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爷寄望父母替他出头,帮他拿这个主意,省得日后,岳父和大姨姐因为这事闹上门来,不过方大老爷那里早得了儿子这头的动静,知晓儿媳妇又有孩子,这是好事一桩,奈何这女人实在太会闹腾。

    亏得他是公爹,就算她再怎么闹,也闹不到自己跟前来,不过老妻就可怜了!不对,老妻向来心软,又喜欢孙子,要是让儿子一哭,应承下替他拿主意,头真把孩子给拿了,事后想起来,怕是要后悔,没哭个三五日完不了事儿。

    方大老爷决断事情来,到底比儿子有经验,有明快得多,既不想老妻替儿子拿主意,那就避开不见吧!在方大爷过来之前,方大老爷已经带着妻子出门,说是要去别院小住几日。

    至于箱笼之类的,自然有人收拾好了给送过去,他们做主子的,只管怎么痛快怎么来,方大爷生来好命,从小就是个享福的,他爹虽没他命那么好,娶个出嫁之后,岳父还每个月贴补女儿零花钱,不过方大老爷也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也不贪花好色,无非就是重口腹之欲了点。

    正好,他老婆娘家就是开酒楼的,从小就嘴刁,出嫁后,和丈夫两个一拍即合,虽然房里一样有通房有妾室,不过还是夫妻两个最合拍。

    方大太太一听,丈夫要带她去别院小住,还说要去别院附近的十里湖吃鱼,她立刻就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应承下来,虽然陪房嬷嬷刚刚说了,大儿媳妇又怀孕了,不过她脾气不好老是乱发脾气,孩子怕是保不住,她心肠软,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本就想找个借口避开,没想到正瞌睡着呢!丈夫就送来了枕头。

    当方大爷匆匆赶过来时,方大老爷他们的马车正好出了方府大门。

    吕五小姐身边的陪房们眼看方大爷走了,连忙就派人去通知吕润,也派人往凤家庄和黎府,请他们帮忙送消息北晋。

    此外,方家老宅就在湘城外,吕五小姐或许不晓得,但她的丫鬟和陪房可清楚得很,凤家庄的凤庄主夫人蓝棠,是蓝神医的女儿,听说专精妇科,点苍派的徐掌门夫人还是她给安的胎,说不定她有法子,能保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把人派出去后,吕五小的大丫鬟拉住奶嬷嬷的手,“听说凤庄主夫人也怀着孩子,小姐脾气这么差劲,真把人请来了,她会不会脾气一上来,就把人气着?”

    而且,这是不是把黎教主欠大小姐的人情债给用上?头五小姐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她们?

    奶嬷嬷叹气,“这会儿是小姐和她肚里的孩子重要,旁的,都不打紧。”

    大丫鬟暗暗撇嘴,心说,对您老人家来说是不打紧,事情不如小姐预期,她要朝人撒气,也不会冲着您老人家来啊!

    “您说大爷,是去那儿了?”大丫鬟是看着方大爷走的,看他走的方向,不用人说也晓得他上哪儿去,这会儿不过是没话找话说打发时间了!

    果然,奶嬷嬷看她一眼,道,“还能上哪儿去?无非是去找大老爷替他拿主意呗!”早就知道,五姑爷是个拿不起的,真不晓得这方家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原本她们得知,五姑爷是方家嫡长房嫡长子嫡长孙,大家都高兴不已,觉得五小姐的眼光好,这可是宗子啊!日后就是族长呢!

    结果呢?进门没多久,五小姐还沉溺在新婚的喜悦当中,她们已经敏锐的发现,是,五姑爷确实是嫡长房嫡长子的嫡长孙,但是,不是方家本家,而是关系较近的旁支。

    宗子?又没分宗,哪轮得到他啊!

    没多久她便发现,这位五姑爷长的是好看,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非常俊俏的一个少年郎,远观那是千好万好,样样都好,真住到一块儿,朝夕相处之后,立刻就发现他优柔寡断的一面,做个决定,那叫一个犹豫不决,那叫一个百转千。

    老实说,当初若五姑爷卖力些,说不定在大小姐还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就能把过继之事给落实了,一旦事成,就是大小姐想要反对,也不成了。

    可是五姑爷都干啥了?别说帮忙说服家中长辈,他不给扯后腿就阿弥陀佛了!奶嬷嬷午夜梦之时,总会忍不住想,倘若当日五姑爷积极些,现在的她们,是不是都已经北晋吕家去了呢?

    唉!都是命啊!

    想当初大老爷夫妻生了五朵金花,族人面上不说,心里可都笑话着,吕大老爷再能耐又怎样?没有儿子,就是为他人作嫁,再多的产业,再多的财富都留不住。

    奶嬷嬷又想到,几位小姐的选择那么多,二小姐她们嫁的都算不错,但嫁的最好的当数五小姐,五姑爷还是五小姐自个儿相中的呢!

    谁会想到,如今看来,五姑爷是几个连襟里最差劲的一个,家里是有钱,可他上头有老子,祖父在,家产轮不到他做主,每个月都不是五小姐贴补他,怕是家里给的份例不够他花。

    没钱,省着点花就是,可惜,五姑爷没那慧根,他只知道花钱,却不知节制,但最严重的问题是,他挑不起担子啊!

    奶嬷嬷真是为自家小姐一掬同情之泪。

    看看,连要不要保住妻子腹中胎儿,他都要去问父母,请他们为自己做主,奶嬷嬷长叹一声,这男人担不起责任啊!看来她得跟大老爷和大小姐说,请他们二位帮忙,给小少爷们找好先生。

    男人靠不住,亏得五小姐有儿有女,现在开始好好地教,五小姐下半辈子才有靠。

    一个小丫鬟快步跑进来,凑到奶嬷嬷耳边说,“大老爷带着大太太出门去了,听说去别院小住,也不知几时会来。”

    奶嬷嬷一听脸都黑了!

    这叫什么事啊!

    做儿子的担不起,做老子的竟然就带着老婆避出去了?这父子两个都不肯做决定,难道是要叫五小姐就这样耗着不成?

    “去,再派人去黎府,请黎教主看在大小姐的份上帮帮忙,请凤庄主夫人来给小姐诊脉。”

    黎府就在湘城里,自要比凤家庄更早接到消息,黎浅浅听春寿说了一嘴,愣怔了下,随即转头交代春江,“派人去凤家庄,看棠姐姐方不方便,要是方便,就走一趟,要是不成,就找蓝忘,请他派药王谷的大夫去一趟。”

    蓝棠的宝宝和吕五小姐的孩子,自然是蓝棠的宝宝要紧,至于吕五小姐,看在吕大小姐的份上,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吕大小姐当面,她也不会帮。

    不过吕大小姐父女是明理的,吕五小姐可不是,就怕那女人事后纠缠不休。

    想想就觉脑壳疼,“凤公子可来了?”

    “没呢!听说,凤公子一庄就被凤庄主逮进书房去理事儿了。”

    凤公子逍遥多日,可把凤庄主羡慕坏了,好不容易这小子自投罗网,他怎么可能放过他呢?庄里归公子管的事情已积压多日,正好丢给他自己去处理。

    黎浅浅听了,只能对凤公子寄以同情,她自己的事也很多,对他,爱莫能助啊!

    凤庄主这头接到黎浅浅派人送过来的消息,本来有点不悦的,不想跟蓝棠说的,不过看到黎浅浅说到,如果蓝棠不方便前去,可派人请蓝忘派药王谷的大夫去,他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既然有替代方案,自然就不让老婆辛苦了。

    蓝忘的动作也很快,接到蓝棠让凤家庄探子送来的消息后,他便跟着坐堂大夫一起前去方家。

    方家的门子看到上门的竟然是药王谷药铺的坐堂大夫,当下都傻眼了,他们方家和药王谷似乎没什么交情,怎么药王谷的大夫会主动上门来?

    “我家白大夫是受凤庄主夫人请托,特来给吕五小姐诊脉的。”蓝忘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胆子大了,说起话来也流利许多。

    白大夫暗暗点头,他是昨儿才赶到湘城的,因为之前坐堂的一位大夫,家里老人意外受伤,听说是家里人闹腾误伤老人,执事和长老们只得把他派人接替那位大夫,好让他赶去,要是有个万一,正好赶着去见老人最后一面。

    白大夫早听说了,蓝忘是代理谷主,但年纪实在太小,得知要到他身边做事,白大夫有些担心,怕蓝忘太小,不受教,要知道来到他身边坐堂的大夫,还得负责教他医理和药性,若是个不受教的,那可就累了!

    幸好,这位代理谷主是个懂事明理又聪慧的。

    方家的门子已经缓过来了,忙派人入府去通传。

    方大爷扑了个空,又转去找老太爷,老太爷倒是没有推辞,还亲自探望孙媳妇,问过照看吕五小姐的奶嬷嬷后,便对孙子道,“你媳妇身子弱,脾气大,那都是因为给咱们方家开枝散叶的关系,你为人夫为人父,便要挑起这个担子来,知道她脾气不好,就应该帮着开解开解她,平日多陪陪她,这女人哪!虽说心思不好猜,可有时候却也是最好猜的。”

    方大爷听得都胡涂了,他家老祖宗不是老糊涂了吧?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女人心思不好猜?错,是很难猜好吗?尤其他老婆,那可难猜了,和老祖宗说话云里雾里一样,总爱绕啊绕的,咋就不能有话直说呢?

    老叫他猜,天晓得他就没那慧根好吧!

    “她怀了孩子,是你的血脉,她自然是希望你能常常陪在她身边,少去后院那些女人那儿,说到底,孩子虽然都是你的子嗣,但是,嫡子自来比庶子来得尊贵些,她已经给你生了好几个嫡子女,可你心思都放在后院那些女人身上,她愤愤不平,自然要闹腾的,毕竟人家在家里也是娇惯着养大的。”

    方大爷感觉冤枉死了,这年头那个女人怀孩子不艰难,哦,就她吕五一个最是尊贵?啧!不过就是商户女,嫁进他方家,还是她高攀了呢!

    似看出孙子的不服气,老太爷笑着伸手虚指了他的额头一记,“你啊!服服软,就能换得家和万事兴,又有何弯不下腰的?”

    方大爷尴尬万分,不知要怎么接下去,正在这时,有人进来通传,道是药王谷药铺的坐堂大夫来了。

    “咦?他们这迅度可真快啊!”

    “老祖宗,是您派人去请的?”

    “是啊!只是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方老太爷可不敢托大,以为自家一派人去,人家就立刻派人过来。

    而且算算时辰,他派去请大夫的人,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这会儿就已经把人请来了。

    “不是咱们家的人去请的,听陪大夫过来的小僮说,是应凤庄主夫人之请,过来给大奶奶诊脉的。”来禀的小厮连忙上前说道。

    凤庄主夫人?他们家跟凤家庄虽有往来,可也没这么亲近啊!这位新进门的凤庄主夫人怎么会替孙媳妇请大夫来?

    “是了!凤庄主夫人姓蓝,她爹是蓝神医,我听人说,药王谷前任代理谷主就姓蓝啊!这,该不会是一家人吧?”可纵使是如此,凤庄主夫人也不会替孙媳妇请大夫来吧?

    忽地,方大爷惊呼一声。

    “怎么了?一惊一咋的。”方老太爷不太高兴的瞪孙子一眼。

    “凤庄主夫人该不会是应黎教主所请,才帮着请大夫过来的吧?”

    “黎教主?凤庄主夫人和黎教主很要好?”

    “那是。听说这位黎教主还一路从京城,帮着护送凤庄主夫人来。”

    祖孙两个这厢还聊起来了,可把来通禀的小厮急坏了,“老太爷,大爷,是不是要让药王谷药铺的大夫请进来,给大奶奶诊脉啊?”

    “啊!那自然是要的!”老太爷一听连忙道,“快请,快请啊!”

    方大爷更是瞪他,“怎么还没把人请过来?你们这是怎么事?做事情这般懒散?”

    小厮心说,这能怪我吗?是您二位只顾着聊天儿,压根忘了大奶奶还躺在屋里,肚子里的娃也不知保不保住哪!

    不过他们既已发话,他自不好再在此地流连,连忙拔腿就往大门处跑。

    不多时,就看到他领着一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翁,老翁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个略长的背着药箱,另一个略小些,不过看起来就是比大点的那个机灵许多。

    白大夫没在外头多耽搁,跟方老太爷爷孙两见了礼,就在丫鬟引领下,进了方大奶奶的房间。

    吕五小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牙关紧咬,眉头紧锁,显见就算在梦里,也依然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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