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开年上官大少爷出生,都没这普天同庆的喜气,倒是这二少爷一出生抢尽了风头,怀上时就大派喜包,出生时又派喜蛋——本来云夫人就万千宠爱,现在又诞一子,岂不是如虎添翼么?”伙计们碎言讨论。

    “谁说不是呢,这云夫人也真是祖上积德,竟身受这样奇宠,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吧,听说这相爷相貌英俊如天神下凡,宠爱的夫人就算不是广寒嫦娥,也必须是瑶池仙子般的人物吧。”

    “啧啧啧,以前听人说,人命好命坏,看含着什么出生。好命的人含着金钥匙玉锁子,苦命的人,就含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就来世上受苦了。这上官二少爷,说不定呀,就含着上官府的世袭相印出生了。”

    “那可不一定,虽说云夫人受尽宠爱,但毕竟上官夫人是正配,还是皇亲国戚,所生儿子亦是长子,这袭位,定是长子袭的——”

    “但相府好像没规定说一定要让长子袭位吧,现在京里人都猜测纷纷,觉得还是二少爷的可能性比较大呢,现在啊个个都想去巴结盛宠不衰的云夫人呢,而且听说云夫人这个人也很好,菩萨心肠呢……”

    “唉,云博他娘,你怎么了?!”

    云淡只觉得这些世言纷扰,嗡嗡如钉,然后双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咽了咽口水,不禁学了韩三笑那句粗话:哎哟我的亲娘祖宗……

    世袭相位?这是什么样的家世?

    那就是说,云娘的夫君、上官礼衍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宰相……是什么?

    只是说书里听过,我只是乡下地方的普通女子,这种事情,离我好像太远了……远得,就像个故事……难怪那博公子这样嚣张任性,甚至可以目无法纪,他这等身份,谁敢多说什么呢?

    【原来上官博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有婚约在身……

    ……那人……他还言辞藻藻地说要取她为妻,说要踩平山路来迎娶她……

    云淡从那次晕倒后,足足病了十天。

    梦里她反复回忆着她与博公子的一切,全是假的……

    全在骗她……

    一个将要世袭相位尊贵不凡的贵公子,就这样欺骗践踏了她的一生!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云淡梦里梦外,泪流不止。

    很多次她都想劝自己,骗自己或许他另有苦衷,但是……

    云清嫁给了他,升为平妻,为他生子,尽管她们样貌一样,但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是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还是他根本就懒得去计较?更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娶的是谁,云清也好,云淡也罢,不过一个庶妾而已,一个拿来反抗政治婚姻的工具而已……

    而就在她肝肠寸断时,只有小云博,那么懂事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他什么也不懂,但却知道用笑来哄自己的母亲。

    云淡抱着孩子大哭,今后她再不会有任何卑微的心愿与企盼,只一心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我泪如雨下,敬佩地看着云娘,她一直在被摧毁,却一次又一次坚强地站了起来。

    【云淡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身体与心情,重新劳作带孩子。

    一天她带着云博出外买菜,经过河塘,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妹妹。”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却像把刀一样狠狠扎在了她最痛的伤口。

    这不是真的,她已经脱胎换骨,要重新开始一切,她有新的寄托,对以前的事情已经尽数抛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不让她安生?】

    我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这个云清!!

    “她竟然,她竟然还有脸来找她!”

    【云淡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心道,你云清锦衣玉食,喜得玉子,为何还要来找如此落魄的我呢。我虽不怨也不想再恨,但也无须再有纠缠牵挂。

    “看来你还在怪我。”云清一直跟着她。

    云淡埋着头不想再听,云博绑在她怀里,正抬头天真地看着她,她对儿子温柔地笑着。

    “当年,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口中所说的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的。结果,结果他——”云清一直在解释。

    云淡停了下来,怀里的云博乖乖地睡着了,小脸埋在胞襟之下,看起来那么可爱可怜。

    尽管她不想再想起任何以前的事,但她的心里仍旧有当初的情谊,也仍旧想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

    “哎,结果被我发现,他家中其实早已有了妻子。我很生气,想要将真相告诉你,却如何都找不到你——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负气要躲她,也要告诉我与爹爹一声呀,害得我与爹爹到处找你。”云清一脸担心埋怨,像是这一切都是云淡的错一样。

    “你们真的,有找过我么?”她日日夜夜被这个问题折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有。但是怎样都找不到你,后来我想,也许你是真的气自己许错了男人,无脸再回家见我与爹爹,独自一人远走高飞去了。”

    远走高飞?明明是有人将她扔在了山洞之中不管死活,怎么会被别人当成了远走高飞呢?!

    略去被囚山洞的事情,云淡最不解的是为何姐姐会嫁给了博公子?

    “那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那天在人群上,我已经将你认了出来……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交代。你走了之后,这个男人——你也看到了,就是我现在的夫君,他又回来了,他分明家中已有妻子,却还是扬言要娶你为妻,他还说,还说……”

    “他说什么?”云淡心急地转过身,上次见云清时,那****在金贵的大轿之中,华服艳丽,仆从无数,今天她居然只身前来,妆着简单朴实,乌丝轻挽,徐徐动人。这段时间她一定过得很好,愈发的美丽动人,云淡因为心情过度抑郁,又遭受罹难,憔悴之样根本无法跟她相提并论。

    云清的眼里,闪过些许得意,她从来都赢她,不管是样貌,还是所享受的生活。

    她马上咬着唇,皱着眉,委屈道:“他说,他碰过的女人,决不能让她再许别的男人,就算是娶回来关在笼子里,也不能放生在外,丢他上官家的名声——他还说,若是云淡不上花轿,他就杀光村里的人,让我们云家背着全村人的命债活着……”说着云清低头拭泪,一副婉然欲泣的楚楚怜人模样。

    “他……他真的这样说?……”云淡不敢置信。

    “还能有假么?那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妹妹你不清楚么?”云清明知顾问。

    云淡回想着博公子的言行举止,心痛难耐,的确,这些话,他会说出口的。

    云清嘤嘤垂泪,楚楚可怜道:“我们实在找不到你,为了全村人的性命,我只能装作是你,忍辱负重,嫁给了这目无王法的魔头为妾,才知道他口出并非狂言,他家身居要职,杀人的确只不过点个头的事……所幸嫁入府后,上天垂怜,让我身怀有喜,才能让我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一点,不然的话,我早已被他那善妒心狠的大夫人给害死,哪能活到今天见到妹妹你呢?”

    云淡双泪垂流,心如死灰,但总算,这些日夜折磨她的猜想,终于有了个说法,往后她可以平静地向前走去,再不回头多看一眼。

    而那张留在回忆里偏执又漂亮的少年脸,也当是自己做了个天真无知的梦吧,云清过得好,她也不必内疚招了这么个狠心人。

    “如果妹妹怪我抢了你的富贵生活,那——那现在我就带你回去,将真相告诉他——”云清真诚地拉住了她的手,像是真心想要将身份再对调回来,而且,她好像一点都没发现云淡怀里系裹着的孩子。

    云淡无力道:“不用了。过去的一切,就当他是个梦吧。我现在过得很平静,什么都不想再要。”

    “爹爹呢?爹爹很想你,他说你什么都没有带,就这样走了,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好。”云清与爹爹的感情十分要好,哽咽道。

    云淡痛彻扉,强忍哭意道:“告诉爹爹,我过得很好。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故也不需要带走什么。”

    “爹爹他为你备的嫁妆,你也没有带走么?”

    “爹爹也为我备了嫁妆么?”云淡惊讶,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过。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云清握紧了她的手。

    云淡摇头道:“爹爹从未提及我的嫁杏,又怎会跟我提嫁妆的事,而且我亦是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难道姐姐……”

    这时,云清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用力拉过云淡,粗声粗气问道:“爹爹真的没有给过你任何东西?”

    “爹爹偏爱与你,又怎会给我而不给姐姐你呢?”云淡试着将酸痛的手抽回来,但云清却没有松开,表情怪异,似乎在认真思忖。

    “姐姐——”

    “既然爹爹什么都没有给你,那你也可以死心上路了——”云清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狰狞!

    “你在说什么——”

    云淡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突然肩头一痛,整个人吃力向后仰去,她慌忙伸出手要拉云清,但云清却飞快地退后了一步,她脸上绽放出阴狠痛快的残笑,像一只咬断野兔脖子的恶狼。

    “救我——”

    云淡全身冰冷刺骨,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热,再一冷,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散发出一股甜腥味。】

    “天哪,她竟然?!她竟然推自己的妹妹跟小外甥下河?活活要冻死淹死他们么?怎么会有这么狠心肠的女人?她就不怕自己有报应么?!”我差点拍桌子起来,这云清,真是太过份了!

    云娘眼中也闪现出一丝怨恨,还有说不出的痛苦,继续道:

    【怀中小云博一挣扎,张嘴要哭,却被水覆盖,吃了好多冷水——

    他还那么小,那么弱,却要遭受这样的亡命之灾——

    她什么都不顾,拼命扯下围兜,将孩子举了起来,举过头顶,孩子却仍旧没有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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