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闻言一愣,是啊,王祎很久没来过李府了,再者他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平日里叫他多走几步路都额前冒汗,更别说悄无声息飞檐走壁了,又是如何将这琉璃樽盗走的呢?

    虞夏见他狡辩,冷笑一声,“要说你怎么盗走的这琉璃樽,看这就明白了。”

    虞夏说着手一伸,手上摊着一物,正是方才虞夏从陈员外那个紫檀木匣子里扯出来的软缎。

    软缎?

    这不就是普通一块缎子吗?还是李同匣子里自己铺设的,怎么就成了盗走琉璃樽的关键了呢?

    众人盯着虞夏手里的软缎瞧,怎么瞧都是一脸莫名,根本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夏将软缎铺开,从一处被勾丝的边缘小心翼翼取出一样东西,却是一片小到不能再小的碎屑。

    虞夏将这碎屑置于掌中,众人一看这块布料上竟然有片碎屑有些诧异,李同也一脸疑惑的模样,他爱惜琉璃樽之极,怎么会让这珍宝沾上污渍呢?这碎屑出现得蹊跷,便也围过来盯着这碎屑瞧。

    “黄色的碎片……这是纸?”

    众人十分纳闷,怎么琉璃樽被盗之事就跟这纸屑有关了呢?

    虞夏扬眉而笑,盯着王祎看,“这不是普通的纸,这是符纸。”

    符纸?众人恍然大悟,方才虞夏用火刃符把铜锁劈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这王祎,也是靠了十分奇妙的偷盗符才得了这琉璃樽?

    这么一想,众人回过味来了,如果真有那神仙手段,根本不用亲自上李府的门啊!

    王祎的脸色在虞夏拿出火刃符的时候就变得不太好看,本来以为就算在他这儿找到了琉璃樽,他们没有自己偷盗的切实证据,他大可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谁知虞夏一出手就是那么厉害的符箓,看来是个有道行在身的,这会儿连符纸碎屑都找出来了,他当初偷盗琉璃樽所使的手段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有种符箓叫作五鬼运财符,驱使五鬼来运财,五个小鬼可以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取人之财物,更厉害些的,可以直接将一个人的财运转嫁到另一个人的命理内。这手段非高人不能使,但是此事在玄门中颇为忌讳,偷人财路、窃人因果,有违天道,有损阴德,一般的玄师根本不会这样做。”

    王祎脸色灰败,已经彻底放弃了狡辩。对方既然能够找到琉璃樽所藏的位置,还把自己的手段给看穿了,那要证明自己所为实在是太简单了,他自以为行事缜密,谁知道还是露了马脚。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符箓,想来给你符箓之人也跟你说过此符只能用作偷窃财物。你原先想得也没有错,这符箓驱使的小鬼来无影去无踪,一般很难留下痕迹。可你太过贪心,偏要盗这枚琉璃樽。”

    见王祎一脸愕然,虞夏轻叹一声解释道,“琉璃有灵,有佛经曾说‘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这世上唯琉璃最为纯净,拥有高等法器品质的琉璃能让一切阴祟现形。这琉璃樽虽不是法器,但到底是上品琉璃制成,你驱使小鬼偷盗琉璃,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虞夏看着手中的符纸屑,心想着那五鬼运财符虽然品阶不高,但依然有其玄妙之处,据说玄门能绘制此符者要价甚高,截取财运的五鬼运财符一枚值千金,而王祎这枚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

    王祎既然能弄来这五鬼运财符,说明他本身财帛丰厚,足他享乐一生。观他面相,本也是忠厚之人,一念之差,觊觎朋友之珍宝,如今被抓住了马脚现了形,面临他的将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之刑,如今悔之晚矣。

    李同也想到了王祎可能要受到的刑罚,他与王祎相交,一来双方都在富贾圈子里,多少会有交集;二来则是王祎为人风雅,颇有才名,与他们这些胸无点墨的商户不太一样。

    李同对读书人向来都高看几分,所以对王祎格外优待,一来二去,双方就热络了起来。

    此时真相大白,失物也寻了回来,李同心中的怒火消减了不少,看向王祎的目光就变成了不解与痛惜,“王老弟,你这是何苦呢?”

    王祎跌坐到地上,双目通红,颓然道,“你观我住大宅,享用金银器物,锦衣玉食,应当知足。却不知我读书人出身,本就不擅经营,祖上余下的那点薄产,早就坐吃山空了,我又想继续与你们相交,又怕我过于穷酸叫你们看不起,这才出此下策。”

    彼时他处境窘迫,正巧遇见一位跛足玄师,对方开价一千两说可以让他摆脱眼前困境,王祎绝望之下行差踏错,从那玄师手中购得了这五鬼运财符,谁知他偏偏就盗了这琉璃樽,现在人赃并获,他也无可辩驳。

    “王老弟,你可真是糊涂呀!”悉知缘由,李同痛心疾首。

    王祎终于强撑不住,满脸悔恨,失声痛哭,令人闻之动容。

    琉璃樽奇案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破了,众人从王家出来的时候门前围着的百姓还未散去。

    “唉出来了出来了!琉璃樽真的找着了吗?”

    “文大人,您给我们说说吧。”

    “可这不是王老爷家吗,王老爷与李同是至交好友吧?”

    文赟没理会这些七嘴八舌的问话,只让人将王祎缉拿归案,后续王祎将要被如何宣判,虞夏感慨之余,却也无法插手。

    虞夏这时才开口询问想要跟文赟打听的事。

    “文大人,你可知延光六年到咱们大彰立国初年间金坛县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文赟眉头一皱,思索一番,摇了摇头,“未曾了解。”

    文赟并不是金坛本地人,只是临时担任此地县令一职,对金坛县三百多年前那段历史不清楚也在虞夏意料之中。

    “那文大人可否为我找一下金坛县以及周边四县区域内的史书?”虞夏想了想,即便是这样可能也有些困难,“一些私人记载的笔记也可。”

    文赟也犯了难,身为县令,他要查阅当地资料主要还是靠县志,可是金坛县经历灾祸,动乱年代间的事件有未官家命人记录,所以这段期间县志上的记载几乎是空白。至于一些私人笔记,一般都被家族珍藏,人家即便有也未必肯借阅。

    李同听二人的交谈忽然插话,扭头看被两位捕快押解着的王祎,“王老弟,你不是有位喜爱游历撰书的祖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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