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3）

    闹腾了大半宿, 俞眉远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 她只记得迷迷糊糊之间, 霍铮又把她抱下了温泉。她挂在他身上, 像一滩软泥, 手和脚都沉得抬不起来。他在她耳边说了些话, 她通通听不进去, 只混沌地点头，也无力再管他那只不安分的手。&lt;/p&gt;

    这□□/愉比她想像中的要……痛快，大抵是他太温柔的关系, 她并没觉得多疼，顺从他的温柔之后，她才体会出那丝难言的滋味, 与他一起沉入迷乱深渊。她从没这么累过。习武多年, 她的体力已强于寻常人，只不过显然霍铮的精力比她更高。&lt;/p&gt;

    “唔。”她咕哝着翻个身, 黑甜的觉有了松动的迹象, “青娆……水。”&lt;/p&gt;

    口干舌躁, 她习惯性叫青娆名字。&lt;/p&gt;

    很快, 有人坐她后头抱起她, 将杯沿置于她唇边，茶水温热, 她饮了一口才睁眼。&lt;/p&gt;

    “青娆，真乖。”她对今日青娆的体贴很满意, 往常她向青娆要水, 青娆虽也照做，却会一直叨叨个没完。&lt;/p&gt;

    “那我呢？”身后传来低沉的笑声。&lt;/p&gt;

    不是青娆？！&lt;/p&gt;

    俞眉远瞬间清醒。&lt;/p&gt;

    她忘记自己已嫁给霍铮这件事了。背上接触到的是滚烫的肌肤，她不必转头，脑中就已浮出他裸/裎的胸。紧实坚毅的胸膛就这么贴着她的背，被下的他们都不着寸/缕，而他的一只大掌正贴着她的小腹。&lt;/p&gt;

    “咳。”她被呛到，双手猛地扯起薄被，曲了双腿。&lt;/p&gt;

    这一曲之下，她忽察觉到些许异样，不由又将腿伸直并拢。&lt;/p&gt;

    霍铮已搁下杯子转而轻拍她胸口，俞眉远咳了几声方缓过气，抓住他的手，轻喘道：“你……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lt;/p&gt;

    这话问得她脸上似要滴血。&lt;/p&gt;

    本该发疼的地方，如今只剩些难明的凉润。&lt;/p&gt;

    “什么？”霍铮不解，待见到她被下紧紧并起的双腿忽醒悟，一时间脸也发烫，“昨晚……我问你可要上药，你说好，所以……那是我先前特地问太医院要的秘药，怕你不适备着的。怎么?可还有不适？我再帮你抹些？”&lt;/p&gt;

    “不要！”俞眉远察觉到小腹上那手有往下探的迹象，忙按住他的这只手。脑袋又开始发懵，只要想想他替她上药的画面，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烧得发慌。&lt;/p&gt;

    “阿远，昨晚我没克制住，你……落红颇多……抱歉，如果你不舒服，别强忍。”霍铮说话也有些结巴。他初尝欢/爱/情/事，到底没有经验，昨夜放纵过后，他看着洁白羊毛褥子上的痕迹就傻了眼。&lt;/p&gt;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lt;/p&gt;

    她应该是很疼的吧?可整晚他也没听她喊过半个“疼”字，她只婉转承/欢，迎合于他。他知她初承/欢/爱，本只想浅尝辄止，可终究压不住心里的疯狂，连要了她两次才勉强克制住自己，饶是如此，她也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lt;/p&gt;

    平静之后，看着褥子上的红痕与软绵绵的她，他懊悔又心疼。这一夜，他便没阖过眼，抱着她好好沐了浴，将她带回寝宫后，他又替她上药，再拭干她的长发，最后方抱着她共卧，睁着眼看她到天明。&lt;/p&gt;

    她睡得香甜，竟一点没察觉，可见……他把她累坏了。&lt;/p&gt;

    俞眉远霍地转身，捂住他的嘴。&lt;/p&gt;

    “别说了！”她不想再听，再听他说下去，她要烧成灰。&lt;/p&gt;

    “你受得住吗？今明两天宫中繁礼仍多。”他拉下她的手，将她连人带被搂进怀中。&lt;/p&gt;

    知道她如今怕冷，这殿上地龙生得很暖，他都热得出了些汗，她也只盖薄被，抱入怀里后，那层丝滑的被子宛如无物，反添了欲盖弥彰的暧昧，山峦起伏的形状隐约可见，压在他胸前像软糯的团子，撩得他又蠢蠢欲动，只是一想到她的身子状况，他少不得暗自忍住，只是安分抱她坐着。&lt;/p&gt;

    俞眉远看了眼窗，天光微明，便问道：“什么时辰了？叫人进来服侍吧，可别晚了。”&lt;/p&gt;

    皇子大婚共三日，首日亲迎，次日拜见两宫，夜里是宫中宴饮，第三日设宴百官，到了第四日回门，霍铮与她的婚礼还没结束。&lt;/p&gt;

    “不急，还早。你再躺会？”霍铮鼻尖蹭着她的脸颊道。&lt;/p&gt;

    “起吧，我睡不着了，躺着也累。”俞眉远摇摇头，然后看看两人的情况，又加了句，“你先起。”&lt;/p&gt;

    霍铮低声一笑，顺从她的意思，将被子拢到她背上盖好，这才松手。怀里空去，只余她的馨香，他深吸一口，抛开难舍之意，从榻上起身。&lt;/p&gt;

    俞眉远却呆住。&lt;/p&gt;

    他赤/身而下，精背窄腰，长腿匀修，窗口的日光在他周身打了层浅浅的光，从背后望去，像银线勾勒而出的墨画，十分……诱人。&lt;/p&gt;

    她看了一眼就用被子把头给蒙起，可没两下她又将被子扒开道缝，红着脸偷看。&lt;/p&gt;

    第一次，她发现男人的身体，也能如此漂亮。&lt;/p&gt;

    ……&lt;/p&gt;

    “梓童，铮儿成亲了。”&lt;/p&gt;

    坤安殿里，惠文帝与崔元梅并坐在大殿正座之上，等着霍铮与俞眉远前来拜见。&lt;/p&gt;

    殿下站满了宫人，无人开口说话，坤安殿里寂静无声，终还是惠文帝先开了口。&lt;/p&gt;

    他今日特地提早过来，就是想陪她坐着说说话。&lt;/p&gt;

    大婚第二日，霍铮与俞眉远需先去天祭坛外焚香禀告祖宗，再去太后那里行拜礼，过后才到坤安殿来，正式拜见帝后二人。&lt;/p&gt;

    此时，他二人已拜过太后，正往坤安殿行来。&lt;/p&gt;

    “是啊，成亲了。”崔元梅端端正正坐着，回答得极淡，目光却只望着殿门外。&lt;/p&gt;

    这辈子，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盼到霍铮成亲这一天。&lt;/p&gt;

    那孩子从被寻回之日起，就没想过会活下去，他不肯拖累旁人，这么多年，从无一个女子能近他的身，更遑论进他的心。他一直都独来独往，没将任何地方当成家。每每瞧见他风尘仆仆归来的模样，她这作母亲的心便难酸涩难当。&lt;/p&gt;

    “你还怨恨朕吗?夫妻多年，你就没有过片刻心软？”惠文帝望着她满眼的期待，忽觉时不待人，他们都已老了。昔年在塞北大营里舞刀弄枪的女人已染风霜，他曾被她的爱憎分明所迷，可后来他也恨及她的爱憎分明，针一样刺人，不知进退。&lt;/p&gt;

    崔元梅转过头，不解他为何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上次争执过后，他大怒拂袖而去，不再见她，直到霍铮成婚前几日，两人才破冰说话。&lt;/p&gt;

    这么多年，她何曾没有过心软的时刻？可即便她忘掉崔家的恨，忘掉孩子被送走的痛，忘掉对霍铮的亏欠，可这宫里的人总会不断逼她想起他的绝情和背叛，她的心软不过是给他一次又一次伤害的机会。汤姑姑总劝她，说他是一国之君，要她圆融些方是长久之计，在后位呆了这么多年，她又何尝不知这些，可面对他，她做不到。&lt;/p&gt;

    大抵，还是因为心里爱恨并存，所以总是矛盾。&lt;/p&gt;

    “梓童？”见她失神，惠文帝轻唤一声。霍铮毒解成亲，她一生当中诸多牵挂终于有一件能够放下，他心知肚明，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和解的机会了。&lt;/p&gt;

    “皇上，我……那日我言之过重，望皇上见谅。”崔元梅回神，心想着汤姑姑这些年常劝的话，又想着霍铮霍汶长宁都大了，她与他再那么针尖对麦芒的争执下去，终非久远之计，便起了些念头，“可是皇上，你问我可有心软时刻？这些年，你来过几次坤安宫？便是我心软，你又能看得到吗？两年前的天祭之日，皇上以命护我，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皇上，元梅并非铁石之心……”&lt;/p&gt;

    惠文帝一愣之后换上大喜的表情。这么多年，这是她头一次服软。从前不管争吵得多严重，哪怕他气极将她关进冷宫三个月，也没见她有过丝毫服软。&lt;/p&gt;

    “元梅。”他唤她名字，伸手握住她交叠平放于膝上的手，“淑妃救过朕，她父亲又是张轶，这两年朕少不得要时常与她周旋，在她那里呆得多了些。你又总刺朕的心，朕不是不想来，只是一来你我便要争吵。今后，朕便常来坤安殿，可好？”&lt;/p&gt;

    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太监唱声。&lt;/p&gt;

    霍铮与俞眉远到了。&lt;/p&gt;

    崔元梅忙抽回手，不自在地扭开头，道了句：“皇上，铮儿他们来了。”&lt;/p&gt;

    惠文帝管不了许多，挨近她一些，重重握住她的手，道：“你与朕少年夫妻，当知自己在朕心中之重，无人可及。”&lt;/p&gt;

    他面上有丝急切的喜色，像少年之时二人初为夫妻，他也曾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挖心掏肺的剖白。&lt;/p&gt;

    崔元梅微垂了头，似有赧意。&lt;/p&gt;

    发间珠翠摇晃，碰撞出脆响。&lt;/p&gt;

    帝王之爱，再重……怎及他江山半寸？&lt;/p&gt;

    ……&lt;/p&gt;

    俞眉远有些纳闷。&lt;/p&gt;

    今天拜见了帝后一趟，她得的赏赐委实多了些，惠文帝赏下的好几件东西还都是逾制的，很是古怪。&lt;/p&gt;

    “父皇今天高兴就多赏了一些，既然给了我们，你好生收着就是。日后咱们浪迹天涯要是没银子使了，就都典当了。”霍铮与她相对而坐，在昭煜殿上用午膳。&lt;/p&gt;

    膳食一如既往的丰盛，大多是她喜欢的东西。&lt;/p&gt;

    皇后本有意留膳，可霍铮瞧皇帝似乎有话要说，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的模样，就识相地领了赏拉俞眉远告退。&lt;/p&gt;

    宫宴在晚上，他和俞眉远还能安生吃顿午饭，再想应酬宫中诸妃之事。&lt;/p&gt;

    “典当？那都是逾制的东西，就怕你换了银子没出当铺就要叫衙差拘了。”俞眉远一边反驳着，一边舀了半碗汤往他那里推去，“再说了，你堂堂晋王，还会缺银子使?你要真缺，只管问我要就是，我有银子，管你一辈子吃喝不愁。”&lt;/p&gt;

    霍铮端起碗，一口饮尽，只觉那汤甜入心扉。&lt;/p&gt;

    “那本王的下半辈子，可就靠你了。”他笑着撂碗，坐到她身边，“怎么才吃这么点，饭菜不合胃口？”&lt;/p&gt;

    他已经吃了两碗米饭，可她桌前那碗却还剩了大半，她可是胃口极好的人，难得会有不思饮食的时候。&lt;/p&gt;

    俞眉远扒拉了两下米粒，摇头想了想，将汤泡到饭里，举匙要吃，却被他按住手。&lt;/p&gt;

    “没胃口就别勉强了，我叫人给你煮些清粥，一会拿桂花蜜浇了再吃。”他看出她的倦怠来，怕是累极不喜荤腥，她又不想叫他担心，便要勉强用饭。&lt;/p&gt;

    她感激一笑，霍铮便揽她入怀，在她发间轻轻一吻，道：“傻阿远，你与我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后这昭煜宫就是你的，你在这里想怎样都可以，不要那么拘束。”&lt;/p&gt;

    “知道了。”她乖顺靠在他胸前，玩他腰间所佩的玉佩。&lt;/p&gt;

    “对了，阿远，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你跟我进来。”她刚才说起银两，倒叫霍铮想起件事来，便扶她站起。&lt;/p&gt;

    两人进了寝殿，寝殿之上安有多宝格，霍铮拉她到了多宝格前，抓起她的手从竖格上放的画筒里抽起一卷画轴。俞眉远忽觉那画轴很沉，似乎连着什么东西，正疑惑着，就见旁边墙壁发出一声响动，竟开了道暗门。&lt;/p&gt;

    “机关？”俞眉远奇道。&lt;/p&gt;

    霍铮不语，只看着她笑，示意她往里头看去。&lt;/p&gt;

    俞眉远狐疑望去，暗门里是个存物格，里面放着三只木匣。她不解，他便伸手全部取出，挨个打开给她看。&lt;/p&gt;

    三只木匣都一般大小，以沉木所雕，坚硬不腐，匣上花纹并不一样，他先开了雕着梅纹的匣子，里头放着厚厚一撂纸张并几本册子。&lt;/p&gt;

    “王妃，这可是本王的全部身家，如今就交予你保管。你刚才说要管我吃喝不愁，我可撒手不管了。”霍铮笑道。&lt;/p&gt;

    俞眉远随手抽起几张，发现全是银票，再往下翻去，便是铺面田契，她很是诧异。霍铮看着是个不沾俗物的少年侠士，没想到手里竟握有巨资。她随意翻了翻，便知他的身家不知是她几倍。&lt;/p&gt;

    她又拿起后头的册子，打开一看，赫然是本账册，他所有的营收都在册上细细列明，一目了然。&lt;/p&gt;

    霍铮揉揉她的头，又道：“好了，不逗你了。这么多的东西，若真要你打理，怕是要累坏你。你只记着，里面的银票随你用，铺面田契已有人打理，每月他们都会送来账册，你过目便可。我的东西自有人替我打点，名字都记在这几本册子上，皆是信得过的人，无需太费精力。”&lt;/p&gt;

    “我才不替你操这俗心。”俞眉远把账册丢进匣中，做了个鬼脸。&lt;/p&gt;

    她知道，他告诉她这些，意味着完全的信任。&lt;/p&gt;

    “那看这个吧，这个你一定感兴趣。”他说着又打开另一个匣子。&lt;/p&gt;

    “是什么？”她好奇探头。&lt;/p&gt;

    匣中装了几只瓷瓶并两张薄薄的面具，整齐收着。&lt;/p&gt;

    “阿远，这东西给你以备不时之需。”霍铮说着从里边拈出一张面具来。&lt;/p&gt;

    面具轻/薄，一抖就开。&lt;/p&gt;

    “易容术？”俞眉远蹙眉。&lt;/p&gt;

    “嗯。”他点点头，将手中面具覆到了她脸上，引她到了铜镜前。&lt;/p&gt;

    虽没彻底贴紧，俞眉远也看出，这面具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戴上之后便改头换面，只剩张普通平凡的面孔。&lt;/p&gt;

    “另一张呢？”俞眉远很是兴奋。&lt;/p&gt;

    霍铮脸却一红，俞眉远便自己跑去换了面具戴上。&lt;/p&gt;

    “咦？这……”&lt;/p&gt;

    第二张面具戴上后，和她原本模样没有任何差别。&lt;/p&gt;

    霍铮忽从身后抱住她：“这是昙欢被你识破后，我回宫……想你的时候雕的。”&lt;/p&gt;

    “……”俞眉远失语。&lt;/p&gt;

    “好想你，真想一直陪着你。”霍铮含住她的耳垂一吮。&lt;/p&gt;

    她身子一酥，想起昨夜的事来不由心里微荡，可想起入夜还有宫宴，她又是一醒，忙推开他，道：“别闹。还有一个匣子呢？”&lt;/p&gt;

    霍铮望向最后一个匣子，目中迷色渐清。&lt;/p&gt;

    他缓步踱去，打开了最后的匣子。&lt;/p&gt;

    匣子放着两枚玉制小令牌，碧色通透，刻着云海仙宫。&lt;/p&gt;

    “这是？”俞眉远跟过来，问道。&lt;/p&gt;

    “阿远，你我既成夫妻，这样东西我要交给你。”他从匣出郑重取了一枚令牌出来，细细摩挲之后拉起她的手，将这枚令牌放到她掌中。&lt;/p&gt;

    “这是云谷令。”&lt;/p&gt;

    “云谷令？”俞眉远不解何意。&lt;/p&gt;

    “嗯。云谷令有两枚，夫妻共持，都是云谷之主的身份象征。”&lt;/p&gt;

    “夫死，则妻为主。”&lt;/p&gt;

    “阿远，好好收着。”&lt;/p&gt;

    也许有一天，你会用得上……&lt;/p&gt;

    也许有一天……&lt;/p&gt;

    他没有说这最后一句话。&lt;/p&gt;

    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lt;/p&gt;

    &lt;/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