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梦州知府陆楚铮,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听过苏克白那酸到倒牙的声音,再听这一道天外清音,当真称得上是享受。

    人群自觉的散出一条路,夜聆依收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一身深青色官服的人,同样是斯文俊秀的书生,但也只有此人能将儒雅与清傲结合到完美。

    “传言不虚,陆大人果真是位聪明人。”

    这么快就改了称呼称她王妃,当然可称。

    “王妃谬赞。”陆楚铮很自觉的直起腰身。

    嗯,同样看出了她对繁礼的不通与不喜。

    “本宫说陆大人是聪明人,陆大人自然就是聪明人。”夜聆依的自称同样改得自然而然。

    只是大抵谁都没想到,她这样的人,打起官腔来竟是半点不含糊。

    “聪明人自该有聪明人的担当与抉择,”夜聆依声音见轻,转了庄重,“那么不知陆大人,可有意,从龙?”

    这是句本该引起轰动的话,但听到的人都是近处的人,而近处的人又有哪个敢在这种情况下,在她眼皮子底下骚乱?

    陆知府没什么表情的垂了垂眸,周身那股世人可见的清傲竟一瞬间隐了个干净,如此,只剩儒雅。

    他俯身,推手,一揖到底:“请王爷,移驾府衙暂歇。”

    夜聆依微微勾唇,此人真当得起她一句夸。

    请他,而非她,何谓‘从龙’,看来他清楚明白。

    “劳陆大人带路。”说话之人视线始终在他指间那一缕头发上,可只这漫不经心的淡淡一句,,没有任何威仪意味可言,却已轻易便让所有听到的人,失了心神。

    这声音,唯有‘天籁’二字可形容。

    陆楚铮最先缓过神来转身带路,夜聆依顿了顿后举步跟上。

    人潮散而后合,有更多的人听到了她手中的墨玉箫与他身上的环佩碰撞时发出的极有规律的叮咚声。

    泠泠淙淙之声渐渐远去,白衣黑影渐渐模糊,多少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却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知这天陨的天,真是要变了。

    ******

    梦州府衙后衙东厢。

    “我有事,离开一趟。”

    “嗯。”凤惜缘懒懒地斜倚在榻上,毫无形象。

    “最晚傍晚。”

    “嗯。”这次连声音都懒了起来。

    夜聆依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凤惜缘一个倾身打断。

    “夫人,”美人儿跪坐在榻上,半眯着眸子歪着身子在她耳边吹气,顺带,偷了一口香。

    夜聆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凤惜缘轻笑一声,没骨头一般歪回榻里,语带戏谑:“你已在院儿里设了三座七阶阵法,在我周身布了五道随身禁咒。”

    “……所以”夜聆依的耳朵还没有恢复原色,眼看着有点呆。

    “所以,”凤惜缘揪了个软枕嗔着塞到她怀里,笑容里的无奈已不能再多,“夫人不必再担心了!”

    夜聆依下意识的把枕头抱住,下意识的扔到幻玄里,呆呆的往门口退,在差点被门槛绊倒时,撑着门框狼狈转身,顺手的,在门上又布了一道八阶禁咒。

    于是凤惜缘眸中一瞬的紧张顷刻变成了更深的无奈,看着她红着耳根丢了魂儿似的召了烨冰,笑着笑着便就这么在榻上不设防的沉沉睡了过去。

    他实已多日未合眼。

    ******

    高空之上,烨冰振翅一路向东而去。

    在它背上,不需要再强压的杀气已经沸腾到了顶峰!

    此时的夜聆依,哪还有在凤惜缘的面前的那份惹人怜的呆怔羞恼!

    夜聆依的表情很淡很淡,大概只有一直跟在夜聆依身边的加菲才清楚,她不但声音轻了,而且表情都淡了,是意味着什么。

    梦州之东,乃是肃州,肃州境内最大的宗门,是昆煌宗。

    锦阳城到昆煌宗,一个下午,足够了。

    夜聆依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的不是暮离,而是长剑。

    剑无鞘,剑柄上系着发丝。

    剑名碧落,是,凤惜缘的剑。

    她还是没打算用其他,只想用这一身杀人的本事,只用那学了不过几天的普通剑法。

    冤有头债有主,按说不该累及他人,可今日,

    她要,屠尽昆煌宗,一个不留!

    ******

    太阳落山之际,梦州府衙后衙东厢,有美人新觉。

    寒疼打断了夜聆依的深思。

    她偏头,恰见凤惜缘睡眼惺忪的坐起理着微乱的衣襟。

    “醒了?”他睡得太深,她回来他都未曾察觉。

    “夫人回来了?”凤惜缘笑得尔雅而慵懒,眉眼缱绻。

    嗯,她问他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便也回她一个。

    “嗯。”不过夜聆依还是应了一声,难得的温柔。

    屋内灯火通明,夜聆依的面容却隐在发丝织成的阴影中,瞧不真切。

    凤惜缘瞧着瞧着,没来由的一声轻笑。

    夜聆依早已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看着她笑出声,压根不在意。

    她执着一枚黑子敲了敲榻上的檀木桌,桌上,摆了棋盘。

    “可有兴趣?”

    她自始至终还未问过他,到底愿不愿如此,虽然现在问也有些迟了。

    她不顾一切的把事情挑到明面上,剑指朝华殿,怕是早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不过,总还是要一问的,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明明灭灭的灯火里,凤惜缘的面容也开始不清晰,不过那一声朗笑,却是悦耳至极,而他的心绪,也是喜悦已极。

    他从贵妃榻上落地,衣摆先于他下滑,泄了一地的风华,漾了一世的温柔。

    “夫人,你可知何谓‘夫妻’?”他步步生莲的迤逦行来,眸中含笑取下她指间的棋子,黑影流线过,落回棋盒,玉声温婉,“此生,永不与夫人对立,弈棋,一样。”

    手被他握在掌心,滚烫如火。

    和她,一起,永远?

    在她呆怔的间隙里,凤惜缘在她身后坐下,手从她腰后伸过来,一下,挑开了她的腰带!

    夜聆依猛然惊醒,方欲躲时,肩上衣衫早已错位到了腰际。

    分明门窗紧闭,可不知是哪儿来疾风,将那案上灯火吹拂得四散摇动,散乱的烛火,将那一双暗沉的墨瞳,映出了火焰的光芒。

    红流,暗涌。

    夜聆依欲要站起的动作骤然停止,整个人一瞬僵直。

    身后的人语气仍旧温柔,动作比声音更柔,他撩开她的发丝,拆下来的蝴蝶刀“当啷”几声扔到了棋盘上。

    “夫人何苦隐瞒,腰带束得如此之紧,可是不疼?”

    凭是神魔在世,听这无尽温柔隐忍含着心疼的深情,又能以何法,才可不致一瞬软了心肠?

    “已上了药,且冻住了,不碍事的。”夜聆依自己都没发现,她这话里后四字,是为解释,是为安慰,唯独没有任何实用,这与与她说话的习惯,不符。

    她一人战了一整个宗门,不用灵魂力,她又不是神,根本不可能万全。

    所以她去时有意换了衣服,回来时才换回这一身祭服,但为何,他还能看出?

    凤惜缘手中忙而不慌的取药,盯着那处伤及腑脏的狭长刀痕的双目却已深邃的仿若黑洞。

    这个角度,只会是偷袭。

    虽然在面对凤惜缘时她的智商会直线下降这件事连夜聆依自己都发觉了,但她强大的本能感知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人都杀了,别多想了。”夜聆依的声音有些局促,她不善解释安慰,自然有些急了。

    凤惜缘却不答话,只是手上动作不停。

    他的手拂过她后腰每一寸肌肤都是一阵的火烧火燎,没几下夜聆依便被烧没了理智。

    而她不再说话后,房间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偶有灯烛“噼啪”一声爆响,实在不知是预示着何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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