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接到夏育的通知后,没有任何迟疑,一面把消息通报给曹艹,一面亲自率领虎豹骑赶了过来。他深知夏育这些人是什么德姓,现在放着这么大一块肉,这些狼没有不下嘴的道理,为了抢在他们前面把这个功劳收入囊中,曹仁一路急行,结果一头撞进了田丰的埋伏圈。

    雷泽在濮水之北,巨野泽之西。为了防止被骑兵突袭,田丰一直把大军安排在两泽之间,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山峦,但是植被茂盛,草木丛生,还有不少沼泽地带,非常不利于骑兵奔驰。田丰就是仗着这些地利才挡住了夏育和曹仁的攻击,否则以他这五千步卒,怎么可能在一万三千多精骑的虎口下生存下来。

    田丰的伏兵就在雷泽之北,瓠子河注入巨野泽的地方,这里已经离开了那片茂密的沼泽地带,曹仁小心翼翼的走过了草丛,看着前面一望无垠的平野,心头的警惕一去,正想放马奔驰,结果伏兵大起,拦住他的去路,伏弩尽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骑士射得人仰马翻。

    没等曹仁回过神来,他的身后也响起了喊杀声,文丑在左,淳于琼在右,举着战刀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将曹仁的骑兵队伍拦腰赶断。在沼泽之中行走,骑兵速度不能太快,前面又遇到了伏兵,骑兵们正在等待命令,决定是进是退,战马都停在原处,突然被伏击,登时大乱,骑兵的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反倒被等待多时的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曹仁虽然年轻,却久经沙场,在短暂的紧张之后,他立刻下令骑士们下马步战,以战马为掩护,和袁军展开了肉搏战。虎豹骑的士卒都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不仅骑术精湛,步战也毫不逊色,个人武技高超。他们慌而不乱,有条不紊的展开反击,在小半个时辰的搏杀之后,他们渐渐的稳住了阵脚。

    田丰有些遗憾,曹军太强悍了,仅凭他这些人是无法全歼他们的。他见好就收,接应文丑和淳于琼退出战场,以瓠子河为掩护,且战且退。

    曹仁一个大意,损失了近千人,特别是战马损失太大。在这种狭窄的战场上作战,战马又无法奔驰,成了绝佳的靶子,被袁军射伤射杀近三成。曹仁懊悔不迭,不敢轻易再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丰走了。

    淳于琼非常兴奋。自从上一次被皇甫嵩打得灰头土脸之后,他一直对骑兵有所忌惮,这次在田丰的指挥下,他们击败了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小胜一场,心里美滋滋的,对田丰说话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田丰却一点也不轻松,他对淳于琼和文丑说,曹仁虽然善战,但是他毕竟年轻,真正可怕的是夏育那些人。夏育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和凶残的鲜卑人、羌人打过多年的仗,捕捉战机的能力远远超过曹仁,而他们率领的西凉骑兵也比虎豹骑更精于骑战。曹仁虽然危险,但更危险的却是夏育他们。

    淳于琼一听说是西凉骑,先加了三分小心,他没有多说,听从田丰的指挥,谨慎的注意着周边的一切,用刚刚缴获的十几匹战马装备了斥候,让他们在四处打听。

    不出田丰所料,曹仁刚刚退去,夏育等人率领的骑兵就出现了。看着斥候往来飞驰,每一个袁军士卒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不敢有任何大意。为了避免被骑兵突袭追杀,田丰下令行军时也要保持阵形,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斗。

    淳于琼和文丑更不敢大意,他们交替掩护,轮流前进。这样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速度也大打折扣,一天只走了不到二十里,将士们还累得筋疲力尽。

    “这不是办法。”田丰把文丑和淳于琼叫了过来,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凉水,一抹嘴唇:“照这个速度,我们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回到濮阳。三天时间,只怕刘修的前锋已经赶到濮阳城外了。”

    文丑沉默了片刻:“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留下来阻击,你们先走。”

    文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不行,要走也是先生先走,我留下来断后。”

    田丰冷笑一声:“你只是个偏将,有什么资格独领一军?不要再争了,我留下来断后。天马上就要黑了,休息一个时辰后,你们立刻动身,在前面二十里准备好阵地,我会在一个时辰后开始急行军,如果夏育追,你们要能拦得住他,如果夏育不追,我会一口气走出四十里,列阵休息,然后你们再出发。这样到明天中午,我们就能顺利的回到濮阳城。”

    文丑还在考虑,淳于琼却已经点头答应:“那就按田校尉的意思,我们先出发,在前面准备好阵地,接应田校尉。”

    田丰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那就照计行事。”

    文丑叹了一口气,他和淳于琼一起出来,虽说现在他独领两千人为一部,可毕竟淳于琼是主将。淳于琼答应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用目光注视着田丰,抚胸施礼:“田先生,你多加小心。”

    “嗯。”田丰应了一声,又道:“你也是。”

    文丑再施一礼,看看在远处等着的淳于琼,欲言又止,快步赶了上去。田丰坐在辎重车上,看着西山的夕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一边安排部下列阵,一边从亲卫田静手中接过一块饼,撕了一块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了拍手:“钜鹿城的胡饼真是香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田静低声说道:“只要回到濮阳,我们就能安全的回到冀州。”

    “但愿如此。”田丰站起身来,手搭在眉上,向远处眺望。目力可及之处,两匹战马伫立,那是夏育派出的斥候,他们已经跟了一天,但是夏育的骑兵却一直没有露面。田丰不知道夏育究竟在不在后面,他派出去的斥候一直没有发现夏育的影子,但是遭到了对方斥候的劫杀。要论马背上的个人武技,冀州人还真不是西凉人的对手,一天下来,至少有十几个斥候死在了对方的箭下。

    田丰不肯怠慢,他知道骑兵的厉害,三十里路对于步卒来说要走一天,可是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夏育现在一定隐身于暗处,像一头恶狼,等着他露出破绽。只要他有一丝大意,夏育就会扑上来,狠狠的撕下一块肉,甚至可能把他撕成碎片。

    两万胡骑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一万步卒又算得了什么?田丰心情沉重,他当然知道,一旦文丑他们离开的时候夏育追了上来,他这三四千人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最好的结果也只是给文丑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他只希望夏育不要来得这么巧,让他有足够的逃跑时间。

    田丰看着远处的骑士,暗暗祈祷。

    一个时辰后,夜色降临,天地之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田丰下令所有的士卒开始急行军,不要向后看,哪怕是骑兵冲到身后,也不要回头看,一门心思向前奔跑。为了不那么快的暴露目标,他连火把都不准打,除了必要的武器和一天的干粮,任何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抛弃。

    逃亡开始了。袁军士卒已经被身后的骑兵迫得喘不过气来,这一天虽然一直没有看到骑兵出现,但是那种死亡的威胁却时刻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眼下田丰让他们急行军,他们虽然疲惫不堪,却还是咬着牙,跟在田丰后面狂奔。

    行军速度突然快了起来。谁也不说话,每个人都埋头奔跑,耳边全是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们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周围,偶尔抬起头看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夜空。让他们感到一丝安慰的是,骑兵一直没有出现,连斥候的火把都没有看到。

    田丰带着人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遇到了严阵以待的淳于琼。淳于琼一见到田丰,就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夏育有没有追来?”

    “没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任何追兵。”

    淳于琼兴奋的一拍手:“太好了。看来夏育没有料到田校尉会冒这个险,他大概还在睡大着呢。田校尉,那你再辛苦一下,继续向前跑,等到了咸城外再休息。我在一个时辰后出发。”

    “一个时辰不够。”田丰喘着粗气,指了指身边正吐着舌头大喘气的士卒:“你看看他们已经累成什么样子了,再跑一个时辰,他们也到不了咸城。”

    淳于琼眉头一挑:“那一个半时辰?”

    “嗯,这应该差不多了。”田丰一抽战马,向前奔去。淳于琼哼了一声,“说一个时辰的也是你,变卦的也是你。你多半个时辰,老子就多半个时辰的危险。”

    “多半个时辰也好,让将士们多休息一会儿,到时候跑起来,也更有力气。”文丑走了过来,客气的说道:“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

    淳于琼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也好,那就辛苦子俊了。我先去打个盹,一个时辰后你叫醒我,换你休息。”

    文丑摆摆手,强笑道:“没关系,我还不是很累。你放心睡吧,一个半时辰后我叫你便是。”其实他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眼皮重得像座山,可是淳于琼却一点也没有让他先休息的意思,他又能说什么。他扭了扭脖子,用冷水洗了洗脸,回到了自己的阵地上。

    远处一片沉寂,文丑倚着战马,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皮却不住的开始打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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