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了相应的布置之后阚泽则是先行告退了他回去准备加派一些人手前往西域做好应急预桉并且加大对于西域现状的调查了解。
    荀攸则是暂留在了节堂之中他还有事情要向斐潜表奏。
    荀攸在知晓了西域之事后一开始多少也是有些杂乱心绪的。
    一方面是荀攸作为尚书令他和庞统是作为主抓吏治的两大重臣庞统现在不在长安那么吏治上面的问题也就等于是他的责任。另外一方面荀攸也清楚西域对于长安对于斐潜的重要性西域胡商东西贸易不仅仅是提供了经济上面的收入而且还有大量的奴隶补充了劳力的缺口使得长安三辅的发展日新月异。
    虽然说如今长安三辅的经济贸易并非完全依赖于西域但是西域还是很重要的。
    长安经济如今是四面开花。北面有北地大漠的皮毛和畜牧南面有川蜀的竹制品和矿物东面则是来自于山东之地的原材料西面就主要是西域了提供了玉石香料等价格高昂的奢侈品。
    虽然说当下雪区的经济贸易路线正在拓展但是要成气候还是需要一定的时日。一旦西域出现重大的问题长安三辅这里自然就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所以如果斐潜不立刻采取什么制约措施荀攸觉得就有必要和斐潜特别强调一下可能会承受到在经济方面的损失……
    『主公若是西域之事不能速决……』荀攸禀报道『这香料玉石蒲酒等物必然会有所衰减……一旦乱起甚至可能会断绝……恳请主公应早做安排。』
    斐潜在经过了思考之后并没有下令立刻派人到西域亦或是让西域的吕布回来而是先从吏治开始从考核开始切入当然这就意味着并不能迅速的解决西域当下的问题但是也同样意味着斐潜要采取更为彻底的方式去解决西域问题而不仅仅是头疼治头脚疼治脚。
    但想要彻底的去解决西域问题就可能需要更多的付出……
    包括但不限于经济方面的付出。
    斐潜点了点头问道:『西域货物如香料玉石等公仓之中存货几何?』
    荀攸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若臣所记不差香料三年仓存一二年仓有三一年仓也是有三合计应有三万余斗……玉石仓只有两处……另有酒窖六处但是其中蒲酒存量也是不多……』
    三万多斗看起来多实际上并不多。
    三万这个数目对于一个人或是一个家庭来说当然挺多的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完这些香料但是平均到了长安三辅亦或是整个大汉这数量其实很少了。
    香料仓较多不是量大而是因为存储的条件苛刻。香料是有一定的存放时间的就算是干燥存储也会渐渐的和其他杂物串味所以存储的都要单独存放而且还要注意通风防潮还要密封等等。即便是如此小心存放的时间越长香料的香味也就越澹所以基本上来说都不会超过三年不像是粮食如果存放得当的话五年七年也依旧可以吃得。
    玉石以及西域金银器皿等物因为比较不容易发生品质上的变化所以也不需要特别存储条件就是一般的仓库就可以堆放了因此占用的仓数反而小了。
    酒窖么因为蒲桃酒几乎是供不应求只要有多余的市场上基本上就能消化掉所以也存不下多少来……
    至于其他的西域干果牲畜矿物什么的价格相比较三大头来说就低了不少荀攸也就没有一一罗列。
    当然还有西域的奴隶生意。只不过这奴隶生意和其他物品不一样不是定量的也不是定时的所以很难具体量化荀攸也同样没有算进去。
    没错事件永远都不是单独的相互之间都有关联……
    斐潜思考了一阵说道:『一则修腾新仓扩大存储二则减少数量提高售价。』
    如果西域是斐潜的主要粮食产地生死攸关之下斐潜就自然不会用缓行的方法但是西域的特产并不是粮食同时关中三辅甚至是其他地方对于西域商品需求较大的也同样不是普通的百姓……
    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基础生活物资涨价若是超过十分之一而且还持续上涨即便是各种媒体大谈高论什么物价平稳但是这些基础物资的涨价就会让普通百姓真切感觉到了生活的窘迫。
    但香料玉石美酒的涨价么……
    这些物品的主要消费者从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所以这一类的『奢侈品』涨价了其实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影响不是太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毕竟士族子弟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必然是从普通百姓佃户农奴身上收刮而来所以当士族子弟要付出更多的钱的时候对于普通百姓佃户农夫的压榨也就更加的严苛。
    但这有一个传递的过程比粮食等物品的直接影响要慢很多。
    『主公……』荀攸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微微有些皱眉『若是这价格提升山东之人怕就知晓西域有变了……』
    西域价格变动当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斐潜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对了这个价格提升之事不用劳动公达……我让大汉商会去处理……』斐潜表示荀攸只需要不动声色的扩大西域这些商品的仓储就可以了至于提升售卖价格的事情么自然就让更专业的人去做。至于引起他人注意这一件事情根本无法避免毕竟这事情遮掩不了也无须遮掩。
    『此外……』斐潜收了笑容沉声说道『令子义子度二位将军加强军备……还有……』
    斐潜的声音低了下去。
    荀攸的面色也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又是过了一会儿荀攸才从节堂之中告辞了出来然后面色如常的回到了尚书台将斐潜的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了出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最为熟悉荀攸的小吏才能察觉到荀攸批阅一般的普通行文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斐潜他自己则是在节堂之中思索起来。
    他虽然不需要批改大量的行文但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一样也不少也同样不轻松。
    一个社会朝着新的方向奔去的时候其实在大多数普通人眼中可能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
    随波逐流可能是大多数的人的一个状态。
    即便是在生活当中遇到了很多的不顺心不如意就算是要抱怨要吐槽的时候也可能仅仅只是在网络上换了个名字之后才敢骂一骂而在现实之中忍气吞声。
    这种习惯不仅是华夏有国外也是一样。
    其实归咎起来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发声和沟通的渠道。
    换句话说没有一个下对上的渠道。
    就像是斐潜推行的一系列的官僚体制改革一样其实更多的是上对下的而下对上的基本没有。因此如果说斐潜的考核体系不能和最基层的百姓愿望贴合不能体现出民众的需求那么这些所谓的考核标准考核手段基本上都等同于无效。
    地方志就是斐潜偷偷扔到了棋盘之上的暗子。
    荀攸和阚泽认为地方志不过是地方上的监督吏员的手段但是对于斐潜来说地方志还有另外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方志是由地方上的人编撰而写的而不是朝堂的人。
    因此这个地方志就可以说具备了一定的下对上的意思虽然说并不是十分的完备也不可能说立刻就做得很好能有及时的反馈但是对于朝堂推行的各项举措派遣的各种官吏来说无疑也能算是一个从下而上的沟通渠道。
    斐潜更想要用这种方式推进地方上的民智开化别的不说至少要有点记性罢!
    上一个官吏好不好别管用比较直白的或是比较隐晦的方式都行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不至于下一次还被同样的手段耍被同样的方法骗摔倒在同一个粪坑之中吃亏在同一口翔之下。
    上古之民不就是因为有了文字的传承才慢慢的得到了更多的经验有了更多的学识么?
    普通的民众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被贵族骗贵族说下贱的泥腿子普通百姓不懂啊就哦哦哦。
    有人跳了起来大声疾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百姓热泪盈眶『好好!可算是有人说出来了!』
    可是后来呢?
    过一阵就没人记得了。
    现在大汉又有这个说法了到了历史上三国末期陈群不是又将这一套换了个名称搬出来大家都是有品级的皇超品贵一品……
    就算是到了后世号称自由的米国不也是天天鼓吹着普通百姓不需要学习都快乐就好公办学校的老师也不能体罚学生更不能逼迫学生去学习要自由要天性要开心快乐forever甚至将几个辍学孩子去做生意成功的桉例天天吹但是从来不肯详细叙述那几个辍学的孩子父母是谁家境又是如何。
    一口翔包装成为不同样子然后抓着普通百姓的脖子灌下去目的就是让普通百姓别去学习别去深究别跨过阶级的那条线直至灌到普通百姓看什么都觉得自己懂了听谁说什么都觉得烦了就是最好了。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看到荀攸和阚泽走了之后斐蓁就从后堂转了出来。
    后堂的厢房之内因为离得近所以是可以听得到斐潜和荀攸阚泽用正常音量在商议事情的内容的……
    『你都听到了罢?』斐潜问道。
    斐潜这些政务都没有让斐蓁完全回避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斐蓁还小见不得这些人心什么的。岁数小倒是没有错但是什么时候才算是岁数大?
    人心如海人心如狱。
    深渊之处并非闭眼不见就可以不存在。
    斐蓁缓缓的点了点头『回禀父亲大人听了一些。』
    『若是你来处理此事你会怎么做?』斐潜很直接的问道。
    斐蓁沉默了一会儿『我可能会下令把人调回来亦或是派人过去……』
    斐潜点了点头『对这是最为直接的办法。可是我为什么不用?』
    斐蓁皱着小脸『因为这个办法不是很好……为什么不是很好呢?因为……嗯我想想……』
    他已经有些习惯斐潜的模式了也没有等斐潜一步步追问便是自己设问然后思考起来。
    斐潜笑了笑也没有催促便是自己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过了片刻之后斐潜才听到斐蓁啪嗒拍了一下手『想到了!一个是派人也不见得就能做得好另外一个是可能会哭……呃不是会闹起来……』
    斐潜有些哑然吕布吕奉先会哭?
    吕奉先若是哭起来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嗯差不太多……对了你是怎么想到的?』斐潜问道。
    斐蓁先是眉飞色舞然后便是愁眉苦脸『我前几天带着妹妹玩呢有时候不给她玩什么若是不能说清楚就直接动手拿的话她就会哭!哎呀真的是可烦人了……』
    斐潜哈哈大笑。
    『就是此理了。』斐潜点头说道『你知道的你妹妹不知道你想的是这个你妹妹想的是那个所以必须要说清楚……就拿你方才说的来讲你是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清楚?或是说了但是你妹妹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其实还不清楚?』
    斐蓁歪着头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父亲大人我虽然有说玩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但是妹妹应该当时只想着要玩所以就胡乱先答应了其实根本就没听我说什么。不过……父亲大人你对这个吕奉先……是不是太宽容了?』
    『你也这样觉得?』斐潜看了看斐蓁『你有这个感觉就说明我做得还可以……呵呵你要知道吕奉先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这样的人将来可不仅仅只有一个……你能明白么?』
    『……』斐蓁皱着眉『有一点明白但是还不太能明白。』
    『这么说吧』斐潜指了指厅堂远处的小院『比如说这是一片荒地我去开了荒将杂草拔了将石头去除了然后种下了几棵桃树……这个时候有人过来说是我这样种不好桃树会长虫子桃子也有问题然后就要我走桃树归他去管地什么的也归他了只是说收了桃子的时候会分我两三个……换成是你你愿意么?』
    斐蓁摇头然后有些恍然『可这开荒的工具桃树什么的也不能全数都算是他的啊!』
    斐潜点头『对这么说也没错。可是按照大汉律法谁开的荒地谁才有处置权要不然还有谁会去开荒地?是开荒累还是站在后面等开荒的搞好了地种下了桃树然后往里面扔虫子累?』
    『往里面扔虫子?』斐蓁瞪大了眼『父亲大人你是说……』
    『现在还没有但是将来呢?将来不仅有往新开的荒地里面扔虫子的还有往自家汉地里面带虫子的呢……』斐潜笑了笑只是笑容略有些意味深长。
    斐蓁目光一动心中抖了一下他想着斐潜是不是在表示斐潜在那些人不敢而等到他大的时候那些人就未必这么安分了?
    其实斐潜没有这个意思嗯或许也有一些但是斐潜实际上是想到了后世之中就算是不说那些往民众脑海里面扔虫子的公知就是普通百姓之中都有不少蠢货给几个钱就往自家国土里面扔可能会导致生态恶变的各种真虫子……
    这还是在后世人均寿命已经大幅度延长的情况下若是在平均四十岁就死的封建王朝不管身后洪水滔天的人就更多了。
    只有在百姓有脑子并且同时还要觉得自己有明天的时候才会想着明天……
    『若有人看见荒地有虫子就会被收回来就可以不用费气力又可以分桃树之后会不会就有人想着盯着那没虫子的新开荒地也扔些虫子进去呢?是开荒地轻松还是扔虫子轻松?荒地桃树虫子那些在后面看着的人还有更远更大的远山高川你心里面装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是叶子之错还是泰山之过?』
    斐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拜倒『谨受教。』
    斐潜呵呵笑了笑『既然受教就去写点什么罢……上次写的礼还是不错的……若是能不去找你二娘就更好了……』
    斐蓁小脸眼见着垮塌了下去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崩回来『遵命!』
    斐蓁告辞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父亲大人若是不管……岂不是桃树都被虫子吃光了?』
    斐潜笑道:『你怎么知道不管?你没看我正在看这书是什么?』
    斐蓁将脑袋伸了一下然后眨巴了下眼『左传?哦……』
    斐蓁再次行礼告辞然后走出了节堂后门正在回廊拐过弯去然后脚步一顿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打消了前往蔡琰小院的想法然后偷偷回头看了看换了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眉头还皱着口中喃喃念着些什么似乎还在想着方才斐潜和他说的内容。
    走了一段之后斐蓁勐的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闭着眼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然后在脑海里面试图抓住灵感的小尾巴……
    『荒地……桃树……虫子……』斐蓁仰着头闭着眼口中低语着然后忽然一睁眼『荒地!生地!熟地!汉地!哈哈哈哈哈……有了有了……哈哈哈……』
    斐蓁手舞足蹈起来蹦蹦跳跳的往他的小书房而去他完全依靠自己找出了一个思路自然就显得非常的开心。
    斐蓁因为有了思路而开心而在节堂之内的斐潜却因为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而变得不开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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