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峰东南方向几十里地之外是一片地域颇大的树林。
    月光如水下整个树林仿佛盘亘在大地上的一头巨兽静静地等候着吞噬世间万物。
    幽静的寒夜整个树林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可若是仔细去听才发现静寂之中有种不安的骚动。
    树林像是伺机而起的洪荒巨兽面上却是平静如同无风的水面但在其下却积蓄着惊涛骇浪随时翻涌出来会将海面上的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海底。
    数百名兵士静静地埋伏在森林中一动不动雕塑一般。
    兵士们都是甲胄在身精铁打造的盔甲冰冷无比。
    所有的兵士恪与军威森严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林中的几百匹战马却是有些不安和兴奋。
    马衔枚人衔草只是不让发出响动。
    蓄势待发之下整个树林弥漫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秦逍就在林中。
    昨天深夜袁尚羽就统率着白虎营的精锐骑兵几乎是倾巢而出如同幽灵般来到了这片树林尔后人马全都躲在这树林之中一个白天下来林子里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白虎营从创建的第一天开始就不是乌合之众而是秩序井然的精锐铁骑。
    他们既骁勇善战可是对军令却又畏之如虎。
    数百骑兵虽然蓄势待发但他们却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大多数的骑兵只当这是一次突训毕竟这样的训练并不是没有过。
    袁尚羽此刻站在林边遥望着远方明月当空天地一片苍茫他的目光如同刀锋神情却也是冷峻异常。
    “大人刚过酉时。”副统领苏晁走到袁尚羽身后轻声道。
    袁尚羽抬头看了看月亮微微点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全营列队。”并不多言第一个走出了树林。
    苏晁立时向下传令在林中躲了一整天的兵士们这才牵了自己的马尽量保持安静从林中走出所有人的动作都是十分迅速只是片刻间数百骑兵已经列队山字旗之前就已经被调去护卫祭山仪式所以剩下的风林火三字旗各列一阵秦逍位于火字旗之前。
    数百双眼睛都是看着袁尚羽。
    “你们训练的时候应该听过一句话。”袁尚羽声音粗重中气十足缓缓道:“一旦上了战场所有人都要看着本将的战刀本将战刀指向何处你们的战刀就要砍向何处不要有任何犹豫否则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死在军法之下。”
    这是进入白虎营的每一名兵士都牢记的话。
    八百虎骑人数并不多要形成势如破竹的力量就要握成一只拳头只有所有的虎骑成为一只拳头打出去的时候才有恐怖的毁灭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白虎营多年来虽然也剿灭不少匪寇但你们是西陵最强悍的骑兵用你们来剿杀山匪流寇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袁尚羽缓缓道。
    立时听到秦逍身后一人粗声道:“大人那叫做杀鸡用牛刀。”
    众人立时看过去秦逍也回
    过头却见说话的正是三当家陈芝泰。
    “不说话没人见你当哑巴。”秦逍低声斥道。
    陈芝泰有些尴尬干笑两声。
    “说的不错确实叫杀鸡用牛刀。”袁尚羽反倒是现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你们一直想要立功受赏的机会要考验你们是不是真正的西陵最强骑兵自然要用虎狼来练刀。”脸色一沉:“奉侯爷之令今夜要带你们剿杀叛军他们不是山匪也不是流寇和你们一样也是精锐的骑兵所以是龙是狗今晚就看你们如何回答。”
    站在袁尚羽身侧的苏晁有些意外看了袁尚羽一眼。
    剿杀甄家的计划可说是隐秘至极袁尚羽事先没有向营中其他任何人透露整个白虎营知道此次计划的也只有袁尚羽和秦逍身为副统领的苏晁却是一无所知。
    昨夜调兵在深夜离营苏晁也只是以为袁尚羽要练兵。
    但袁尚羽此刻所言却分明是要真刀真枪的与敌对阵而且敌人也是一支骑兵。
    他心下疑惑。
    整个西陵真正的骑兵只有三支那自然是三大门阀的私军除此之外西陵并无第四支骑兵存在三大门阀也不可能允许有第四支骑兵存在。
    袁尚羽所说的精锐骑兵又是从何而来?
    此番白虎营倾巢而出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白虎营练兵也是分批外出并无调动所有兵马的先例即使是剿匪也会留下一部分坐镇营中究其原因是为了提防奉甘府城有变宇文家可以随时从营中调动人马。
    既然这一次将所有的骑兵尽数调出只能说明面对的敌人不是泛泛之辈。
    “今夜行动不只是为了老侯爷也是为了朝廷为了西陵百姓。”袁尚羽沉声道:“本将可以向你们保证剿灭叛军之后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重重的赏赐甚至会得到朝廷的封赏所以你们的前程也掌握在你们手中。”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声道:“此战必胜无疑上马!”
    一声令下所有人俱都上马。
    袁尚羽并不废话兜转马头一抖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战马立时飞驰而出数百骑兵立时也如同潮水一般跟随在袁尚羽身后向前席卷而出。
    秦逍纵马疾奔火字旗精兵紧随其后。
    这些骑兵依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敌人但他们对袁尚羽有着绝对的信任统领大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他既说这是为朝廷效命敌人是一支叛军那今夜定然是为国杀贼。
    投身从军初衷是要吃饭吃饱饭了就要守住饭碗保家卫国就是为了不让敌人从自己手里夺走饭碗如果能为朝廷效命卫国之余还能得到封赏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秦逍只觉得疾风割面。
    对他来说宇文家能不能以此为机会取得朝廷的信任他实在不怎么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今夜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取下甄煜江的人头。
    那天设下圈套将甄煜江弄得半死不活秦逍当然不会没有杀心只是当时胖鱼等人都在他自然不能出手
    杀人。
    他出自龟城都尉府在龟城生活多年知道甄家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甄郡的百姓对甄家畏之如虎。
    都尉府多年来也一直受到甄家的打压孟子墨也差点因为一尊佛像死在甄侯府。
    最要紧的是胡屠户一家惨死在甄家手里。
    像这样的被甄家荼毒的百姓不在少数但他们却无力向甄家讨还公道。
    今夜秦逍要代替那些苦难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他不是为宇文家去杀人而是为那些百姓去杀人。
    公道就在前方。
    白虎营如风一般向天都峰下疾驰的时候天都峰西南方向几十里地之外同样有一支骑兵严阵以待。
    他们不在林中而是在一处山坡下。
    数百精兵都是席地而坐几乎所有人都是身披黑色的皮甲盔帽却是摘下来放在身前各自的战马就在身边所有人都是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八风不动宛若泰山。
    一辆马车就在附近不远四周七八名黑衣刀客手按照腰间佩刀刀柄握刀的手异常稳定。
    夜风吹过数百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一骑自东边飞驰而来来人灰布衣衫头戴皮帽那些席地而坐的兵士依然没有动弹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有眨一下。
    两名黑衣刀客已经快步迎上来骑那人到得近处放缓马速从怀中取出一道信函递给一名黑衣刀客那刀客接过信函转身向马车跑过去而来骑也兜转马头根本不作停留顺着来路飞驰而去。
    到得马车边黑衣刀客轻敲了一下窗户马车的木板窗户被拉开里面还透出亮光来。
    黑衣刀客将信函呈上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接过了信函。
    片刻之后从车窗里传出一个声音:“什么时辰了?”
    黑衣刀客恭敬道:“戌时三刻!”
    “告诉江冷雁亥时一到立刻出发。”车内的声音平静道:“不用太快在子时三刻至丑时之前赶到就好。”
    黑衣刀客答应一声快步向山坡下那群兵马走过去。
    “亥时出发。”黑衣刀客走到一人身前轻声道:“子时三刻之前不要赶到但丑时之前必须赶到。”
    那人也是盘膝坐在地上一身黑色的战甲身后披着一件灰色披风月光之下此人竟赫然满头白发但样貌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样貌倒也俊朗一直闭着双目只待那黑衣刀客说完白发人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颔首。
    他腰间并无佩刀但在他的身前地面上放着一把长剑。
    这把剑居然没有剑鞘更奇怪的是此剑并无剑锋剑端处竟然是平直毫无锋锐可言而且剑身又宽又厚与寻常宝剑大不相同乃是一直极为古怪的重剑。
    黑衣刀客也不多言离开之后白发人才抬起头睁开眼睛望着苍穹明月神色冷峻异常眸中杀意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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