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摔得头晕眼花,恐惧地看着化身魔鬼的博公子,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才不会惹这脾气难测的博公子生气——

    或者,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各种怒气的所在?

    “我去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看你怎么救他!怎么救他!”博公子气得暴走。

    “我救了宗柏,他力气大又效忠你,才能更快的救你啊!你要是杀了他,他怎么救你?!”

    博公子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你是说,你救宗柏,是为了能与他一起救我?”

    云淡点点头:“就算是如果,我也提不动一整桶的水救你,我扑灭宗柏身上的火,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救你。”

    博公子站在云淡前面,用力拉起他,紧紧将她箍在自己掌下,狠狠瞪了良久,突然又问:“那我再问你——”

    云淡欲哭无泪,这公子是想尽法子要折磨她么?

    “公子明知道我是个山野粗人,笨拙迟钝,见识短浅,为何总要问我这么多问题?不是我不想答,而是我真的不会呀……”

    “你喜欢不喜欢我?”

    “啊啊?——?”

    “本公子问你,喜欢不喜欢,我。”

    “啊?”云淡很想死在那个瞬间,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无关紧要,因为这博公子存心就是在找借口治她。

    她要怎么回答?

    如果她说喜欢,博公子一定会笑她癞蛤蟆想吃天蛾肉,说不定还会生气自己被她这么普通的人喜欢——但如果她回答不喜欢,他会不会杀了她?

    “就一句话,啊什么啊,快给我回答!”博公子又面露凶相。

    云淡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多有关这公子的一切画面,但却都是他漂亮美好的样子,半笑半怒的样子,仰头任仆从梳发理裳的样子,黑马上引弓拔箭的样子,还有玩着白鹿大笑的样子——甚至——甚至是他发脾气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她有时候觉得,他的生气都不是真心的生气,只是想要吓唬别人,推开想要亲近他的人——

    为什么要推开呢?她期望一个想要接近她的人都没有,而他纵使这样脾气乖张,还是会有忠心于他的宗柏与其他仆从——

    “公子这样的人,会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你么?”她喃喃失神地问道。

    “你这女人,废话怎么这么多,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的什么都不准问,也不准提!”博公子恶狠狠,凶巴巴,跋扈嚣张。

    “我……我……”

    “快说!你不会笨得连喜欢不喜欢都不知道吧!”博公子气得要冒火,额上青筋都要暴裂了,但却还是忍住了,头一次耐心十足,咬牙切齿地忍住自己的暴脾气,她几乎都能听到他牙齿在卡哧作响的声音,像只随时要张嘴咬人的老虎。

    “怎么有这么笨的女人!连喜欢不喜欢也不知道!就是你喜欢不喜欢与我处在一起?想不想时常看到我?!”

    “我……我不知道,想不想跟能不能是两回事,哪会由得我作主呢?”云淡死脑筋跟我有得一拼。

    “怎么会不由得你作主,你三番几次偷看本公子喂鹿,动不动就时时偷偷看我,还说对本公子没有非份之想?”

    “哪……哪有?我——我是想进去拿水桶,但是公子在喂鹿,我,我不敢进去打扰而已……”云淡开始结巴。

    “我真让你这么害怕么?”博公子突然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

    云淡的心中也莫名失落,她总是见到他凶神恶煞气焰嚣张高高在上,却从没见过他这样失落消沉。

    云淡没有作声,她的确害怕博公子,但也担心自己的任何回答会招致他的不愉快。

    她宁愿他总是暴躁强悍,也不愿他这样一副受伤的样子那样惹人心疼。

    心疼?云淡意识到,自己对这博公子也早已有了别样的感情,这种心疼无药可医,唯有他的笑容,能解她百病。

    “所以你总是躲着我,现在还要逃走?!”博公子又开始面露凶相。

    云淡心中突然难过,轻声道:“是公子让我走的,若是我不走,公子说要杀我……我……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虽然不像你大富大贵那样尊贵,但我还是很怕死的……”

    “我随口说说你就当真?你要不要这么蠢?”

    “这……”

    “你真的觉得我会杀你,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是不是?”

    “我……”

    “你觉得你的命比我重要,所以为了活而离开我,是不是?”博公子步步紧逼,云淡步步后退。

    “不是!不是……公子说的话,我,我不敢怀疑猜想。”云淡垂头道。

    “你——”公子狠叹了口气,又不知如何应对她的迟钝,只是控制好力度地推了把她的头,“丑女人笨起来,真是没药医!”

    云淡悄悄地摸了摸头,有点疼,喃喃道:“我也想聪明,但也不是我想聪明就能聪明得起来的啊,公子说得是,人笨是没有药医的……”

    “不准,你若是变聪明,我就杀了你!”公子装模作样凶狠道。

    云淡卟噗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下我知道,你是装凶的,你看你的眼睛,瞪得这么大,都快容下三个我了。”

    博公子慢慢地舒展了凶恶的脸孔,像个孩子一样,突然用力将她抱住,紧紧扣在自己怀里,快而有力的心跳从他胸腔里穿到她耳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也是这样跳的,不正常的快,令人不解的快。

    “公——公子——”

    “闭嘴,不准说话,我不准你说话,不准你再说什么惹得我生气。”博公子像个任性的孩子,不准怀中人再说一句话,也许,更多的他是怕听到拒绝的辞调吧。

    “哦……”

    云淡感觉到这个凶恶又暴躁的男人,用着从未展现过的几乎温柔的神情在感受这一刻的拥抱,体会两颗年轻的心的萌动。而她却不敢想象这一刻的真实,他是皓月明星,而她微如尘埃,何德何能,只怕无福消受。

    或许,这本就是命运对她这渺小的人,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而已。

    若这是梦,愿能迟点醒。

    “你岂只只在我眼里。你是我的,谁要是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就杀了他。你若是离开我,我便杀了你。”博公子闷声道。

    誓言未经任何修饰,任性,简单,美好。

    “那若是你离开了我,那怎么办?”云淡如在梦里,愣愣地问。

    “我不会,除非我死。”博公子发了狠地说着不变心的话,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以为只要他敢,就可以敌过世事无常。

    云淡泪出眼眶,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一个人如此热烈执着的爱,哪怕只是这一刻,只是这一瞬,都能让她余生光辉。

    这是誓言,也是诅咒,成了支持她往后即使颠沛也从未动摇过的信念与力量。

    她不会山盟海誓,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只在心里默默道:

    谁也不会将我从你身边夺走,因为除了你,谁也看不到如此平凡的我,到底哪里有多好。】

    云娘失神地停了下来,没有接着再说,嘴角凝固的笑容,仿佛那些个拥抱的瞬间,既成了她生命里的永恒。

    但这世上有没有永恒?记性好的人,一念万年,记性不好的人,转身便忘。

    那个拥抱,也许是她这一生最温暖的瞬间,我突然心跳得很快,脸颊微热,我想起了那天从阁楼楼梯上滚下,那个拥抱对来我说似乎也是一样的,那是万念俱灰中唯一的温暖……

    我不敢转头去看,怕看到那人的脸,我害怕着,万一此时他也在看着我呢……或者,他没有在看我……

    我感同深受,轻声道:“好动人的故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云姑娘,定然是跟这博公子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吧。”

    但是——

    但是不对,云娘后来明明来到了这里呆了好些年,又怎会与博公子幸福快乐余生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对爱侣横生这么多的枝节?才引发出十几年后,这么多血案谜云?

    云娘抿了口茶,轻道:“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可是为什么,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我只想故事停在最美的瞬间,不愿看到沧海桑田的变迁。

    【这个叫云淡的笨姑娘,因着这一些际遇,得了这天子骄子般的博公子垂青,在那兰原呆了数月,欲有共结连理之意。

    两人终于决定向各自家中交待,博公子家在帝都,故要告别数日回家说明事情始末,顺便将已在茁壮成长的小白鹿送回去,趁着贺寿之喜将此事托出。

    对于博公子的慎重对待,云淡自是满心欢喜,家中父亲与长姐本来便不爱过问她的事情,如今她找到了两情相悦的如意好郎君,他们自然不会多加反对才是——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她担心的是博公子——她隐约知道他家世不凡,也不知能不能容下她这么个平凡普通的山野姑娘——

    临别时,博公子再三保证,他已向家中传书,未收到家中反对之辞,不日他将带红彩之队,踏平山路坎坷来迎娶她。】

    好美的誓言,霸道蛮横,比那些个言词藻藻的承诺都要真实。

    【云淡依依不舍,博公子用力将她抱在怀里,仿佛那就是一个最有力的誓言。

    与他久别,看他黑马消失在山角,他似曾回头挥手,云淡第一次感觉到离别之苦,泪流满面。

    那一眼,似是他们在最美的时光里的永别。

    博公子走后,云淡再无法一个住在山上,像是哪里都会有博公子的身影,她下山回到家中,父亲刚好出游不在家,只有胞姐云清在。

    云清自来得父亲宠爱,云淡思忖若是先与胞姐提了此事,等父亲回来,云清还可以在旁帮腔,岂不更好?

    云淡便事无巨细,一一将山上与博公子的相遇相知与胞姐云清说了。

    说完之后,胞姐云清也似乎为她喜悦,还趁着喜欢之情,提议一起煮茶夜谈,好等第二天父亲回来共享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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