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

    审案,也从简单的问题解决起。

    韩彻就问林俊仁,对余家要他女儿抵债,是个什么意见。

    林俊仁脖子一梗,摆出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清高姿势。

    “谁惹出的烂摊子,谁自己收拾!只当我林家没这女儿,简直辱没门风!”

    韩彻听得鬼火直冒,当堂扔出第一根签子。

    “身为人父,管教不严。出事之后,推托搪塞,不负责任!亏你还是衙门吏员,罪加一等。将他拿下,先打上十板。以儆效尤!”

    林俊仁没想到,县太爷会拿他开刀。本想叫屈,负责刑罚的李捕头劝道。

    “消停点吧!兄弟们下手会有数的,大人正在气头上,你闹什么?”

    林俊仁无奈,当了一回出头鸟,惨叫着挨了十板子。

    是真疼。

    李捕头没放水,还故意递眼色,要打重些。

    县太爷可是刑狱里的老行家,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哄林俊仁那蠢货呢!

    眼看十板子就把林俊仁打得皮开肉绽,娄余两家人,及一应乡亲都被成功震慑住了。

    再无人喧哗,娄父顿时跪下求饶。

    那聘礼他是绝对还不起的,大半都还赌债了。剩下几两银子,家里买东西花用,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就算娄得月会影响生育,但又不是绝对不能生育,只要好生调养,不就行了么?

    可余家不肯。

    又不是富裕人家,谁家肯好吃好喝的养着一只,可能会下蛋的鸡?所以这媳妇,他们坚决不要。

    要是娄家不还钱,那就把娄得月卖去做丫头,做妓女,总之得还债。

    至于林美娘,余大郎还是贼心不死。

    要是舍一个娄得月,换一个林美娘,可是赚大发了!小丫头又漂亮又机灵,还会做生意赚钱。这样媳妇,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既有机会,还想求县太爷给他作主。

    韩彻气笑了,“别说不一定是林美娘害了娄得月,就算是她害的,也没这规矩!想占便宜,还想让本官替你作主,简直混帐!念你也是苦主,本官暂且记过,再敢胡言乱语,一并拖下去打!”

    然后他才来问娄得月,那汤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娄得月道,“是我自己愿意服的,美娘妹妹跟我说得很清楚,此事与她无关。如果要我去给余家生孩子,我宁肯死!就算生下来,我也会生一个,弄残一个!你们家要儿子是吗?那就给你们养一群废物!”

    如此狠话,余家人更不要这媳妇了。

    韩彻也不高兴了,“你这女子,为何如此歹毒?人说虎毒不食子,尤其是为母者,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却想要把亲生的孩儿弄残疾?只这番话,就该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美娘猛地抬眼,“大人,娄姐姐只是说几句气话,又没有真的伤害到谁,为什么要挨这么重的打?好象常人吵架,一个说要杀了另一个,难道就能断他个谋杀未遂吗?”

    “闭嘴!本官断案,不容你置喙。”韩彻火大的扔下第二根签子,“打!”

    娄得月被拖去挨打了,韩彻盯着美娘,拿起第三根签子,“林美娘,你私带汤药进了牢房,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就算是娄得月自愿,你也逃不开一个教唆罪名。这板子,你也免不了!”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昂着俏丽小脸,乌眸中没有想象中的退缩与畏惧,反而愈发坚定。

    “大人要打民女容易,但是娄姐姐该如何处置?是休妻发卖,来还债吗?”

    “对!”余家人齐齐道,“休了她,卖了还债!二十两银子,卖!”

    韩彻眸光一缩,捏着签子的手一紧。

    这小狐狸,又给人下套了!

    公堂内外,就听着美娘脆嫩的声音响起。

    “大人,您都听到了。余家要休了娄姐姐,卖她还债,二十两银子。那就这么了结吧!”

    郑飞扬捧着准备好的银子出来,又为难的看了美娘一眼,“大人,我,我能不能替她挨打?”

    “回去!”美娘冷声道,“公堂又不是菜市场,岂容你讨价还价?我犯的错,自然我承担。”

    韩彻,韩彻反给堵得说不出来了。

    看余家人盯着银子,露出贪婪之色,觉得要少了,小姑娘鄙夷道。

    “这银子是我借来的,按行规,两分利。还请大人作主,请娄姐姐也给我也立个借据。五年之内,必须连本带利还清。否则娄姐姐,你也还是要卖身还债的。”

    挨完打的娄得月,死死咬着嘴唇,忍着疼道,“我,我愿意……”

    余家人不作声了。

    娄父却不甘心的问,“那,那债要是还完了,也该给我们爹娘一些吧。”

    哈!

    韩彻都被气笑了,“你方才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你若能将这覆水再收,自去管她要钱。再敢啰嗦,板子伺候!”

    娄父顿时脖子一缩,啥也不敢提了。

    既如此,便当堂写下休书,退还庚帖,结清银子,这门亲事就算作罢。

    娄得月捧着休书,喜极而泣。

    但韩彻手中捏了许久的第三根签子,终于落地。

    “此事虽然了结,但林美娘,你的板子还是免不了的!”

    “一个闺阁女子,不守本份,教唆闹事。言辞无忌,扰乱人心。依律至少是四十大板,入狱三年。但本官念你年纪尚小,又是女流之辈,便格外开恩,判你重打二十大板。入县衙为仆役两年,静思已过!”

    人群寂静如鸡。

    不仅无人说话,甚至连抽气声都听不到。

    全都被吓到了!

    大家都知道美娘会受罚,美娘自己也知道会受罚。

    所以除了来送银子的郑飞扬,并不许任何人来围观。

    但谁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重罚。

    二十大板也就算了,

    但还要将美娘罚入县衙为役,这就太重了。

    这种役,可不是差役的役,而是囚役的役。

    甚至比卖身为奴的下人,更加低贱。因为她是有罪的,所以必须穿着囚衣,在县衙里当丫头,整整两年。

    但韩彻错了吗?

    没有。

    他确实是依着大燕律例在办事。

    美娘私传汤药进牢房,该打。

    美娘不肯劝人向善,该罚。

    全部都在律法之内,韩彻没有冤枉她任何一条。

    只不过,他全部按着最重的标准,来责罚美娘。

    能申辩吗?

    不能。

    令已落下,犹如刀已出鞘,箭已上弦,所以就算李捕头都觉得不忍心了,还是得带人上前,抓了美娘服刑。

    “慢着!”人群之后,有个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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