买跑车去夜店,没听说过豪掷千金买浑天黄道仪。

    她确实没什么坏心眼,但说好心眼也不太对。

    楚千黎趴在桌上呜咽:“呜呜呜这样我平时就没钱花了……”

    谈暮星好脾气地安抚:“不会啊,你还有占卜收入呢。”

    “不,那些钱不够,我就是想着他会给,所以占卜收费不高。”楚千黎苦恼地刷着手机页面,“我还想买一个黄金日晷,他这样就打乱我的原计划!”

    楚千黎在学校和网上收费不高,再怎么走量都没贺时琛炒股多,黄金浑天仪主要就是由印钞机出资。

    “……”谈暮星是楚千黎的同桌及朋友,但他不知为何好同情贺时琛。

    谈暮星提议:“你可以过年时再买?”

    楚千黎面露担忧:“万一中途被人买了呢?”

    谈暮星果断打消她的疑虑,摇头道:“不,正常人应该不会买这个的。”

    谈暮星跟贺时琛想法一样,他觉得买黄金浑天仪没用,但性子软只能尊重同桌选择。

    楚千黎又开始呜呜打滚,她在座位上翻来覆去,唯恐黄金日晷被买走。

    谈暮星长叹一声:“那我买给你呢?”

    “不行……”楚千黎沮丧低头,随即小声地嘀咕,“我们没业力关系,不能拿你的东西。”

    “业力关系?”

    “没错,拿什么就要还什么,不存在天上掉馅饼。”

    楚千黎花贺时琛的钱没事,本质是双方有业力关系,换句话说是他欠她的。因为两人身份的错位,所以无血缘也有业力。

    “不过我可以帮你占星算卦,这样就算交换,不用再还回去!”楚千黎兴奋地直起身,双眼盈盈发亮,“你有想要算的事吗?”

    谈暮星为难道:“对不起,没有呢。”

    “啊对了,你不喜欢算这个,所以还是没办法……”楚千黎面露失望。

    谈暮星排斥玄学,就没法拿这个还。

    谈暮星思考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然我们走个形式?我让你算一下?”

    “没用的,不是打心里想算,最后还是要还的。”楚千黎耸肩道,“这套机制很严格,没办法浑水摸鱼。”

    谈暮星见她烦恼,他苦思冥想一番,说道:“你占星算卦是按对方收入收费?那我们找一些收入高的人,你不就可以多收钱,然后去买黄金日晷。”

    楚千黎一愣:“这倒没什么问题,但没有这样的人?”

    楚千黎想要收取天价占卜费,关键是问卜者得足够有钱,寻找这种人就非常难。

    谈暮星:“我爸爸有个朋友想找人算命,不然我去问问呢?”

    “好啊!”楚千黎一口答应,她又面露疑惑,“唉,但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想算?”

    “嗯,反正就是知道了……”谈暮星支支吾吾起来,他心虚地将视线投向一边,犹豫地嘀咕,“应该不算截胡?”

    谈暮星作为有钱大少爷,他身边的人同样有钱,容易找到高收入客源。

    周末,楚千黎跟着谈暮星抵达清幽的茶楼,她看着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子,很快就搞明白同桌的揽客手法。

    谈暮星和气道:“建平叔,你前两天不是说想找人算,我就帮你去问了一声。”

    何建平原本坐在茶桌边,他见两人上楼起身相迎,如今却错愕道:“暮星啊,这是乾门的大师吗?我看着年纪很小呀?”

    何建平正值中年,他鬓边略有白发却神采奕奕,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很有一种生意人的精神抖擞。他最近遇到一些小麻烦,经商的人有点迷信,便想找精通命学的人算一卦。

    北方以乾山的乾门最为有名,但乾门大师可不轻易出来算。谈家跟乾门有一些渊源,何建平这才托老友去问。谈家人已经一口回绝此事,但谈暮星却说找到一位大师。

    如果打个比方,何建平托人买肯德基,谈暮星给他买麦当劳。

    楚千黎身高刚过谈暮星肩膀,她满脸稚气懵懂,当真就不像大师。

    倘若是平时,何建平非常欢迎谈暮星带朋友来茶楼做客,但他现在是有正事要忙,总觉得两个小孩开玩笑。

    当然,何建平没有当场责怪谈暮星,反而硬着头皮坐下来,打算先将两人糊弄过去。他简单将事情给楚千黎一讲,脑袋里琢磨如何敷衍小朋友,不失礼数地打消他们的想法。

    楚千黎当场起卦,用的是卜卦占星,话术也跟国内命理学派不同。

    何建平听得眉头微皱,他不信国外的行星及星座,信的是风水易经那套。

    楚千黎:“如果单看结果,你问的事能成真,但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样……”

    何建平心不在焉地听着,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正值此时,旁边的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洪亮男声:“老何啊,在哪儿呢?我帮你找到一位大师,人家用六爻算过没问题,你赶紧出来听听!”

    楚千黎等人皆一愣,卜卦被骤然打断。

    两名男子登上二楼,他们看到三人同样诧异,打头人嘀咕道:“哎呦,你还有客人啊?”

    “这是两位小客人。”何建平立刻起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楚千黎和谈暮星,客套道,“这样,我先跟他们聊两句,你俩坐在喝茶吃点心,对面有一个老火锅特好吃,咱们待会儿可以去尝尝。”

    谈暮星面露难色:“建平叔……”

    谈暮星不善言辞,却极会体察情绪。何建平明显把他们当小孩哄,根本没将楚千黎的卜卦放心上。

    楚千黎沉默片刻,她遭人截胡没当场翻脸,反而轻声道:“六爻是很准,但有时候过程比结果重要,还得想清楚问的事跟想要的是不是一样。”

    “这话挺有哲理啊。”何建平和蔼地招手唤人,随意道,“我让他们给你们搞点水果,你们先坐一会儿!”

    何建平跟着后来的两名男子离开。

    谈暮星顿时心生愧疚,他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就是建平叔喜欢易学,他平时都找些国内的算命大师……”

    谈暮星知道楚千黎算得准,但何建平只相信东方这套。

    “我懂我懂,就是话术用错了!”楚千黎面对何建平风轻云淡,她私下就暴露真实嘴脸,懊恼道,“他要早说喜欢东方占星,那我用文言文给他讲了,就是话术包装的问题,确实是开头大意了。”

    楚千黎原来用西占是方便唯物主义者理解,但何建平要是喜欢东方占星,她也可以用东方占星来卜卦,研究的明明就是一片星空!

    各个流派的起卦盘会有不同,但都有共通之处,细究起来差不多。

    “七政四余里的‘七政’就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他要不喜欢听西占的那种,我就给他翻译成太阳、太阴、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呗!”楚千黎苦恼道,“难道换一种题干就不会做啦?”

    楚千黎以为自己搞占卜是做数学题,谁料会在语文和英语问题上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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