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星桀惊咦道“叶城主找我们干嘛” 叶红摇了下头回到外边楼台和程潇潇说笑,破坏了齐鸿钧好不容易等来的独处机会,直气得牙痒痒,但对这位捉弄过他许多次的城主府千金,他不敢稍有妄动,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两兄弟面面相觑,来到叶城几日,除了李忌会下楼到客栈找老和尚打打秋风,帝夋闭关不出,他俩则足不出户,照理说跟城主府扯不上关系才对。 姬凌生纳闷道“难道摘星阁换了主人得向城主府禀告” 叶成蹊会心一笑道“几位无须多疑,摘星阁易主之事自会有督查官来暗中核实,用不着城主亲自过问。我那兄长召见各位想必是为了大姑的事,对了,大姑也就是她的小名。”,叶成蹊目不斜视,悄悄指了自己侄女。 臧星桀忍俊不禁道“这名字挺有意思” 叶红眼神何等犀利,叶城大大小小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听见大姑二字,又瞧见叔叔微不可察的小动作,她脸颊红得像是从火箱里夹出来的铁胚,随即恼羞成怒急忙冲将过来,慌慌张张去堵无良叔叔的嘴。 可惜叶成蹊本就健谈,上次在君悦楼讲话矜持,聊得不太痛快,这次再聚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抢在叶红前头说道“这是她小时候给自己取的,扬言说要当全天下人的姑奶奶,我那哥哥脾气跟牛一样倔,唯独对亲生闺女言听计从,当时就拍手说好,还瞎扯什么七大姑排在八大姨之前,说她将来必定是女中豪杰” 随即哄堂大笑,叶红虽然性子跳脱开朗但脸皮却薄,那些笑声好像无形巴掌抽打着她,使得她脸上的红晕比涂抹的脂粉还要鲜艳,而她握剑的右手不自觉横竖比划,恨不能当场戳个地缝钻进去。叶红作势要打,叶成蹊急忙双手抵挡,讨饶道“错了错了,叔叔错了,姑奶奶” 叶红怒哼一声,连视作心头肉的沉鱼剑都不要了,甩手回到外面。 几人止住笑声,免得火上浇油,宋红雀试着帮叶红解围道“城主大人的护短路人皆知,红妹妹可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叶城主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你们几位小心点,要让叶城主知道你们这么欺负他的宝贝闺女,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正巧叶红朝这边使了个眼色,紧接着挥了下拳头,给宋红雀的危言耸听加上了佐证。另外三人不以为意,叶红的孩子气举动着实吓不到人,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姬凌生转移话题道“叶先生可知道叶城血案的内情” 叶成蹊面孔严肃起来,与方才开侄女玩笑的叶某判若两人,他本来去端茶的手又缩了回去,摇头道“昨儿进城就听说了,本以为是江湖采风们胡诌的谣言,没想到在家兄那得到证实。昨夜又死了个地境修士,闹得沸沸扬扬的,而且地秘二极,几乎快赶上末流的摘星阁楼主,没准下次就会向楼主下手。宋楼主,你可得多加防范” 宋红雀扫了眼楼顶,吃吃笑道“妾身已不是红雀楼楼主,该小心也轮不到我,倒是叶先生多多担心自己的桃李阁吧。” 热脸贴了冷屁股,叶成蹊倒不觉尴尬,轻松笑道“那倒是我多虑了。” 喝完茶水,姬凌生问何时前往城主府比较妥帖,叶成蹊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动身即可,免得以后叶大姑奶奶记仇,不愿意带路,此言一出又引来叶红的白眼加鬼脸。 臧星桀本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叶城主,叶红拉着他不让走,说今天练剑必须练出个名堂,起码要能御剑飞行啥的,齐鸿钧眼睛一亮,前辈前辈叫个不停,非要让剑士现场展示给他开开眼界,程潇潇同样饶有兴致,剑士让两个孩子气十足的同龄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抛下叽叽喳喳的几人,叶成蹊领着姬凌生和李忌坐上香车,驱车去往位于正中的城主府。 坐上车后,李忌趴在车窗旁,眺望叶城好风景,哪怕兴致不比来时,仍被叶城修士的鬼斧神工所惊艳。叶城内部纷争不多,往往只有清晨争夺灵玉时会抢的头破血流,其余时刻的切磋大都点到为止,甚至不会见血,在叶城铁令的约束下千万修士相安无事,但说到底胜负心弱,并不是没有,尤其是自持修为高深的大人物格外注重体面,天阙地府的分布就是一个证明,除开地理位置上的优越,他们更要别出心裁的彰显出身份地位,所以大家伙各显神通,譬如金蟾门的掌教大人,就摆放了只金色蟾蜍在自家地盘上,甚而将住所都放进蟾蜍肚子里,他的邻居本领更大,是被中土杨家扫地出门的嫡系弟子,只见长河间横跨了两个数十丈高的铁身傀儡,傀儡四手相交平放,正好托住他的寝宫。幸好金蟾门掌教是独居,占地不大,养的是蟾蜍不是青蛙,不然呱呱乱叫惹恼了杨氏后人,傀儡踩踏下来就是一尸两命。 观赏了许多新奇楼宇,李忌愈发摸不透叶城修士的花花肠子,不好好修炼就整些虚头巴脑的。发了很久的呆,香车在城主府门口停下,不是天阙或者摘星阁,只是座独门独户的大院,不过院子中间有道光柱直通天门,吸引了李忌的注意。 叶成蹊领着两人进门,没见到所谓城主跟屁虫的督查官,一个清丽女婢迎的门,叶成蹊笑着说不必麻烦,他亲自带路,绕过屋檐,李忌始终盯着那道连接云端的奇光,叶成蹊见状微笑道“在那里面身轻如羽,凡人也能上天飞行,想不想试试” 李忌面露惊喜,正巧一个魁梧男子迈出中门,来到几人面前,叶成蹊跟他谈笑几句后带着李忌去尝试“碧落天光”,姬凌生站在男子身旁,迟疑了会才后知后觉这是赫赫有名的叶城主。 叶成空逼着自己挤出笑容,亲切问道“你就是教大姑练剑那位” 姬凌生隐约猜到了叶城主怕女儿被拐跑的心思,赶紧摇头撇清关系,叶成空的怒气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敢情城主之名请不来那位蹩脚剑客盯着对方笑眯眯的样子,姬凌生正欲说话,叶成空忽然招呼他到檐下小桌。 有女仆上前给两人倒了茶水然后告退,叶成空出声问道“小兄弟从何而来”,姬凌生一五一十作答,拿出嘴皮子功夫,两人相谈甚欢,叶成空相当惜才,细问了他的修行状况,姬凌生则趁此机会讨教了许多关乎修炼的难题。 听到姬凌生说到天资泛泛修炼困难,叶成空点拨道“既然你难以感应灵气,总不能干坐着,不如先修心再修力,把境界感悟理解透彻,提前挖好了通道,到时候水源接通,修为实力自然水到渠成。” 姬凌生也曾考虑过此类想法,觉得不太实际,苦笑道“以我这四道灵根的资质,怕是压根不存在水源,就算慢慢积累恐怕也得猴年马月。” 叶成空摇摇头,“我可没要你厚积薄发的意思,那不跟没说一样吗” 姬凌生目露惊奇,静待下文。 见青年摆出洗耳恭听的谦虚模样,叶成空越发满意,似从中获得传道授业的满足,同时对那个胆敢回绝城主邀请的不良剑士观感更差,宝贝女儿怎会围着那种无礼之徒团团转呢走了会神,叶成空发觉姬凌生仍盯着自己,于是清清嗓子,神秘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先搭好上楼的梯子,到时候等到几场机缘造化,不就直接上去了吗” 姬凌生不以为然,皱眉道“机缘这东西谁摸得准,哪能说来就来” 叶成空咂嘴道“但凡修行中人,谁没几场机缘造化光守着一亩三分地死命的熬,说到底还是在等天道酬勤。世间英才何其多,到头来能成道的不过几人,他们未必就更聪慧勤勉,实力相当那就只能比运气。要是老天爷不赏口饭吃,你有再大的本事也得饿死,怀才不遇就是这个意思。” 姬凌生半信半疑,感觉没太明白,反问道“修士当为逆天而行之人,反去奢求天恩赐福,岂不是背道而驰” 叶成空粗糙眉毛挤到一团,耐心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想着是跟老天爷对着干,其实老天爷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修士要做的是克己,而不是盲目的违抗天意。况且人生无数苦难相当于是磨刀石,有句话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有的人雷霆多于雨露,你觉着他在受苦,有的人雨露多于雷霆,你觉着他在享福,实则他俩证道飞升的机会是一样的,只不过看谁能走到最后。修炼好比是栽培庄稼,既得下雨也得晒太阳,乌云偶尔会有,太阳是一直在的,但光晒太阳不下雨,这谁顶得住啊所以盼求雨露乃人之常情,你不要觉得这是非分之想,该来的总会来的,拦也拦不住。” 姬凌生低头沉思,叶成空话语不停,“雷霆往往伴随雨露,假如有人说自己不曾受到老天爷的馈赠,打死我也不信,只是雨点太小没有察觉罢了,获得修炼的契机、每一次顺利破境、证道时没被天劫劈死,这算都是运气,都算天恩雨露,你自个琢磨下,修炼至今有没有碰到机遇、有没有捡到便宜,说句难听的话,没有老天爷的青睐以你四道灵根能走到这里” 姬凌生感觉眼前迷雾被拨开了大半,却未彻底消散,像是坐在渔船里见到岸上的灯火,知道了方向却不清楚距离,譬如儿时从父辈那听来的道理,明明知道是对的,但始终无法践行。 叶成空终于端起茶水,拍了拍姬凌生肩头,安慰道“年轻人该多有些朝气,年纪大了才会说造化弄人,因为那时候无能为力成了废人,也有了借口去怨天尤人。” 姬凌生抱拳致谢道“晚辈受教了”,叶成空满意点头。 李忌在天光上转了一圈,吓得不敢再坐,上升如同风筝飞起缓慢有致,好让他能饱览景致,顺便体会地境修士的凌空感受,下来的时候却像山崖坠落,整颗心悬在天上下不来。他双腿发软,再坐一次怕是要尿出来,赶紧抱住姬凌生缓口气。 姬凌生哭笑不得,自打上次给小忌子当了会佛脚,他便死皮赖脸不肯撒手了,递给他一杯茶水,姬凌生正好听见叶成空开口,“我认识一个妖族散修,境界感悟堪比天玄修士,你有空去见一面,兴许有点用处。” 姬凌生轻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