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瞒不过吴菡的眼睛,颜昕伊此时也很需要有个倾诉的对象,便将她和钟恪南的事情对吴菡说了。

    “梦游症?”吴菡颇感诧异,“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看不出他有说谎的痕迹,也相信他没必要对我撒这个谎。至于是不是真的有梦游症,只能交给医生去诊断了。”颜昕伊长吁了口气,“说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且是这样的方式,我心里一时接受不了,其他的,倒没什么。”

    吴菡了然微笑,“我明白了,说得粗俗一点,你并不介意被他睡,而是介意被他用这种方式睡,而且睡得不明不白。”

    颜昕伊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样的话从吴菡口中说出,违和感太强了,但她确实说中了要害,完全吃透了她的心思。

    颜昕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是清洗床单,她泡了洗衣液,在血迹部位揉搓,

    整个过程中,她都不能遏止自己忧愁而若有所失的情绪。但是,当血迹逐渐淡化直至消失后,她忽然间轻松了下来,好像什么无形的重担已经交卸了。不管怎么样,她把第一次给了心爱的男人,而且心甘情愿,这就足够了。当初郑朵儿问吴菡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男朋友最合适时,吴菡回答,如果自己觉得合适了,就可以去做。如果自己还在犹豫,那就一定不要草率地行动。其实经过了雾山村那样的生死相依后,她的心底已没有犹豫,随时做好对他献身的准备了。只是难免有遗憾、委屈和不甘,那样私密的、美好而神圣的时刻,本应该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可当时他是失常的,而且那段记忆被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独把孤单、惆怅和落寞留给了她。

    第二天清晨,颜昕伊就去了医院,她牵挂着钟恪南,迫不及待想知道睡眠监测的结果。钟恪南已经起床了,正在等待医生的初步报告。

    “昨晚睡得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不好也不坏。”他伸手轻抚她披垂的长发,“你呢?”

    “还好。”她昨晚比预想中睡得要安稳,一夜无梦。

    医生走了过来,告诉他们,初步报告显示,钟恪南并无睡眠障碍疾病,从睡眠脑电图波形来看,也没有发现异常。正式报告要明天的工作时段再到医院来取。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梦游症?”钟恪南很疑惑,那他前天晚上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

    “不是,多导睡眠监测结果只是可以排除掉一些原因引起的梦游症,或者看看你的梦游发生在哪个睡眠阶段。”医生说,如果检测结果没有发现问题,需要进一步做更多的检查。

    钟恪南颓然的用手扶住额头,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是最折磨人的,他多希望及早发现问题所在,赶紧治疗。

    于是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可以休息的颜昕伊,陪着钟恪南在医院度过,而钟恪南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接受各种检查。可是最终的检查结果,都没有发现会引起梦游症的原因。医生的诊断结论是,他并没有患上梦游症,至于那晚奇怪的行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已经不属于睡眠医学中心的范畴了,建议他去精神科看看。

    钟恪南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建议他去看精神科,就是怀疑他有精神病,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走出医院,两人都很沉默,雨季仍在持续,阴雨天的天空,云层低沉而厚重,有股萧瑟和苍茫的意味。又或者,与天气和云层无关,萧瑟的是他们的情绪。晚风拂面而来,夜风里有潮湿的雨意,凉凉的扑在他们的额际和颈项里。

    颜昕伊抬起头来,眼光迷蒙、恍惚的望着钟恪南,他的眼珠黑黝黝的闪着光,紧闭着嘴,脸上遍布着阴郁和矛盾。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他艰涩开口:“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骗子,欺骗了你?”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但我相信你没有欺骗我。”

    他迅速的背转身子,不让她看到他脸上肌肉僵硬,呼吸急促的模样,他全身心都笼罩在一份突发的激情里。然后,他感觉一只纤柔而温暖的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他不自主的浑身一震,随即她和煦如春风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我……已经想通了……你也不要太过……纠结。”

    他回过神,注视着她那盈盈欲语的眸子,轻轻蠕动的嘴唇,还有眉端的轻愁……他忽然伸手,把她的头紧揽在胸前。“到你那儿去。”他哑声说。

    钟恪南站在颜昕伊的卧室里,四面打量,距离他的“梦游”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来,他一直备受煎熬和折磨,再次来到这个对他来说有着极为特殊意义的地方,他的心海浪潮澎湃。她的房间布置简单而大方,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木架,都是乳白色的,简单而大方。木架上陈设了许多很精巧别致的摆饰,例如一个卡通人物玩偶,一窝兔子小摆件,一对情侣亲嘴娃娃,都很可爱,很符合她的风格。窗帘和床单都是粉红色的,他猛然发现,原来浅白色的床单已经被换掉了,他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和痛楚的感觉。他亏欠她太多,却连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都无法给她。

    窗外的雨由小而大,风由缓而急,窗玻璃被敲得叮叮咚咚的乱响声,他走到窗前,眼光虚渺的投射在窗上的雨珠上面,看着无数细碎的雨珠,从玻璃上滑落下去。

    颜昕伊走了进来,“水烧好了,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钟恪南没有回答,只对她招招手。她走过去,他搂住她的腰,两人一同望着窗外的光影照耀在雨珠上,把雨珠染成了一串串彩色的水晶球。室内好安静,静得让人心慌,静得让人窒息。

    钟恪南转过身子,低头吻了吻颜昕伊的额头,再往下,嘴唇从她面颊上轻轻滑过去,落在她的唇上,他的手臂温柔而细腻的拥抱着她。他们彼此拥抱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和窗外萧萧瑟瑟的风雨声。

    良久,她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他,“任何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咬咬牙,胸中掠过一阵隐痛,“你想说什么?”

    “有一种心理学效应叫墨菲定律,其中一个主要内容就是,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另外三个内容是,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她仰脸望着他,“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容易犯错误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弱点,不论科技多发达,事故都会发生。而且我们解决问题的手段越高明,面临的麻烦就越严重。所以,我们在事前应该是尽可能想得周到、全面一些,如果真的发生不幸或者损失,就笑着应对吧,关键在于总结所犯的错误,而不是企图掩盖它。”

    “我从没有企图掩盖过,我就是想要总结所犯的错误,但是我到现在还找不到原因。”他懊恼而颓丧地叹气,“如果接下去继续出现类似的情况,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可怕的人,害怕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担心这个。可是担心也没用,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造成最大可能的破坏。”她的眼底被一片恻然的柔情所涨满了,“我不害怕,我要尽可能帮助你,预防坏事的再度发生,所以,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连续几晚看着你,看你是不是还有梦游的症状发生。如果有,我会引导你回到床上,然后我们去看精神科,有病总是要治的。如果没有,再考虑是否其它的可能性,比如是否会有……人为的因素。”

    “人为的因素?你是指什么?”他疑惑地问,“我那晚和你分开后就直接回家了,中间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

    “我自己也还想不明白。”她轻声叹息,“总之,先观察几晚再说。”

    他的眼里浮起了一抹亮色,“你真的不害怕,愿意陪我几晚?”

    “总得有个人看着你。”她半垂着睫毛,半掩着那对清亮的眸子,“当然,如果你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也乐得省事。”

    话音刚落,他的嘴唇迅速的对她压了下来,他的嘴唇灼热而焦渴,带着烧灼的热力。他边吻边带着她向床边走去,两人倒在了床上。她的唇柔软而清凉,像早晨带着雨露的花瓣。他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把眼睛闭上。”他命令。

    “你要干什么?”她很直白地问。

    他注视着她,她的面颊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嘴唇翕动着,像两瓣初绽开的花瓣,他觉得她如此清丽纯真,让他感到惭愧和汗颜。他坐起身来,忧心忡忡的皱拢了眉头,“我不能再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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