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在小镇忙完公司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三点。她跟秘书打了声招呼,驱车开往市区,去参加朴施怡的家宴。

    夏雪一向很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尤其是在朴施怡面前,竭力表现出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她开到市区,先回到自己的家里,洗漱冲澡换衣服。

    夏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露肩长裙,臀部下方斜着一道剪裁分明的线条,裙摆是一圈鱼尾。夏雪本就完美火辣的身材,被这条极其修身的长裙,衬托得分外前凸后翘。

    夏雪对着镜子,婀娜地转了一圈,顿觉风情万种。她外露的香肩和臂膀,被这种淡淡的紫色,映照得格外白皙娇嫩,犹如光洁剔透的莲藕。

    傍晚五点半,夏雪踩着一双露着洁白的脚趾,脚踝处缠绕着多根儿细绳的紫色高跟凉鞋,摇曳生姿地走出家门。她今晚不想喝酒,索性开车前往,这样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拒绝饮酒。

    路况出奇地顺畅,一路上几乎全是绿灯。夏雪只用了十五分钟,便顺利到达朴施怡的别墅门口。远远地,夏雪看见冷忠在院外徘徊。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像个百无聊赖的小学生。

    想必,冷忠不愿跟朴施怡单独相处,因而在此等候夏雪,好一同进去。夏雪不解,人说初恋是最难遗忘的,可是冷忠见到昔日的初恋朴施怡,竟然选择了敬而远之,这是何故呢?

    夏雪停好车,轻手轻脚地走进冷忠,嘴角含笑地想要吓他一吓。可是那冷忠是何等的警觉,夏雪刚靠近他的后背,就被他立马察觉,猛地转过身来,倒是把夏雪吓了一大跳。

    夏雪问冷忠,为何不先进去?

    冷忠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昔日之情已经付之流水,今日即便盛情难却,也难以再续前缘。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是一滩浑水,何必给自己找烦恼呢?

    夏雪心领神会,冲着冷忠点了点头。说,你一向都是理智的,还从没见过你感性爆棚的时候。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冷血,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到朴施怡家的大门前。夏雪抬手,按响了门铃。随即,便听到朴施怡欣喜地喊道,来了来了。伴随着一阵兴冲冲的脚步声,朴施怡打开了大门。

    朴施怡看到夏雪,眼睛蓦然睁大了,那是一种被惊艳到的表情。但是,她却什么称赞的话也没说,脸上现出几分难言的寥落。

    朴施怡转而看向冷忠,寒暄了几句。转而,招呼着他们快点进去。说,保姆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只等他们前来品尝了。

    屋内的装修奢华,各种摆设和设施无一不彰显着豪气,只是缺乏水准和品味。像是一夜暴富的土豪,就差直接把钞票糊在墙上了。客厅餐厅的墙上,挂着朴施怡和薛寒巨幅的婚纱照,其他的墙面上点缀着朴施怡各种扮相的明星照。

    夏雪有那么一瞬,被婚纱照上英气逼人的薛寒刺痛了双眼。敏感的心,也像是被针尖刺了一下,尖锐疼痛,像是旧伤复发。往事不堪回首,却总是刚下眉梢,又涌上心头。

    保姆上齐了菜,就退下了。朴施怡招呼着冷忠和夏雪入座。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却只有三个人吃。偌大的别墅,却显得冷清凄凉,没有一点人气。

    朴施怡故作姿态的脸上,难掩无奈和寥落。客套了几句开场白,她索性自斟自饮,率先拼起酒来。眼角眉梢,渐渐显露出昔日的豪放和风情。

    夏雪推脱开车,不能喝酒,害怕被查到酒驾。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想要以水代酒,蒙混过关。

    朴施怡哪里肯依,气呼呼地倒掉夏雪杯中的水,随之满上多半杯的红酒。

    “夏雪,今天你是第一次大驾光临吧?人生能有几回醉?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姐妹,却还要跟我玩这些虚的,你好意思吗?”朴施怡说话的腔调,已经带着酒气了。

    夏雪无奈,只得遵命,心里却对朴施怡仍然称自己是她的好姐妹,感到愕然。她的脸皮儿,果然是比城墙还厚。

    冷忠的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容,言谈之间尽量表现出谦和。一改从前的高冷和孤傲,不再对任何事物表现出不屑。

    朴施怡的心里似乎压抑着万千郁闷,不停地一杯接着一杯领酒。她的脸庞染上了红晕,望着冷忠的眼神,多了些深情和愁怨。初恋的感觉,果然是有别于其他的情感。

    冷忠觉察出朴施怡的失态,目光飘离躲闪,假装在喝茶。他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碗,低头轻轻开启薄薄的嘴唇,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夏雪看着一腔旧情的朴施怡,再瞧瞧唯恐避之不及的冷忠,忍不住想要笑。却又不好笑出来,只好低头端起酒杯,假装抿了一口酒,雪嫩的脸颊却早已憋得通红。

    朴施怡按捺不住猎手的本性,终于挑明了心意,开口说道:“冷忠,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背叛了你。可是,你看看我,到了最后也没落下个好下场!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朴施怡说完,滴下泪来。

    夏雪看到这里,心中不忍,眼圈也红了。喝到腹中的酒精,像是情感的催化剂,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能被暂时融化。

    冷忠很程式化地举起酒杯,应酬般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去纠结呢?青春无对错,那时候毕竟太年轻了。”

    冷忠面色如常,没有感慨,没有回味,更没有依恋。他面对昔日帘幕的对象,显然已经不再走心。

    朴施怡聪明过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低头拿起纸巾,拭干了眼泪,接着说道:“冷忠,到任何时候,我对你唯有感激和亏欠。当年,我想要追随薛寒,因而负了你。可是后来,我跟薛寒在一起后,才知道这个男人是难以担负的。我受过的委屈,你们谁也想象不到,我那时候肠子都悔青了,经常给你打电话诉苦。我今天喝多了,索性趁着酒醉跟你们絮叨絮叨。”

    冷忠和夏雪放下手里的事情,静静地看着朴施怡,听她继续往下说。

    朴施怡那时推掉了工作,一心陪在薛寒身边,甚至冒着身材走样的危险,为薛寒生了孩子。

    可是,朴施怡带给薛寒的新鲜感,转瞬即逝。

    薛寒守着朴施怡安分了几个月,连半年都不到,他就耐不住寂寞,原形毕露。他常常在后半夜回家,酒气熏天,倒在床上就蒙头大睡。朴施怡偶尔,会在薛寒心情好的时候,抱怨他几句,希望他每天早点回家。

    朴施怡以为,只要自己对薛寒好,他就会有所收敛。可是事与愿违,薛寒确实不再后半夜回来了,而是变成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回一次家。

    朴施怡给他发传呼,他也不回复。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会一直说薛寒不在服务区。这种时刻,朴施怡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情感中的地位是多么被动卑微,她根本就无法掌控薛寒。

    有天午夜,房门外意外地发出熟悉的响动,那是薛寒掏钥匙的声音。朴施怡惊喜地狂奔到门口,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她正准备投进薛寒的怀抱时,却看到薛寒的怀里搂着一个狐媚眼、水蛇腰的女人。那个女人乜斜着双眼,挑衅地瞟了朴施怡一眼。

    朴施怡登时觉得心口冰凉,气息好像被封印在胸口,想深喘一口气,竟然也喘不上来。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她捂住脸,泣不成声。

    薛寒的身上带着酒气,他不满地呵斥朴施怡:“你号丧呢?老子难得回趟家,还没等进门,你就哭个没完,真他妈的败兴!你快点给老子让开,再敢挤猫尿,就给老子滚出去!成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不让老子安生!”

    朴施怡只得让开,眼瞅着薛寒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心里那种屈辱感比死还难受。

    薛寒和那个女人倒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录像机和电视,放进去一盘唱卡拉ok的录像带。他从音响柜子里拿出两只麦克风,自己握着一只话筒,递给那个女人一只。

    音乐渐渐响起,薛寒和那个女人疯疯癫癫地唱起来。女人的手,在薛寒身上不停地游走,百般献媚。薛寒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不时发出大笑。

    朴施怡泪痕满面,死过去一般,脸色苍白地伫立在客厅,傻傻地望着薛寒和那个女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更不敢相信世间会有薛寒这种渣男。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所顾忌?他把女人当成了什么?难道女人对他来说,仅仅是掌中的玩物而已吗?

    那个女人唱着唱着,爬到了薛寒的腿上,搂着薛寒的脖颈,搔首弄姿地舞动着身体。薛寒好像刚想起来朴施怡的存在,冲朴施怡喊道:“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快去厨房,给我们煮点米酒甜汤来!”

    朴施怡不敢去激怒酒醉的薛寒,惊惧地对着薛寒点了点头,就朝着厨房小跑而去。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一波接着一波,内心此刻已经失去知觉,神智早已变得混乱不堪。她机械地往电饭锅里加水,倒入米酒,开锅后,打入两只蛋花。

    她端着两碗香甜的米酒,步入客厅,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轻声告诉薛寒,米酒煮好了。此时的薛寒已经跟那个女人纠缠不堪,那女人扭着水蛇腰,趴在薛寒的耳朵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薛寒听后,不觉哈哈疯笑着说:“你丫什么活没接过,现在却跟我装纯情!当着人怎么了?难道你还怕人吗?”

    薛寒说完,便冲着朴施怡嚷嚷:“你下楼去那个便利店,给老子买两盒那什么来,老子的安全措施可要有保障!”

    朴施怡刚开始,听不明白薛寒在说些什么。但是,听完薛寒的最后一句话,马上明白薛寒让她去买什么了。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可是朴施怡又不敢抗拒薛寒的命令,只得开门下楼,前往那家24小时经营的便利店。

    朴施怡走到便利店门前,却没有走进去。她瑟缩着肩膀,在夜风中的马路上走来走去,时而仰头看看自家的窗口。她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薛寒。

    可她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离开薛寒。那时候,她的演艺生涯已经走向败落,很少有人找她拍戏演出。再说,她那时已经为薛寒生了孩子,一心想要感化薛寒。

    朴施怡轻轻叹息了一声,来到超市门口,推开门,拖着双腿挪到柜台前,买了两盒薛寒要的东西。

    回家的路,走起来是那样的艰难痛苦,像是去刑场服刑。薛寒带给她的耻辱,就像是一场凌迟的杀戮,对她的伤害旷日持久。

    可是她,就是不敢离开薛寒,唯恐薛寒会抛弃她,让她在外界没有面子。每次薛寒暴怒,让她滚出去的时候,她都会跪下来,苦苦哀求着不要让她走。

    朴施怡如同行尸走肉,回到家门口,打开房门。客厅却空无一人,难道这对狗男女离开了吗?就在她心存侥幸的时候,听到薛寒吼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呢?老子都等不急了!”

    朴施怡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将那两盒东西放在薛寒手里。

    薛寒接过东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屋内,立刻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还有薛寒不可遏止的笑声。

    朴施怡回到卧室,捂住自己的耳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可是那对狗男女肆无忌惮的喊叫声,一直响彻到天亮,也没有停歇下来。

    朴施怡哭了一夜,头痛欲裂。从此,朴施怡落下一病根儿,一到晚上入睡时分,耳边便会响起薛寒跟别的女人鬼混的画面和声音。

    这种病根儿,一直伴随着朴施怡,看过很多医生,都无法痊愈。朴施怡至今,都无法开启正常的情感生活,这种压在心底的病始终在苦苦折磨着她。

    这也是她后来,何以会扔下孩子,悲愤之下离开薛寒的原因!她试图去忍受薛寒,可是天长日久,如果她再不离开,就会彻底疯掉!

    再后来,她在演艺圈遭遇了一个黑合同,她的经纪人跟不良片方合伙欺骗她。她签下合同,才知道人家是想让她去拍那种不堪入目的电影。

    于是,她宁死不肯去拍,属于违约方。她原以为,让父母帮着出一笔钱,赔偿违约金就行了。谁知道,那个制片方跟恶势力有勾结,不肯轻易放过她。

    朴施怡思来想后,只得卑颜屈膝地找到薛寒,跪下来求他给自己一条生路。薛寒动用手中的势力,很快将这件事情摆平。

    尔后,朴施怡打着孩子不能没有妈的旗号,每天对薛寒软磨硬泡,苦苦死缠。这才打动了薛寒,允许朴施怡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从此以后,朴施怡的日子却更加难过了。薛寒本性不改,而且更加变本加厉。朴施怡只有步步退让,百般隐忍,才保住了这个正宫的位子。

    朴施怡说完,已是满脸泪水,悲愤不已。

    夏雪的心里,也微微疼痛,想不到,这个手段卑鄙的女人竟然也受了这番苦楚。

    冷忠深邃的目光里,多了几许疼痛。想必那时候,朴施怡每次对他诉苦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必定不好受。或许,这就是他当初愿意跟夏雪联手,共同报复薛寒的原因吧?

    朴施怡拭去泪水,泪眼潸然地对冷忠说:“那时候,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如果我当初选择了你,也就不会受那些非人的遭遇了。唉,如今,总算小治已经长大,我也算是有了依靠。不过、、、、、、前些日子,听婆家人说,小治很快就要被扶上总裁的位子。可是后来,又说这件事情怕是不好办,好像有人从中作梗。冷忠啊,你为人忠厚仗义,人脉也广,你可要帮帮小治呀!如果趁着自家人主持公司,不能将小治送上总裁位置,那以后如果公司落在别人手里,小治这辈子也难有出头之日了!”

    听完这话,冷忠和夏雪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之前心中对朴施怡的怜悯大打折扣。果然是演员出身,难不成今天唱的这一出,就是为了让冷忠出马,将小治扶上总裁的宝座吗?

    冷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沉思片刻。他平静地看着朴施怡,抬手轻轻拄着额头说道:“今天一早,我得到消息,说是薛寒公司有几个股东,想要撤出股份。不过,从法律程序上讲,撤出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转让给他人。如果这些股份,转让给别有用心的人,那么就算公司不易主,也足以被那人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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