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bao子小心地陪着笑脸,让我坐下来,又给上了茶,这才告诉我说:“晨大人,容老奴说说这缘由。这事呀,实在也有点让我们都想不到。这程官人跟着红浪儿进房前,还问过价的,他也一点也没流露出为难的样子,自然是身上有足够的银子了。他又是个经商的,总该知道做买卖的规矩吧?可是过后红浪儿打发人来找我,让我到她那房间去一下。开始我也没想别的,以为是别的什么事。可是一到那里,她就让我看这员外给的银子,我一看,可不得了,这哪是银子啊,纯粹假的嘛。红浪儿跟我悄悄说:‘娘,我觉得这银子不对,你看呢?’我就直接对程员外说:‘员外啊,你这银子可是不对啊,是假的呀。’

    “他听了特别生气,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有假银子呢?’我就把这银子拿给他看,其实还是很和气地说:‘那你看啊,这不是你拿出来的吗?这可不是真的银子啊。’他看了看,气哼哼地说:‘这是我给的不假,不过你怎么就能认定这是假的呢?难道我还能自己造出假银子不成?我才不信你说的呢,我看这就是真银子,瞧,就是元宝的样子嘛!’

    “我也有点生气了。你要是一时忘了带现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客人,找个人取下就完了嘛,但总不能用假的来唬吧,让人拆穿了还不认账,这算什么呀。老奴我也就跟他不客气地说:‘官人啊,怎么你一个大富商,居然连银子都分不出真假?谁信啊。看来你就是上这儿来寻开心,以为你是外邦的,没人敢惹你,以为都要让着你。可你们的晨大人一直跟老身我说,会让邦里来的人守这儿的规矩的,捣乱的也是没好果子吃的。你再这样不承认,就让我们为难了。你不看我们,也得看晨大人的面子吧?’

    “谁知我这么一说,他火倒更大了,干脆骂起来了,连大人都给捎带上了,还好像胡说什么这银子就是你们给他的,老身一听,这更离谱了,这不是拿晨大人当挡箭牌吗?也是在吓唬我们呢。我们可是不能让他这么糟蹋大人的。院里的几个男人听到吵闹声,这时候就都进来拦阻他,哪知他脾气满暴的,几个人都拦不住他,仍是大吵大骂的,说我们是合着伙儿的来陷害他,他可不是一般经商的,头上顶个‘斜尾巴猿’啥的,不是好惹的。还抡起屋里的东西,又是砸又是摔的。也不知是楼下边的谁,把街上巡逻的捕快爷给找来了-——晨大人,可得说明白,这绝对不是老奴我让找的,我知道大人很讨厌把‘蟹客’给送官府的。不过几位捕头大爷上来,一听说有假银子,都说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说说就完了。老奴也知道这事大发了,就跟他们说,那等等晨大人吧。不过几个大爷都性子急,喝完了一杯茶,又听门房回来说,大人一时来不了,就说不能再等了,把人一栓就给带走了。”

    老bao子一口气讲完,亏她嘴快得很,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越听越是惊愕,怎么事情会这么发展呢。这事可是真闹大了,我——当然也就是我们公司——确实最担心的就是游客被里面官府抓走,今天还真闹出了这事。

    我马上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假银子。我不过是让老one把他银子给取消掉一些,他怎么给整成假银子了?确实,银子不够,顶多能“上纲上线”到“霸道消费”上,可是故意用**付账,问题就大了,属“恶意欺诈”,还涉嫌伪造货币罪,也难怪那几个捕快要把人带走了。

    可是,现在不是找老one抱怨的时候,也没法在这里通话,就算能,也是马后炮。我镇静了下,问**子:“事情原来是这样。这程员外被带走时怎么样?还闹么?”

    “哪里呀,一个大爷把那个铁链子往他身上一锁,他就吓得抖起来了,连话也不敢说了。走时,老奴听他还哀求先别走,再等等晨大人,人家也没理他。”

    听老bao子这么说,看来这程危还算识时务,总算明白和这里的差役打交道,可不能再耍“委员”大牌,人家不认。

    我多少放心些了,只要他别跟人家闹得太僵,我去交涉就有比较大的回旋余地。

    事情要一件一件处理。我心想,先把老bao子这边的账结清了再说,让她这边别再纠缠此事,免得节外生枝。我摸了下兜里,还有些银票,便给了富八婆一张五十两的,多了些,不过这时候就别算计得太清了,何况这姓程的还兴许砸坏了些东西,都包下吧。

    听我讲这是替程员外补的钱,富八婆一边口里连说“又让晨大人给垫付银子,老奴真不敢承受啊!晨大人真是处事明如水,清如镜啊。”一边却笑嘻嘻地马上就把银票揣起来了。

    她当然明白,姓程的不可能再回来给补钱了,有现钱赶紧收。

    我板起脸说:“银子你收好,不过这事可就算彻底了了。要是衙门的人再来问,你就说那个客官可能是喝多了酒,一时有点糊涂,闹了个误会,什么事也再别往他身上扯了,听清了没有?”

    她连连点头,一迭声地说:“那当然,那当然,晨大人放心,放心。”

    这里的事算是完结了,下一步,自然是得把这姓程的从关押中给抠出来,这大概也离不开钱的“推磨”作用。虽然身上还有些,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让轿夫送我先回吉祥客栈,拿了四张五百的银票,还有几张一百的及更小额的。

    “没啥别没钱”,但对这条我倒从不担心。

    最早那回,我找凤姐时兜里曾有三十万的巨额银票。另一次为了买吉祥客栈,兜里还曾装了一千万呢,不过是假的。所以,对比起来,我这回兜里的钱只能算是个小数目了,不过,可是货真价实,是客栈里卖粮油和酒的货款,还有每天“情报费”攒多了在银庄里换的银票。

    兜里有了钱,我觉得这事的难度也就降了许多。说起来,这信心还来自荧屏上一直很热门的谍战剧。那里面就总有地下工作者拿钱来买通关节获取情报、营救被捕人员的情节,而且总是有神奇的效果,无往而不胜。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我们执掌了政权后,别人也用金钱来打通我们的官员,以取得利益,结果有相当多的人没能抵挡了金钱的腐蚀,成了贪官。

    本来,我想一竿子捅到顶,直接找应天府的贾雨村,不过轿子行到半路,我想起刚才锦香院的人来客栈报信时,那个杨捕头在座也听说了这个事。我何不先找找他,他应该和衙门里的相关捕头熟识,也许不必惊动上头就能把事办了。想到这,我忙让轿夫转个方向,直奔捕快司衙门而去,我记得杨捕头说过他就在那里办公,他先前从客栈回去时,也说是回这里的。

    说起来也真是巧,或者说是运气好,我刚跟门房的差人打听这杨捕头在不在,他就告诉我,杨捕头刚才已打发一个人到客栈去找我,可能路上错过了。

    我一听,说不定就和这件事有关呢,赶紧按门房指点的位置奔了过去。一见到我,杨捕头就说:“大人来得正好,我回来时,你们那个人正好被巡街的捕快带到这里,他们已在道上问过他了,没问出什么,正商量着是不是往监里那边送,然后等着府里的老爷例行审案时再审。我听了这事,又问了些情况,觉得这人不会是那种真心骗人之徒,可能是哪里出了岔头而已。我心想若送到那边,再想让他出来就麻烦了。就跟他们说,何不把晨大人请来,一块商量下这事怎么处治。您来了正好。”

    我忙问:“这么说,人还在你们这里?”听他说是,我不禁喜出望外,这样一来事情的难度可就降低了。事不宜迟,我得争取主动,先提出我已想好的处理办法,即使不成,也算试探下他们的底线。

    于是,我开口便先感谢杨捕头想得周到,虽然才打过就这么一两次交道,就已处处表现得友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邦也决不会亏待真心帮我们的朋友的。

    说完这些客套话后,我接着说:“杨捕头也是老江湖了,能一眼看出我们这个客官并非苟且行骗之辈,确实如此。不瞒杨捕头,他是今天中午时多喝了点酒,脑子有些沉,脾气也一时暴了些。你可知他中午在何处与何人喝的酒?正是在那红楼贵族大酒家。所陪的人捕头也想必能知道的——”

    说到这里,我稍做停顿,以让他更加关注并留下深刻印象:“——正是贵邦当今皇家凤藻宫尚书贾贵妃父家贾府中掌管府内事务的琏二女乃奶(好一长串的关系啊)。她在我邦久已大名鼎鼎,才貎双全,邦内富商争相欲睹其风采,要花大钱才能求见一面。这程员外就是花了四百多两银子才求得见上一面的。所以,可想而知,他决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办出那等下三滥的事的,也不知是在哪里大意,被蒙混了。不过,他毕竟牵连在此事中,各国有各国的规矩律法,晨某只希望能先将他保释出来,免得他因未犯之罪而获牢狱之灾,传出去只怕影响我邦富商再不敢踏足此地。本使愿做担保,并有银两押上。”

    “大人请尽管放宽心,杨某这就去与衙内同僚们商议一下,把事情处理稳妥。大人请在此品茶,稍等片刻。”杨捕头说着,向我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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