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女好比一个诅咒,她庇佑了所有惨死的新娘向负心郎君寻仇时不惧桃木的威胁,却也将自己的一丝过去寄托在她们心灵深处。

    每一个桃花女,都对当年的周公有着化不去的情谊,解不开的怨结。

    对付厉鬼,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慢慢解开心结才是正经,尤其是桃花女鬼,爱可以无限广阔,但爱化成的恨意更加厚重,万一弄不好,很容易适得其反,所以见到桃花女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周公,让她心里抉择,难以下手。

    还记得那句话么?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桃花女纵然恨周公要死,也不会伤害他,只是加毒手于他的妻妾。

    我问爷爷,包办婚姻也有爱情么?桃花女和周公结亲于说媒,两人并没有甜如蜜,细如丝的热恋时期,怎么会如此难以割舍?

    爷爷说:女人嘛,很恐怖的!满脑子情爱,见不到男人时就幻想一个白马王子,一旦郎君出现了,就会当成想象中的那个人,桃花女得了《地理》奇书,可谓是天之骄女,自然看不上一般男人,而周公名声在外,说不定桃花女早就幻想要嫁给周公了,甚至连生几个孩子,每天给周公做怎样的饭菜都早有打算,所以周公使人说媒,她便满口答应。

    也许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桃花女的脑子里,指不定都幻想到白头偕老,死亦同穴的阶段,所以她以为被周公所害时,才会伤心的自杀,不去投胎而化为厉鬼也要报复。

    这份感情被每一个桃花女继承,一旦出现与周公一样的男人,就是她们一生中最爱,而我要做的就是告诉那个桃花女,我是周公,然后剪断情纸,将她的怨气化解一些,剩下的也不足畏惧了,站在桃树下她就不能接近。

    “付姐姐,剥了多少鸡蛋?”

    付雨辰没好气的说:“你试试剥生鸡蛋!”

    “问你个问题啊,你有没有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

    “废话。”

    “如果你的另一半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比如说出轨,你会怎么做?”

    “老娘让他卧轨。”

    妈呀,好可怕,以后还是少接触女人,一不留神爱上我就不好了,不过跟我亲密的女人好像都没好下场吧?小溪姐死了,李冉死了,小锁狐狸死了,杜妞妞在床上躺着一直昏迷,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克妻命?

    偷瞟一眼赌气剥鸡蛋的付雨辰,要是她执意找我麻烦,说不得只能勾引她了,不过她能看上我么?眼光没这么差吧?

    胡思乱想了几句,我去爷爷屋里翻出一张旧弓,可惜没有箭,只能用粗一点的桃木枝代替,草人也好弄,院子里就有三个,秋天要插进田里赶乌鸦用的,只有喜字比较麻烦,事急从权,也顾不上剪纸,就拿红墨水在白纸上写了两个贴上去。

    到了这一步,事由天定,会动的纸人纸马我做不出来,今天也不是凶道日,只能尽量还原当时的场景,勾起桃花女心底里的记忆,要是不成功也没奈何,又是旧鞋,又是凤凰衣,又是红丝剪刀,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真的死在今晚也是命,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桃花女没有左红莲那么厉害,不然早就杀掉我了。

    其实我还会一招,如果有开了光的赵公明神像,奉上五碗素供五碗荤供,可以请五方瘟神来帮忙,这是那夜收拾饿殍时五乘教我的,算是五鬼运财的变种,不过他说我佛心不精,得不到菩萨加持,请来瘟神只能自己倒霉。

    十一点五十五,我让付雨辰停手,她只弄出来巴掌大的凤凰衣还是破破碎碎,我叹息着取了一些贴在她鼻尖,又用剪刀将她的衣领剪开,露出两个圆润丰腴的肩头,把剩下的敷上去:“付姐姐,你弄得太少了,只够一个人的,要是一会我被鬼上身,你可就倒霉了。”

    付雨辰挣扎一下,认命道:“你还是舔我一口吧。”

    嘿,说的这么怨,好像我占了大便宜!

    付雨辰盘着腿,端端正正坐在红丝剪刀下,我则摆出那个魁星踢斗的姿势立在她身边,背着旧弓,老牛和虎子一左一右,戒备的望着门口。

    十二点整,爷爷屋里的古钟响起,我抖了个机灵,憋足了劲盯着门口,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汗珠不停从脸上掉落,后背的衣服也被打湿,胸腔里的砰砰声连身边的付雨辰都可以听到,可门外依旧是黑漆漆,并没有出现红色的身影。

    晚风习习,繁星点点,屋檐上挂着的昏暗黄灯虽然不明亮,却罩着整个院子,一切都是平静,唯一的响动只有我们的喘息声。

    付雨辰瞪大杏眼,紧张的问:“方航,女鬼是不是不来了?”

    “应该是吧,”我模棱两可的说:“一般来讲十二点整的时候不闹鬼,几乎就没事了。”

    付雨辰松口气,将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太好了,那咱们走吧?带上你的小未婚妻去城里住,你们村太怪了。”

    出村么?确实是个好办法,杏桥村偏僻靠山,土腥气极重,最适合魂野鬼穿梭往来,去了城里倒是好些,不过带着妞妞,万一碰见李冉就麻烦了。

    “算了,就在这里住吧,我家有真武像,还能稍微克制一点,”付雨辰执意要走,我劝说道:“别担心,出了村反而不好,就算你回太原,说不定也把鬼带回去了,明天跟我上山,让你见见我的后台,一定能摆平桃花女。”

    五乘,爷爷,城隍庙的老人都不在,山女也不好找,但我还有个必杀技,狐狸洞里的狐狸精。

    忽然间,我想起上次为了找饿殍,爷爷拿出一盏灯,只是还没来得及将小芳家的香油倒进去,饿殍就变成了小孩,说起这盏名为山林蛇的灯,也有很强的辟邪作用,而桃花女是我家的冤亲债主,倒也不用去别人家讨香油。

    让付雨辰坐着,我又去爷爷屋里把灯翻出来,也看到好多造型古朴的摆件器具,想必也是对付妖魔鬼怪的东西,只是我不会用,不然今夜就不用这么被动,直接出去找桃花女就好。

    去厨房倒了香油将灯芯点燃,一穗灯花摇曳,将我的影子拖拽起来,我伸手护着灯花,小心的走过去:“付姐姐,这不是我第一次被鬼困在小院里了,不过这次一定会没事的,拼了命我也会保护你和妞妞,哈哈,桃花女而已,比得了左红莲么?我可是连不化骨......”

    走到付雨辰身前,灯花粗壮起来,我轻松起来开始安她的心,刚一抬头,却看见一头红发的付雨辰头顶有一个更加红艳的女人,晕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离灯远些的地方,便朦朦胧胧不太清楚。

    一双红底绣金牡丹的绣鞋,脚背紧绷,将褶皱许多的纨袜也衬得舒展,脚尖触着付雨辰破浪蓬松的脑袋,再往上是血红色长裤,下摆到膝盖,上身红娟衫套着绣绿花红袍,束腰处是一朵大大的粉色桃花,千层万簇的盛开着,她的双手紧贴着腰,宽松的袖口却没有遮住一双青筋扭曲,嶙峋显骨的手。

    桃花女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绢布,直挺挺的挂在屋檐上,这一次她歪着头,却没有用头发帘遮住脸,她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个荒诞又略带嘲讽的笑容,并不像吊死鬼那样大张嘴吐着长舌头。

    发现了鬼影,我的心脏一瞬间提到嗓子眼里,不会跳动了那般的失重感让我险些背过气去,而桃花女的眼睛就落在我身上,浑浊的眼白印着一道道血丝,最中心的一点黑也有些泛着血的意味。

    “付付付......付姐姐。”上牙与下牙打架,我战战兢兢的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别乱看,向我走过来。”

    付雨辰还不知道一个没有体重的女鬼就踩着她的脑袋挂在头顶,不明所以的说:“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呐。”

    何止是难看,我都快哭了:“别问了,快点过来吧。”

    “鬼东西,又玩什么花招!”付雨辰小声嘀咕,不情不愿的向我走来。

    桃花女的嘴角又向上翘了一些,她翻翻头歪向另一边,咧开嘴冲我阴森的笑着。

    我紧紧夹着双腿憋着那股尿意,想向桃花女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脸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的抖动。

    眼看付雨辰就要走到我身边,平趴在地上的虎子忽然抖了一下,柔软的狗毛如钢针般倒立,抬起头冲着付雨辰狂吠,黄牛被狗叫惊动,四条腿一蹬直直跳起,狠狠甩着脑袋伸长脖子沉沉“哞”了一声,而付雨辰也扭头,配合它们发出凄厉的尖叫。

    尖叫过后,付雨辰咯的一声,晕倒在我身上。

    顾不得其他,我扛起付雨辰就跑,刚跑到门口忽然想起妞妞,又转身去救她,却看见一幕让我直接把付雨辰仍在地上的场景。

    桃花女飘到桃树下,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上划过,直挺着腰,面向我而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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