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闻言一喜,急忙回头看王祎,见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地问道,“那些手稿可还能找到?”

    王祎道,“就在我书房里,祖上的手稿我都仔仔细细收在木箱里了。”

    李同期待地看向文赟,“文大人,虽不知你们要这些史料有何用,但倘若王祎于此事有功,可否让他将功折罪?”

    大彰对于偷盗的判罚很是严苛,以王祎偷盗物品之贵重,流放是跑不了的。

    他不过一位文弱书生,又如何经受得住苦寒艰辛,到底是真心相交的朋友,李同心怀不忍,便想要为他求情。

    王祎听到李同的话,悔恨更甚,眼角又淌下泪来,“李兄,事到如今你还愿意如此待我……我,我真是愧对于你啊!”

    文赟见状叹息一声,“我朝虽然对偷盗刑罚甚重,但若事主本人销案的话,那凶犯自然可以从轻发落。”

    虽然从轻发落,但杖一百的刑罚是免不了的。

    杖则一百虽不致命,但已经是相当重的刑罚了。前朝有位皇帝偏信佞臣,有位文臣死谏上奏,却触怒了皇帝,下令杖责一百,直接把文臣打掉了半条命。

    文人本就体弱,王祎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一百的杖刑,王祎十有八九撑不过去。

    法外有情,但法不可绝对容情。文赟心软,却不能徇私枉法,所以他听李同问话时才会有那一声叹息。

    虞夏沉默了片刻,眯着眼思索了会儿,对文赟道,“可否晚些时候再行刑,等我片刻。”

    文赟很干脆地便答应了。

    虞夏便先加快脚步回了县衙,进屋铺开符纸,凝神静气,一道流畅地符纹便在笔下蜿蜒开来,涌入符纸中。

    如今随着她对元气熟练的掌握,以及对符纹感悟的深入,她的成符率也提高了不少,一阶符箓大约在八成左右,二阶符箓五成,三阶符箓在有引仙符的加持之下,也能偶尔成功几次。

    当她收笔时,她便知道,这符成了。

    一道白光闪过,屋中登时一亮,虞夏下意识闭了闭眼,等光芒散去之时才看向桌上之物。

    一枚符箓静静地躺在那儿,上面水波模样的符纹似是有道银色光流缓缓流动,虞夏将那枚符放在左手掌心,右手稍稍用了些力朝符箓拍去,只见符箓白芒一闪,竟隐隐地生出一片温软的阻隔,将左手柔柔包裹,轻轻挡住了她的右手。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虞夏看着掌中的弱水符,自语道,“《道德经》所谓以柔克刚之论果然不是无稽之谈。”

    藩天弱水符属于六阶符箓,虞夏如今虽然只有一品玄师的修为,本该达不到绘制这类高阶符箓的境界,但她对符纹的感悟却十分深刻,就像之前她因百里夜曦的掌心雷而将飞火符改制成火刃符一样,她手中的弱水符便是由藩天弱水符简化而来。

    藩天弱水符可为人周身加持防护之力,抵御攻击,而弱水符防御的力量则弱了一些,虽然弱水符与藩天弱水符无法相比,但对于王祎目前的状况来说,倒是够用了。

    虞夏回到前衙的时候文赟已经宣判结束,门外围着从王家一路跟过来的人们,这时候都等着看王祎被打板子。

    不是多同仇敌忾,只是县城素日来无甚热闹可看,百姓过得十分无趣,所以只要发生点什么稀奇事,基本上整个县城不出两天就能传遍。

    众目睽睽之下掌刑的皂录自然不会徇私,都是使了真功夫拿板子打人的,由于王祎是读书人,为了文人斯文体面,文赟便没让他“去衣受杖”,而虞夏却在人不注意的地方将弱水符交到王祎手里,并告诉了此符的作用。

    王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摇了摇头,“小神仙,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已免了流放之刑,这一百杖是我该受的,我做错了事,自当受罚。”

    虞夏闻言微讶,也没多劝,将弱水符又收了起来,

    王祎冲她点了点头,脚步坚定地走回前衙。

    掌刑皂录并没有手下留情,一百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到了王祎身上,王祎咬牙一声没吭,愣是生生受住了,连旁边观刑的差役都惊叹不已,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书生,竟然如此硬气!

    一百板子打完,王祎已经面如金纸,额前布满冷汗,出气多进气少,李同早便遣人从鹤安堂请了柳大夫过来,柳大夫赶紧给他含了片参片吊住他一口气再做医治。

    因王祎身上皮开肉绽不宜过多挪动,文赟差人在后衙置了间空屋,将王祎暂时安置在了此处,只等他挺过这段最凶险的时期再做打算。

    王祎受伤过重,需要静养,李同便在外间等着,见柳大夫瞧完病人从屏风后面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他怎么样?”

    柳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瓷瓶,“他的伤处已经清理干净了,血暂时已经止住,以后每日给他敷一次这个金疮药。我再开个方子给他煎服,每日三次。”

    李同接过方子,在屏风边朝里看了王祎一眼,见他安然入睡,气息平稳,松了口气。

    王祎行刑前便将王家的钥匙交给了李同,并告知了他手稿存放之处。如今王祎没了大碍,李同便回了前衙,找到了等候多时的虞夏。

    “小神仙可是现在就去找那手稿?”

    虞夏点了点头,带了两个差役,与李同一道去了王家。

    王家祖祖辈辈都有读书人,算是比较有底蕴的人家,只是到了王祎曾祖父一辈,家中才能出众的人便凋零了下来,开始转而经商,几代下来倒也似模似样。

    家底丰厚,王祎父亲便有了重振门楣的想法,自小便教王祎四书五经、政史策论,希望他走科举的路子。

    王祎也争气,十三岁考中了秀才,小小年纪便颇有才名,王父对他更是寄予厚望。哪知王祎时运不济,接下来的科考中,九年三次,次次落第,王父伤心失望之下缠绵病榻数年,前几年便撒手人寰了。

    科举落第,亲人离世,王祎便心灰意冷,只守着家业庸碌度日,万贯家财也经不起日日挥霍,这才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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