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裴宝儿得知齐珩九成九是个重生货、他的“倒带重来”也连累着自己在现代死了一回、好不容易回去后又被他故技重施害“死”了一次之后的震怒,齐珩本人从裴宝儿口中得知所谓世界真相之后却是十分坦然、淡定。

    更让裴宝儿接受无能的是,他居然还能有理有据地提出反驳意见,而自己却毫无招架之力!

    说得她瞠目结舌之后,齐珩还补充了一句:“既然你见过青云子,应该知道,以他如今的情况,二十年内想要动用普通的法术恐怕都难,更别提是穿梭时空这种大型法术了。”

    裴宝儿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

    这厮是在委婉地告诉她,死了回去的心吧,她只能老老实实蹲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过下半辈子了。

    她有些慌乱,只能避其锋芒。

    “不论这里到底是真是假,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对此间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你。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不能放我一马呢?”

    齐珩皱着眉头不解问道:“何出此言?你我本是夫妻,即便先前经历了种种,如今好不容易才重聚,难道你不欢喜吗?”

    裴宝儿:“……”我欢喜你个大头鬼!

    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通这人,因为他们俩的脑回路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是裴宝儿,不是裴姝。前世如何,与我无关,那些恩怨情仇早在裴姝死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她一字一句道:“在我看来,你是全天下最自私的人。即便是裴姝真的没死,她也不会重新接受你。”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迷茫,似乎接触到了什么他不了解的领域。

    裴宝儿冷道:“你的所作所为,从来只考虑自己,没有想过别人愿不愿意。我原来生活的地方很好,虽然我在那里没有成群的奴仆可以使唤,也没有富可敌国的钱财,但我在那里比现在快活一百倍、一千倍!你为一己之私将我拖入这样的境地,还要求我打心眼里欢喜……呵!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烛花哔啵爆开的细微声响。

    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动。一个透过镜子看向对方,眼神专注而悲伤。另一个眼神落在地上凌乱的那一滩珠宝首饰上,心思却不知飘到哪去了。

    良久,男人才轻轻道了一句:“原来,你竟是这么想的么……”

    裴宝儿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好让男人彻底死心,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她没能说出去。

    罢了,言尽于此,若是他还执迷不悟要求自己跟他扮演恩爱夫妻的话,她可是还有别的更能撕破脸皮的招数等着呢。

    齐珩离开后,北雁怯生生地溜了进来。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上的那堆珠宝残骸,一边小心觑着裴宝儿脸色,一边可惜地哀叹。

    “哎哟,这白玉簪子裂了,跟那堆镯子是一整套的呢……唉,这凤头也歪了,也不知宫里的珍宝局师傅能不能修复好……”

    裴宝儿心中烦闷,直接没好气道:“坏了就坏了,都扔了了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北雁神情惊恐,结结巴巴道:“可,这些都是主子您从前最珍爱的啊,还有王爷让人新打的……”

    一听还有齐珩讨好她捣鼓出来的,裴宝儿更是不爽,直接别过脸去,不听不看不理。

    北雁看裴宝儿不为所动,想了想,从中挑出些许拨到一旁,郑重其事道:“主子您消消气,旁的都能扔,这几件可是御赐之物,还有这件,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之一啊……”而且还理直气壮地发动凌雪她们一同语重心长地劝告裴宝儿。

    裴宝儿被烦得没法,干脆由得她们去了。

    她转念一想,却转过脸朝凌雪问道:“话说,我那些个嫁妆什么的,这些年都是谁在打理?”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问起嫁妆的事,倒不是先前没想起来,只是还抱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才懒怠去管。今天跟齐珩算是摊牌了,看他模样,短期之内是没得转圜了,她还是趁机盘点下自己的经济实力再做打算。

    不料凌雪竟有些羞赧,脸上还飞起两片红云:“回主子,您的铺子都是孙管事负责照管。这几年经营方面都比较稳定,具体盈利明儿奴婢让他把账册呈上来给您过目……”

    裴宝儿便有些纳闷,白露一提醒后才记起来,原来那孙管事便是凌雪嫁的人。

    她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呢,还以为裴家人见我没生下子嗣,直接来收回了……”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只有北雁心直口快道:“那怎么可能?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又不打算断绝往来的,轻易不会做到这一步的。老爷又不是傻子!”

    裴宝儿笑着摇了摇头,裴尚书确实不是傻子,不过,若是裴家如书里那般倒了,被林家步步紧逼,沦落到离开京城回祖籍窝着的落魄地步,没准在杨氏母女的撺掇下,这要嫁妆的事儿还真能闹出来呢。

    说起来,当年裴姝嫁进来的四大贴身婢女,除了“叛变”爬床成功的柳氏之外,剩下三个对裴姝倒都算得上忠心耿耿。北雁这个自请去守陵的就不说了,凌雪、白露两个都留在王府没走。

    兴许是怕被人误会为要借旧主上位的心机女,她们不约而同地都在这几年里嫁了人。凌雪嫁的是个小管事,裴姝名下那些铺子,名义上是孙管事管着,其实就是他们小夫妻一起在管,凌雪心细,账目上面比孙管事还厉害几分。白露嫁的是个侍卫,小两口就住在府里头,她没什么野心,正院尘封的这些年,她便一直管着这一片,如今也算是善始善终。

    “行了,你们两个赶紧家去吧。明儿早上再过来,把最近选进来的新人调教好,你们就可以清闲了。”裴宝儿开始赶人。

    凌雪红着脸还要推辞,白露却笑着揶揄。

    “凌雪姐姐家中还有幼子,确实该早些回去。至于奴婢嘛,夫君又不知道被王爷支使到哪儿送信去了,不若,今夜就让奴婢给主子守夜罢了。”

    两女你争我抢,最后还是裴宝儿发了话,两人这才都蔫蔫地回去了。她也没让北雁做守夜这么不人道的活计,草草梳洗了一番便歇下了,只是一直心神不定。

    这几日见过的人一直在裴宝儿脑海中晃来晃去,她忍不住开始想,若这里是虚构的世界,这些人的喜怒悲乐怎么会这么真实呢?她其实很羡慕这些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不用像她一样纠结这些问题,甚至于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裴宝儿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她可不想得抑郁症。

    于是,为了让自己不继续憋屈下去,她选择去折腾别人。当然,这种折腾算不上坏。

    裴宝儿没别的什么爱好,半年前的她想得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捣鼓下化妆品,努力发家致富,闲暇时看话本解闷。

    如今第二条似乎提前达成了,第三条更不是问题,只剩下第一条可以玩玩了。虽然不缺钱,但是拼搏一番事业也挺有意思的,总好过天天自怨自艾老死在后宅里。尤其是,还没满三周岁的儿子已经被强制“上幼儿园”去了,她又懒得搭理王府里那些女人,不搞点事情,实在是无聊透顶。

    次日,孙管事来送账册。

    裴宝儿也不耐烦看那么些东西,她只粗粗问了几句便罢了,左右这孙管事看着也不是个偷奸耍滑的。更重要的是,在她看来这些属于她前世的嫁妆,完全就是一笔飞来横财,多少都无所谓。

    主要令她震惊的是,裴姝的嫁妆居然这么多,光是铺子每年的收益都好几千两。这还只是铺子呢,田地什么的都没算!相比之下,她前两年辛辛苦苦攒钱想盘个小铺子就显得十分寒酸了。

    “这些铺子里头,哪几个收益最差?”她冷不丁发问。

    孙管事愣了下,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他心里不免对自家娘子生出了一丝怨怼之意,说好的王妃人最和善、不善经济呢,全是鬼话!这位主儿一上来就问这个,明摆着不是好糊弄的嘛。

    他不敢抬眼,只盯着面前地毯上的鸟兽图纹,小心翼翼应答:“去年收益最少的是珍宝斋,这几年来没有新鲜东西售卖,老买家也渐渐不光顾了……”

    听到珍宝斋一词,裴宝儿眼神闪了闪,思绪不由得飘到太兴县上那个雪夜,包裹里放得整整齐齐的七巧板,还有飞行棋……

    “再有就是粮店,这两年漕运成本越来越高,南边的米粮……”

    裴宝儿认真听到最后,不由得对孙管事好感度大增。说得这么细致,头头是道,八成是个稳妥的,凌雪眼光向来都不错。

    “恩,珍宝斋先不动吧。”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接着说:“那粮店的铺面多大?唔,具体铺子里的格局图纸明天拿给我。先这么着吧。”

    孙管事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别说是他,就连贴身伺候过裴宝儿好长一段时间的北雁几个都惊呆了。

    这是裴宝儿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在她们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北雁瞠目结舌道:“主子,那神医不仅治好了您的心疾,居然还能把您视钱财如粪土的病都给一并治了?”

    裴宝儿:“……”这叫什么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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