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才在老旧的木上坐下,便听到那木椅发出“吱呀”的晃动声,想必因为年岁久远榫头已经有些松了。他也不绕弯子,直说了来意,“顾阿姨,我不是来求您指点广场舞的,您心里自然清楚的很。”

    顾大夫点了点头,已经作好了黑下脸来赶小可走的准备。

    小可却说:“我查阅过宏卫社区的相关资料,近六年来这个社区竟然有八个妇女生下了畸形的死胎,据这里的街坊讲,十几年来类似的事情出现的也不只这八个而已。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知对这种奇怪现象,您有什么样的高见呢?”

    听了小可的话,不但顾大夫脸色一变,连叶婴落也直摇头。她早就知道小可打算把解决问题的重心放在怨婴事件上,只是在陪他查阅资料后,当他是在病急乱投医,这时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会在这种没谱的事情上钻牛角尖。

    顾大夫人虽不年轻了,脑筋却异常的清楚,她很快就适应了小可由拆迁办的人变成医学爱好者的转变,她点头微笑着问小可,“小光头,你对这事又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应该把这些病例统一归档报给政府,并要求相关部门派人来检测一下这里的水质和放射物是否超标。”

    “孺子可教,”顾大夫本来是站着的,这样方便她送客。这时她却坐了下来,戴上了老花镜,“只是,孩子,你想到的我都做了。政府几年前就检测过这里,宏卫社区并没有什么放射物存在,而这里的饮用水也是由全市统一供水系统提供的水源,水质完全符合饮用标准。所以,从这方面入手已经没办法解释这一现象了。”

    “噢?是这样啊,”小可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什么龙脉、怨婴一类说法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完全否定这种说法呢?”

    叶婴落插话道:“因为这是迷信,不科学呀。”

    顾大夫摇了摇头,“什么是科学?如果我的理论证明了你是错的,那么我的理论就叫科学。这叫证伪主义。可是又有哪种理论能证明龙脉、怨婴这些说法纯属迷信呢?”

    小可咳了一声,“您不是位医学专家吗?怎么像您这样在科学理论方面获得了多项成就的人竟然不是无神论者?”

    叶婴落却抢白道:“牛顿是经典力学之父,他也不是无神论者。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存心讨好顾大夫,自然要处处替她说话,还把她捧高到和牛顿相提并论的地步。

    “牛顿?”小可摇了摇头,“就是那个家里养了大小两只猫,就在房门底下凿了大小两个洞的科学家?”

    叶婴落说不过他,只好强词夺理道:“我认为顾阿姨提到的科学就是证伪主义这种说法很有道理。”

    顾大夫却没吃她那一套,“姑娘,你也不用给我老太婆戴高帽子。这要是在旧社会,我也不过是个接生婆而已。”

    叶婴落无言以对,小可却连连摇头,“您要是个接生婆,那也得算是个理论水平高超、临床经验又极为丰富的接生婆。您看您桌子上那几个奖状,随便哪个都够有份量的。”他指着对面四米多远那张桌子上的一张证书说:“这是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授予您的名誉院士证书?”

    叶婴落寻着小可指着的那张裱在白边框架里的证书,模糊的看了一眼上面远得比芝麻粒还显得小的英文。

    小可又用下巴指着那证书旁边的另一份裱框的奖状,“恩,这是休斯医学研究所签发的生物医学工程重大贡献奖”。您要是接生婆,那也得算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白金级接生婆。

    小可的英文很烂,又怎么看得懂那证书和奖状的含义了?只是他之前看过顾大夫的简历,记住了她获得的这两个最重要成就,而他超好的视力又支持着他看清了证书和奖状上的落款。按着拼音和英文模糊的拼读,还是猜到了那个学院和组织的名字。

    就算再清高之士,听到后生小辈如此真诚的夸赞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成就,也都会发自内心的喜欢。顾大夫的脸色渐渐由慈和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她一面谦虚的说受不起这奖项,一边回过头去像看宝贝似的又欣赏了它们几眼。

    突然,顾大夫满带疑惑的又转头看向小可,她扶了扶老花镜,“小伙子,这么小的字母,你是怎么看清这上面写着些什么的?”

    “顾阿姨,您不知道他。这小光头的视力好着呢。我太了解他了。比这再远几倍的距离他都能看得清,这叫特异功能,他是个异能者。”叶婴落本以为财大气粗的自己能以钱打动这顾大夫。哪想到对方竟然完全不为所动。这时顾大夫被小可的异能吸引住了,她便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自信。就好像小可这个有怪异本领的小子是她的附属品一样,当然要替他吹嘘一番。

    “异能者?”顾大夫却不屑的一笑,“这也算特异功能?”

    小可和叶婴落对视了一眼,都问:“难道这很平常吗?”

    “你们懂什么?”顾大夫摇着头说,“这种视力超常的本领的确很能吸引人的眼球。但是在具有特异功能的人群里,这只能算作是最最低级的不入流本领了。”

    小可听到这种言论不由得火冒三丈。他虽明知这感官超常症带给他的困扰和后患都极为可怕,但他向来也以之为傲的。顾大夫竟然说他的本领在异能领域根本不入流,他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于是他问顾大夫,“顾阿姨,那您说,什么样的特异功能才算入流的?”

    “我是研究胎儿的,你们还不知道。决定着胎儿发育情况的因素中,最重要的一种就属染色体了。而染色体的主要成分就是dna。正是dna的复制实现了遗传物质的传承。而遗传基因,”说到“遗传基因”时,她咳了一声,语气更郑重起来:“它虽然只是承载着一定数据的dna片段。但每一个片段又都有着各自的特色。这就像有的人爱热闹、有的人爱安静;有的人习惯千篇一律的每一天,有人却狂热的追寻着改变和刺激。”

    小可和叶婴落都没敢打断她,只听顾大夫继续说:“基因正是如此的各具特色。当地球上的微生物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某一段决定着dna排列顺序走向的基因突然在生命进化过程中大爆发,进而改写了生命的进化史。这才在几十亿年后有了我们人类。

    没有遗传,也就没有传承。但是,没有进化,也就没有发展。异化正是进化主流方向中的一些很特异的分支。所以这段主宰着进化的基因中也就存在了一种异化现象。放诸人类身上,也就是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相对于平常的人出现了异化,就是你们说的异能人了。”

    “您能具体点说说,这种异化都包括哪些现象吗?”小可听顾大夫说起和自己有关的异化现象,自然关心起来。

    “诸如千里眼,顺风耳,这种将自身生物能发挥到极致的情况就得算是最低级的异化了。再有些人能够读心、有些人具有超强记忆、有些人出现仿生学变异、甚至有人会像传说中那样控制某些元素。这种就属于高极的异化了。其中像具有超忆能力的人,数据记录全球也不足40个;而具有明显的仿生学变异的人更数凤毛麟角。当然,异化也不都是向着超于常人的方向发展的。像有些人有着吸引雷电劈自己的异能,也有些人会自燃,这些都是违反生物自保常识的异化。”

    “他这种情况,真的算是最低级的异能了吗?他的感官超常也算是万中无一的个例了。”叶婴落问。

    “他这种情况也就算是最简单的异化而已。人的眼睛不过是一个能调节焦距和进光强弱的光谱仪。只不过他这双眼睛更精密而已。超出常人几倍,却要消耗多于常人数倍的能量来维持正常运行,实际上是会被自然选择淘汰的。而且这种异化发生概率并不低,只是多数都并不太明显,真正严重的又很有可能会导致器致性病变,不能对焦或不能控制采光强弱,跟瞎子没什么两样。而且大脑也会因为过度兴奋而失常,所以想找这类异能人,精神病院里几十个中就有一个是这么患病进去的。”

    小可细心吸收着顾大夫的这一套异化基因的理论,他也没想到他这种所谓最低级的异能竟引出了她多年来对于胎儿发育受基因影响的学说。和她的理论比起来,张湛说的什么胚胎发育到某个阶段便会停滞,并延着那个方向发展成爬行动物、两栖动物之类怪胎的说法明显太out了。顾大夫所提到的异化理论显然更具有前瞻性。根据这一推论他又想到了些不明之处,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依照您的理论,那么怨婴这一现象不就很好解释了,只是因为胎儿发育过程中受到了其它因素的影响,才出现了这么多变异。没必要扯到龙脉一说上去的。”

    “受到什么其它因素影响?政府不是查过了?水质没问题,也没受放射物污染。”

    “那可能原因就多了,例如被放射线辐射、细菌病毒感染、饮食习惯,是否被化学制剂投毒……”

    “越说越离谱了。这是基因层面的认知,你非要用宏观世界的因素来牵强附会到微观世界的异变,这不是南辕北辙吗?”顾大夫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鼓励似的笑容。

    叶婴落觉得两人说的都有些道理,而各自的理论又都不够严密,只是他们争论的这么热闹,始终都跟搬迁问题无关,她想要先走,又担心小可和顾大夫混熟以后真的说动了她。她心中烦乱,突然腹中一痛,疼的一个哆嗦。

    顾大夫注意到了她这一情况,缓缓伸出手搭住她的左手腕脉,这一号脉便即明白了,于是她问小可:“你俩是情侣?”

    小可看到这熟悉的桥段,突然担心起来,“我靠,叶婴落不会是怀孕了吧?要不顾大夫问我们是不是情侣干嘛?她怀孕干我屁事,我还是个处男呀顾阿姨?”他想到这里,正要否认,哪想到叶婴落却若有心若无心的应承了顾大夫的问话。

    顾大夫点了点头,这才说,“你们是情侣我就不必藏着了,若不是的话,说出来你们反而会尴尬。”

    “亲娘哩,您别卖关子了,我现在够尴尬的,坑爹啊你这是。”小可并没说出这番心里话,但是却很焦急的等着顾大夫的后话。

    “你这是痛经啊,只不过是着凉了而已。你这丫头,以后别大半夜的吹冷风,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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