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此话怎讲?”钟馗闻言浑身一震,这时的人对算命一说还是极为信服的,不过或许因之前张玄清不靠谱的表现,钟馗面上又闪过一丝狐疑。

    张玄清见此,大袖一挥,负在身后,面露悲悯道:“旁的贫道也不想多说,只给你一句忠告,当即陛下,善以貌取人……”说不说多说,但说的却也够多了。

    相传钟馗就是因为长得丑,虽然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却依然因相貌丑陋而落选,最后愤而撞死在太极殿外,才成了一代吃鬼天师。

    钟馗哪知此理,闻言面皮瞬间涨红:“道长何必那相貌取笑在下!”还道是张玄清故意取笑他。

    张玄清一见心说糟了,这是对方因为恼羞成怒,起了逆反心理。暗怪自己因为觉得事情十拿九稳,却忘了照顾对方面皮。本来这种简单的错误他是不该犯的,可都怪自己得意忘形,紧忙面色一整,补救道:“钟兄弟莫要误会,贫道并无取笑之意……”

    “道长不用说了。”钟馗大手一摆,打断道:“钟某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己本就容貌奇怪,道长所言都是事实,并无甚么不对。不过道长要说圣上以貌取人,在下却是不信的。况且,就算真的被道长言中,钟某一生光明磊落,即便不中状元,亦无愧矣!”说着已恢复一脸正色。

    得,看来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张玄清张张嘴,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摆摆手,转身就退出房间。

    只留下钟馗一脸莫名。

    ……

    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孙思邈、刘神威就看到一个奇怪的场景。

    只见张玄清看着低头吃饭的钟馗,几次张口欲言,最终却又闭上了嘴,显得心事重重。

    钟馗今天换了一身衣服,正统的文人士子打扮,只是面料洗的有些发白。再加上他身材魁梧,长着一张猛张飞的脸,穿上这身,颇显得有几分怪异。

    孙思邈心说就算人家打扮怪异你也不能这么看吧,轻咳一声道:“道兄,你这是怎么了?”提醒他收敛着点。

    没想到张玄清闻言放下碗筷,忽地喟然一叹道:“道兄,若是你看出有人即将遭劫,你该当如何?”说话之时,一双眼定定的盯在钟馗身上,任谁都看得出他意有所指。

    孙思邈心中微动,也放下了碗筷:“道兄此言何解?”

    一旁,刘神威紧着将口中饭咽下,打了个嗝,好奇问道:“师叔你还精通看相算命?”

    张玄清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精通却也谈不上,只不过偶然间学得一门观气望运的本事,习练日久,略有所得。”

    “真的?”刘神威满脸兴奋道:“那师叔你给我算算……”

    “神威,莫要胡闹!”孙思邈打断了他,眼神往钟馗身上一扫。

    此时钟馗业已抬头,双眉一浓一淡,紧紧皱在一起,良久,双眉微松,张开厚厚的嘴唇,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张道长,多谢您的好意,您昨夜的劝告,馗已铭记在心。然大丈夫有可为有不可为,馗自幼寒窗苦读,自问尚有几分学识,更有几分治国安民之策。若听了道长一言,便心怀畏惧,不敢赴京,恐怕日后馗良心难安,对不起自幼寒窗苦读之功,更对不起自幼所受的圣人教导!”

    听听,听听,这理想,这抱负,真不愧后人对他的评价!

    要说钟馗的涵养还真够好的,昨天张玄清拐着弯的说他丑,他今儿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不愧是正气浩然、刚直不阿、待人正直。

    “唉!”张玄清叹了口气,面带惋惜:“钟公子又何必如此倔强?”目光扫向钟馗腰间一块玉佩,惋惜之情更加明显了。

    钟馗并未发现,只是道:“道长不必多劝,在下心意已决。”抱拳拱手,站起身来,掏出一串铜钱,恭恭敬敬放在案几上:“昨夜多谢三位道长收留,钟某铭感五内。些许诊金,聊表谢意,望道长莫要嫌少。如今秋试在即,馗不敢耽搁,就此告辞!”

    孙思邈起身挽留道:“钟公子何必如此急着走,华原县到京城并不远,不如多留几日。”

    刘神威也道:“是啊,钟兄,你还是养好伤再走吧。”

    钟馗摇摇头,不顾两人挽留,执意要走。

    张玄清道:“钟公子要走也自无不可,不过钟公子切记,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莫要想不开。”

    钟馗诚心谢道:“多谢道长宽言!”后再次向几人告辞。

    孙思邈、刘神威、张玄清一路将其送到门口,刚刚打开门,没想到外面正好走来两个道士。

    “敢问几位哪个是张真人?贫道袁天罡,携小徒李淳风,特来拜见!”两名道士本正欲叫门,见几人出来,眼前一亮,当先一个道。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天罡、李淳风师徒!

    如今这师徒二人经过昨天下午在醉仙楼的见闻,对于张玄清的传言,不禁信了几分。特意修整一晚,焚香沐浴,洗去风尘,今天一早才前来拜见。

    眼瞅得从门内出来的是四人,三道一俗,袁天罡两人的注意力本该放在三个道士身上,可不知怎么,却下意识被那一俗家打扮的士子吸引。

    丑,很丑,太丑了!

    袁天罡师徒两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不过紧接着,两人眉毛齐齐一皱。

    袁天罡心中盘算一二,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公子,可是要进京赶考?”

    钟馗脚下微顿,拿眼望去:“道长如何得知?”

    袁天罡面上闪过了然,忽又叹道:“这位公子,听贫道一句劝,莫要去了,莫要去了,否则有丧身之祸!”

    一瞬间,钟馗心头一跳,蓦然回首,看向张玄清。

    然而此时张玄清却仿佛心思不在这里,只是看着袁天罡、李淳风两个人出神。

    钟馗看了他良久,心中似乎否定了什么,转回头去道:“这位道长,何出此言?”神色之间有几分莫名。

    袁天罡微微叹息,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正好照射在他右脸上,映得若有一层柔光:“公子不必多问,总之贫道没有必要欺骗公子……”

    刚说到这里,他身后李淳风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说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短命非业谓大空,求谋做事事难成。六亲骨肉皆难靠,廿四秋分丧此生……这位公子,若你今年正好二十四岁,那就不用去京城了。若你不是,那就是我师徒二人看错了,你自可离去。”

    似乎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话,他说完之后,面上闪过一抹异样,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李淳风不是钟馗,钟馗的眉毛,一浓一淡,皱起来十分难看。但李淳风年刚过弱冠,生的唇红齿白,虽穿着道袍,却宛似翩翩公子,这一皱眉,竟给人一种极为赏心悦目的感觉。

    袁天罡对此却似有几分微词,干咳两声:“淳风,莫要多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我知道师父,不可言明当暗点,以后不会了。”李淳风认着错,面色依然平静的很。

    钟馗见此突地沉默下来。

    孙思邈、刘神威两师徒对视一眼,转而看向张玄清:如果他们没记错,刚刚张玄清反常的表现,也跟此事有关?

    然而这时张玄清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对面两位道士,他心里面想着:这两人刚刚说自己叫什么?袁天罡?李淳风?

    卧槽!

    如此两大神棍……啊呸,是如此两大神人,竟然就这么让自己见到了?

    直到感受到孙思邈师徒的目光,他才蓦然惊醒。摇摇头,把脑海里没溜的念头甩出,轻咳一声:“钟公子……”可刚刚说出了一句,就被钟馗打断。

    “张道长,还有这两位道长,你们不必说了,我钟馗并非不识好歹、听不进人言之辈。然则馗寒窗苦读十数载,胸中抱负若不能施展,即便活在世上,又有甚么乐趣?”说着,一撩衣摆,抱拳一礼:“钟馗在此拜别诸位道长,若日后钟馗当真身殒,也怪不得旁人,都怪钟馗命苦。诸位道长……告辞!”

    清晨的阳光下,钟馗人高马大,拉着长长地影子,离医馆越来越远。

    望着他的背影,袁天罡叹息一声:“这又何苦来哉!”李淳风虽未说话,但目光中亦闪过一丝不忍。

    片刻后,孙思邈忽然开口:“两位道友,可愿入内一叙?”总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这时候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可都看着他们呢。

    袁天罡这才想起还在人家门口站着,忙见礼道:“几位道兄勿怪,贫道只是见方才那位公子面貌奇特,绝非常人,想点他一点。没想到……”

    “无妨,无妨。”张玄清笑着开口道:“这位袁道兄是吧?远来是客,快快屋内请。还有这位李小道友,一起来,一起来,咱们屋里边聊。”相比于其他上门求见的道士,如今可谓是客气的紧了。

    走到屋内,袁天罡、李淳风师徒才来得及打量张玄清。只见张玄清穿着一身这个世界常见的青布道袍,头上长发披肩,却没有戴冠,而是随意用一根布条扎起来,道袍也浆洗了许多次,显得十分朴素。面貌亦如常人,不论是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都普普通通,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只是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仿佛但凡有哪一个五官异于常人了,就会破坏这种别样的美感。身体清瘦,不高不矮,皮肤倒是显得十分白皙温润,如同一块美玉。

    不由自主的,师徒二人盯着张玄清的脸施展起相术,却越看面色越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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