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忍不住要笑了,宋令箭什么时候也像韩三笑这样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了。

    赵逆果然面露青筋,但他仍旧背着这张弓,怕中了宋令箭的离间计。

    宋令箭仍旧死死盯着他的左臂,似笑非笑:“庄主的左腕好些了么?十一郎从不对无害之人下手,但若一下手,一定至死方休。当时你弃腕保命,也算是大无畏了。”

    十一郎?怎么又跟十一郎扯上关系了?

    “放肆!”赵逆大发雷庭,伸手要拿宋令箭,突然又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好刁的丫头,想激我出手。”

    韩三笑已经看到赵逆伸手里袖浪中裸出来的手腕,或许对一个男人来说,手腕上有个巨大的咬痕并不算什么,但这赵逆却有一对非常柔嫩白皙的手,那个还泛着骨血之红的伤疤就显得尤为鲜目明显。

    韩三笑作恍然大悟状,道:“难怪庄主你要为了赵明富一家被诛杀的事情劳师动重,原来是有人在嘲笑庄主您在海边失手一事,才故意断去他们的左臂啊!——但是,海边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劳您庄主的大驾呢?”

    海边失手?十一郎的事与他有关?

    韩三笑看着宋令箭不高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那片断袖之主是庄主,却一直自己藏着不告诉我,亏我还呕心沥血地帮你查这跑那!”

    断袖?看来他们当时在海边有找到线索,难怪突然要出镇去寻仇,原来是找到目标了,但是仅凭一个断袖,天南地北的怎么会找到凶手呢?

    “从始自终都是你自愿的,我从没要求过什么。我以为是你兴趣所在。”宋令箭没良心道。

    韩三笑狠狠倒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一副随时要吐血而亡的表情。

    说实话,十一郎的事情韩三笑的确帮了很多,从不知道哪里抱来的二蛋到后来跟宋令箭一起出村,我知道这些过程一定都很艰苦,可是韩三笑没有推辞过,仿佛这也是他的事,宋令箭先是不跟收留二蛋,后又总是跟韩三笑讨要外出时欠下的盘缠,现在还说这话,真是有点伤人。

    “海漂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追杀他?”宋令箭也根本不管韩三笑碎了一地的心,问了赵逆一个我以前也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他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么?你们与他同起同行,却不知道他是谁?”赵逆冷笑道。

    “他失忆了。”

    “你确定他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不想记得任何以前的事情?”赵逆一针见血。

    韩三笑扁着嘴,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呢?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有没有这么想知道了,我有点害怕,害怕知道海漂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不是很好么?

    “以海漂与十一郎之力,根本不是你们几个人的对手。我看到有些尸体上面还有很深的刀伤,而海漂被发现时虽然奄奄一息,但却没有任何外伤,手上也没有练武拿刀的旧痕,事实证明他也不像习过任何功夫的人——你们天罗来的这几个人也不是小喽,加海漂与十一郎与你们,当时在海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逆的眼里闪过一丝似乎畏惧的情绪,是什么东西让他畏惧了?

    我的心也是拔凉拔凉,原来当时海滩上还有其他尸体,只不过趁我到之前已经都处理掉了——他们果然瞒了我许多许多的事情。

    “你害怕了?难道当时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中作梗?不然以你们的作风,不可能还留有他这条活口。”宋令箭步步紧逼。

    赵逆似乎不愿再提起当日的事,冷声打断道:“这个异邦怪物,你们自己留着消受吧!”

    “怪物?”韩三笑皱了个眉,重复了一句。

    见多识广心狠手辣的天罗庄主,居然会说出这种字眼,海漂是怪物?难怪他知道海漂能见到往生之脸?

    他跟海漂是什么交情,要这样追杀他到死?

    “你们一行人洗劫了海漂,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败北回庄后又不知因为什么折了回来,杀了金娘,打伤秦正,两败俱伤,但你仍旧没有离去,乔装成镇中的人藏身在此,兴风作风——我猜你是想得到某样东西,一样不能声张的东西,所以才如此委屈求全。”

    金娘?!怎么又扯到金娘的死案上去了?!不过金娘的死案的确没有最终侦破,上官衍为此还生了几天的闷气。

    “金娘?她什么时候也自己的祖姓都不要了?——不过也是,她早被驱出族门,不复旧姓——她是我杀的你也知道?看来你知道得比我想像得要多。”赵逆倒挺有兴趣,他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不错。

    至少,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身边还盘旋着这样一号人物,他像是突然出现,又像是隐秘地与我们一起很久了。

    “大家都以为金娘是被金线勒死的,但事实上,金娘是被非常猛准的指力杀死的,凶手在用指力杀死金娘后,害怕自己行踪受疑,才用金线覆盖,用力勒到覆盖住指洞为止。但凶手不知道的是,他所用的金线是金娘作假害燕飞的假金线,极易掉色,庄主勒得太用力,金粉便嵌进了您娇滴滴的玉手上,您看,到现在不是还有么?金光闪闪的,其实还挺美致的。”韩三笑赞不绝口。

    原来这才是金娘真正的死因。

    赵逆冷冷举起手,看着白玉般的手掌上金光一闪一闪,其实乍一看并不明显,若不是韩三笑刻意提起,我只以为是光线太盛,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样狠下杀手致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于死地,似乎也太小题大作了吧。”韩三笑似乎挺同情金娘。

    赵逆没有生气,眼里却再次流露出叫韩三笑看不懂的惊恐,他冷笑着重复道:“所有的孤苦无依,全是她自找的!”

    “你认识金娘?你怎么会认识她?又为何要杀她?你们有宿仇?情怨?中间为什么还穿插了秦正?”韩三笑一肚子的疑问急需得到解答。

    “就算是宿仇,也是她自己挑起来的。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各事其事,但她非要多加干涉,兴风作浪,我又怎能让这样一个纠缠不休的女人坏我好事!”赵逆不屑道。

    “她坏了你什么大事?她为什么要挑起与你们的宿仇?”

    赵逆闭口不想再提,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恼怒,也有些后悔——

    他为什么会后悔?难道杀了金娘,会为他带来想像不到的麻烦?

    我不禁有些得意了,虽然他们瞒了我很多事,但有些事情我知道得比他们多。

    “金娘与燕家有宿怨,为报复燕家而在卖于燕飞的金线中一直掺渗水锈。而一直居住在雾坡里面的秦正却与燕家似乎有旧交情,但这么多年却没有任何阻止警告的行动——”

    这时宋令箭突然打断了韩三笑,盯着他道:“或许秦正本来是要出面保护,但却受到了牵制。谢老太婆说过,雾坡的雾是金娘来了之后才有毒的,她通过在雾气中放毒的方式,来限制秦正的行动。”

    “但秦正却不受那毒气影响,依旧在里面活得不错——春泥花?!”韩三笑一皱眉头。

    “没错,春泥花本身带有剧毒,好食毒,满园的春泥花吸食了庄园四周的毒气,所以秦正才能安稳地在居住在里面——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金娘从来不出柳村的说法。因为春泥花被毒气喂肥,每天都会吸食大量毒气,不出一日就会食光金娘燃放的毒气,所以她必须每天守地雾坡边上,不仅要定时燃放毒气,还要看着秦正,以免他从雾坡中跑出来。”

    韩三笑又奇怪了:“照这种说法,那应该金娘与秦正也会有仇怨——为什么秦正还要救她?”

    赵逆盯着两人,不屑道:“我道秦正有多骄傲,没想到也会费唇舌为自己开脱。”

    “开脱?那可真没有,他不仅没为自己开脱,还一力将杀金娘的事担了下来,比起真凶赵庄主您来说,可是爷们了很多,可是他为什么要维护一个打伤他的人?”这其间关系,当真是复杂至极。

    秦正不出雾坡其实还有其他原因,因为我爹。

    “——你杀金娘的时候,秦正也是在场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助你一起杀他,但他的确与你抢夺了金线,或许是实在看不惯你杀人之后还要亵渎尸体,所以抢夺中她手上才会留下那么多不规则的金线勒过的伤痕。”

    秦正出手救过金娘?这我倒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那份上吧,秦正也不像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赵逆眯了眯眼,不屑道:“太平日子,已完全消磨了他的杀锐之气,竟连个心狠女人都下不了杀手。既然他犹豫,那就由我来杀!”

    “你杀了金娘,与秦正也彻底翻了脸。之后你们还大打出手,你打伤了秦正,自己也受了伤,却又冒险潜进衙院,打伤了燕错。”宋令箭淡淡道。

    燕错?燕错在衙中受伤,是赵逆所为?

    这个赵逆,我真是有点生气了!

    赵逆显得很惊讶,狠狠盯着宋令箭:“当日院中那枝救他的黑箭,是你出的?”

    宋令箭在衙院附近救过燕错?但是她怎么没提过?

    韩三笑却笑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的事情,我们这儿就她一个人是弓箭好手,不是她的,难道还是我这个更夫射的不成?”

    赵逆冷冷瞪了韩三笑一眼,那一眼阴蛰逼人,不怒而寒。

    韩三笑呷了呷嘴道:“你为什么要袭击燕错?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说也是个长辈。我最见不得人家以大欺小,尤其还是你这种带着偷袭的,真叫人不齿。”

    宋令箭代之解释道:“因为庄主受伤了,不想再拖延时间。他需要燕错的血,打开离铃的结。”

    离铃由我爹伺养,有护主之力,能散尽天下力,只有同脉之血,才能不受离铃之束——

    但是赵逆为什么要接近我们?难道爹早就预料到往后潜伏在我们周围的危机,才养出了离铃来保护我们?

    可是天下最有力的保护,不是应该他在我们身边吗?为什么他宁愿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铃铛身上,也不愿意现身保护我们?而且为什么他觉得我们需要保护,就算曾经他与娘有着辉煌的过往,但现在也不过是平凡人家,会有什么人想害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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