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在廉州的窝已经筹备得差不多,虽说侯府还未建成,可是规格和该有的护卫都已准备妥当,只是这护卫的首领,柳乘风却没有人选,只好上书朝廷,请朝廷委派个人来。

    这么做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柳乘风手头上当真没有人,另一方面也是表表忠心。所谓的护卫,虽然是朝廷允许,可毕竟是私兵,私兵这东西难免会让人忌惮,所以请朝廷委派武官也可以让那些存心不良的人闭上嘴巴。

    几天之后,正如李东栋所说的那样,安南人的使者终于到了。

    使者距离廉州还有一些路程,不过事先已经派人用快马通报,听到这消息,柳乘风不得不佩服李东栋,这家伙还真不容人小视,居然能做到料人先机,这不但与他对安南的细致观察,从而深知安南人的秉性有关,也证明了他超人的实力。

    柳乘风连忙去叫人去把李东栋请来,李东栋在这行辕里住了几天,倒是没有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每日清早就出门去廉州城里转转,或喝茶,或闲逛,有时也会去市集里采买些东西,到了傍晚才回来,柳乘风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闲来无事,而是抱有目的,出去闲逛,只是要更好地了解廉州,否则就是诸葛亮转世也别想有什么作为。

    李东栋越是这个姿态,就越让柳乘风对他的态度增添了几分好感,二人这几日虽然没有什么交流,可是今日请了李东栋来见后,柳乘风不再像从前那样傲慢了,起身离座,亲自迎着李东栋进了花厅,随即叫人上茶,不但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反而拉了一把椅子与李东栋面对面地坐下,随即道:“先生,安南的使者来了。”

    柳乘风没有寒暄什么,按照官场的规矩,其实寒暄得越多就越表现得疏远,反而这样开门见山地谈话,能让人滋生出亲近之感。

    柳乘风的态度也让李东栋有些激动,你要说他如何淡定从容那是不可能的,第一次出来做事,一番对谈之后,立即就获得了柳乘风的青睐和尊敬,这就是柳乘风对他最大的认可,同时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读了几十年的书,学了半辈子的学问,现在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李东栋岂能不激动?

    李东栋深吸口气,道:“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李东栋是要试探下柳乘风,也是尊重柳乘风的意思,毕竟二人将来还要继续合作,姿态低一些,对他有好处。

    柳乘风笑了笑,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既然安南人敢厚着脸皮来,那柳某人的脸皮索性也就不要了,先生愿随我去迎安南来使吗?”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李东栋呆了一下,柳乘风说得太隐晦,以至于连他都猜不出柳乘风的心思。

    不过柳乘风越是卖关子,越是让李东栋来了兴趣,自己向柳乘风亮出了自己的本事,柳乘风只怕也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二了。那好,今日索性见识见识柳乘风的手段。

    柳乘风去换了钦赐的飞鱼服,变得英姿飒爽起来,李东栋倒是没有换衣衫,仍旧是一件圆领儒衫,随即当地知府带着官员也到了,毕竟是藩国的使节,从礼法上来说,廉州也算藩国之一,只是地位要低一些,只是诸侯国,安南国等级上要高了不少。

    所以隆重地迎接一下,倒是情有可原。要说王筝办事还算利索,从前总是想着得过且过,那是因为没什么动力,反正对官员来说,来廉州这种地方做官和充军发配也没什么区别,前程黯然无光,做得再好也没人在乎。现在不同了,这儿成了柳乘风的封地,万户侯的曝光度可是不低,有柳乘风在,朝中的大佬可是时刻地都在关注,自个儿若是能做出点儿事来,说不准还真能脱离苦海。

    再加上万户侯为人爽快,事情做得好,打赏定必不会少,可你要是不好好办事,人家说翻脸就翻脸,给你两耳光,你吃得消吗?

    一会儿功夫,该有的仪仗都准备妥当了,柳乘风打头,坐上了轿子,其实柳乘风是不习惯坐轿子的,只是昨天夜里和高强、顾长东在演武,他看得出神,因此睡得迟了一些,精神不是很好。

    一队人马飞快地出了廉州城,到了城外的驿站外停住,等候了一盏茶功夫,安南人就到了。

    这一批安南人人数当真不少,足足上百人,柳乘风心里琢磨,这些个安南人莫非是来打秋风的,派出这么多人?瞧他们的队伍里也没有多少辎重,摆明了是想吃喝拉撒都在廉州解决的,这些家伙,还真会打算盘。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远远看到这些人,柳乘风已经笑容可掬地迎过去,堂堂万户侯,亲迎安南国使臣,也算是给足了安南人的面子。

    双方见过了礼,柳乘风才知道,安南国的主使是个瘦巴巴黝黑的半老头子,四旬上下,双鬓有点发白了,叫李鑫,这家伙居然能说出一口地道的广西官话,不过他的广西口味官话让柳乘风压力很大,因为柳乘风是京师来的,听这个家伙得意洋洋地连珠炮似地说出那么多广西土语,怎能不叫他无言以对?

    李鑫见柳乘风听得似懂非懂,总算不再显摆他的广西官话了,转而用了生硬的京师口音和柳乘风对答,这才让柳乘风好受了一些。

    双方在驿站里寒暄了一番,柳乘风也不急于问对方的意图,想来李鑫暂时也不着急表露自己的使命,反正就是死命地相互吹捧,李鑫要祝贺一下柳乘风就藩,柳乘风少不得宣讲一下彼此的友情。

    李鑫见柳乘风这般热情,心里倒是乐开了花,李鑫是安南王的近臣,这一次来廉州本来就是奔着好处来的,一方面是想将文山、合辅二县正式划归安南国,毕竟安南虽然占了文山和合辅,可是大明这边死咬着不肯松口,天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数。现在好了,廉州成了眼下这个少年人的封地,看这个少年人大大咧咧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索性绕过大明的朝廷,吓唬吓唬这个少年,把文山和合辅两县正式归化入安南,安南国心头的大石就算落下了。

    不过李鑫前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前些日子出入安南的商贾曾经有流言,说廉州来了个侯爷,家中有金山银山,来了廉州很是大方,随便打赏给官员都是几百上千两银子,见了人就打赏,十足的冤大头。

    安南国并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放在南洋或许还算一霸,可是跟大明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年安南小朝廷的岁入也不过是十万上下的银两,这还是丰年,若是遇到灾年,这数字就更少了,若是能来这儿打打秋风,从这个侯爷手里抠出点银子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怎么着,也有个两三万两白银吧,现在安南王急着修筑宫殿,王宫已经年久失修,总该好好地修葺一下,正好让这个什么廉州的万户侯拿点儿。

    安南人这么想,倒也不是白日做梦,事实上每次他们派出使者进出中原,都有丰厚的赏赐,李鑫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会不辱使命。

    而且相比大明皇家的赏赐来说,人家从来不赏赐实物,只会赐一些玉器、丝绸、瓷器之类的物品,到了安南人手里倒卖了才能落几个大钱,可是这个万户侯就不同了,人家拿的可是真金白银,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

    在来之前,李鑫就和安南王想好了对策,这个万户侯初来乍到的,而且据说年纪也不大,这样的人难免会有几分傲气,安南国要逼这个万户侯就范,就少不得要吓一吓他,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所以为了配合李鑫的出访,安南王还有其他的安排,他们的方法也简单,就是先来个下马威,之后再好语相劝,一刚一柔、软硬兼施,谁说安南人没有智商?

    不过面对柳乘风热络的态度,还真让李鑫有点儿受宠若惊,这下马威还没立呢,人家就这般好客了,一切都和李鑫所想的不太一样了。

    柳乘风和李鑫寒暄一阵之后,自然是与李鑫一道入城,随即设宴为李鑫洗尘,李鑫想要和柳乘风谈一谈自己的使命,谁知柳乘风却是拍起了桌子,直呼朋友远道而来,得先喝了酒再说话,否则宾主岂能尽欢。

    面对柳乘风这异常的热络,李鑫只能苦笑,喝了个大醉,由人扶着去歇下了。

    清早起来的时候,李鑫才发现自己睡在柳乘风的行辕,厢房里沉香阵阵,床榻上很是柔软,整个卧房很是别致。

    看来那个什么万户侯,似乎待自己很客气。

    李鑫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和这个姓柳的开门见山了,这威吓之词还要不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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