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骠骑将军带着两千人包围了府第,王楚吓得花容失色,刘修虽然还没有失态,却也有些不安起来,他强作镇静的安慰了王楚两句,然后登上了围墙查看形势,同时吩咐许禇、关羽做好突围的准备。一声令下,关羽和两百重甲士开始互相帮忙的穿戴重甲,虎士们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从马厩里牵出战马,装上马鞍、马镫,将武器和准备好的干粮放上马背。

    他们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可卫将军府还是变得杀气腾腾,就连院墙外面的人都感觉到了浓重的战意,莫名的打个了寒战。

    刘修看到了两千全副武装的甲士,他看到了如林的矛戟,他也看到了并肩坐在马上的骠骑将军董重和长史董卓,以及他们身边那一群彪悍的战士。

    他皱起了眉,不过,他很快又笑了,因为他看到蹇硕一个人走到了府门前。

    刘修快步进下围墙,打开府门,站在门槛内看看蹇硕,笑容满面地伸手相邀:“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你不仅没死,还敢来看我,我真是太感激了。”

    蹇硕笑得比哭还难看:“卫将军,我虽然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什么意思?”刘修拉着他的手臂,扬声对董重和董卓叫道:“二位董大人,你们皇命在身,我这个待罪之人就不和你们客气了,多谢你们没有破我家大门,有情后补啊。”说着,拉着蹇硕进了府,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董重尴尬的摊了摊手:“仲颖,你确定我们是来抓他的,不是来保护他的?”

    董卓揪着颌下的虬须,咧了咧阔嘴,干笑一声:“将军,说实话吧,我也希望他没事。这次对他下手的明显是袁家,袁家要得势,我们这些人就更没出路了。”

    董重点头附和:“你这话说得对,何止是你们啊,我这个骠骑将军看到司徒大人也得客客气气的。”他没有再说下去,其实他更担心的是何家。何贵人和董太后可相处得不怎么好,现在还只是个贵人,皇长子还没成为太子,她就这么嚣张,将来皇长子成了天子,她成了皇太后,那董家也算是走到头了。

    有了这个心理基础,他们当然愿意给刘修一个机会,如果刘修不死,肯定会反咬袁家和何家一口,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看紧一点,不准府里的人出来,也不准闲杂人等靠近,警戒放到百步以外,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刘修把蹇硕引上堂,听了蹇硕的来意,他皱起了眉头:“证实,怎么证实的?”

    蹇硕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是何贵人引荐的一个道士,他有个什么秘术,能知道人的血脉是不是相同。”

    刘修直起身子,用手拍打着膝盖,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那天陛下召我入宫,却没有见我,只是让张让来取了我一滴血,看来就是这滴血证明了什么了。”

    “我想也应该是。”蹇硕焦急的看着刘修:“卫将军,你别这么不紧不慢的了,快想想办法,如果不能洗清自己,那你就真死定了。不仅你要死,皇后也要死,皇嫡子也要死,你们的家人也一个都跑不掉。”

    刘修抬起手,揉着太阳穴,愁眉不展:“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秘术是怎么回事,你让我一时半会的有什么办法?你别急,让我想一想。我自问与皇后清清白白,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什么狗屁秘术能把假的变成真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道术,无非是一些行骗的技巧,只要是骗术,就不可能没有破绽。”

    蹇硕听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刘修能不能想出破解的办法,他管不着,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刘修还说和他宋皇后是清白的,那说明他真的是受了冤枉,现在需要的只是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找出反击的办法。

    到了那时,嘿嘿,蹇硕忽然开心起来,心情豁然开朗,觉得这依然阴沉的天空即将破晴,阳光即将普照大地,春天就要来了,他赌赢了,蹇家的春天也要来了。

    刘修沉思半晌:“我想求见陛下。”

    “你想见陛下?”蹇硕一喜,“你想出破解的办法了?”

    “还没有。”刘修苦笑一声:“你我都不知道这所谓的秘术,破解又从何谈起。但是我想陛下肯定知道,我要问问他这秘术究竟是怎么回事,知道了,才好对症下药啊。”

    蹇硕眉头微锁,沉思片刻:“你见陛下,真的只是想了解一下这秘术是怎么回事?”

    刘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你怀疑我狗急跳墙,要刺杀陛下?”

    蹇硕尴尬的笑了笑,他还真有这个担心,刘修的武技高超,据说还真做过刺客,准备刺杀羌人首领天狼。他要是借着这个机会刺杀了天子,拼个鱼死网破,那他蹇硕可就麻烦大了。

    “你放心,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如果陛下实在不放心,那让他把秘术告诉我也行。”

    蹇硕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再走一趟,希望你能因此找到办法,洗清自己的冤屈,然后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匹夫全揪出来,一个个的整死。”

    “多谢。”刘修很恭敬的对蹇硕施了一礼:“你不仅是我刘修的恩人,你更是陛下的恩人,皇后的恩人,皇嫡子的恩人,你还是大汉的恩人。”

    听了这话,蹇硕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几分,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自信,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刘修一直把他送到门外,等大门重新关好,嘴角这才微微挑起:“滴血认亲?还真是一门很高深的道术啊,居然这么多聪明人都信以为真!”

    ……

    天子看着跪在下面的杨彪,嘴里有苦说不出,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本发黄的帛书,上面记载了刘修的家世。这上面说,刘修是刘向的后人,也就是说,刘修是楚元王刘交的后代。家谱从刘向的次子刘赐开始,然后是刘龚,一直到刘元起和刘修,而刘元起之所以变异籍贯,就因为刘龚。王莽乱汉,刘向的子孙中不仅有刘歆做了王莽的国师,后来又改名刘秀,觊觎天下,还有刘龚与邓仲况拥兵南阳为寇。后来光武帝平天下,刘龚投降,没有再做官,终老于家,但终究是有逆迹的,明面上被赦免了,背地里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家族几代人就不停的变异户口,基本上是每一代人就换一个地方。

    帛书上记载了从刘赐到刘修的所有记录,从什么地方迁到什么地方,清清楚楚,包括刘元起从东郡范县迁到涿郡涿县的记载,一一在案。

    因为有这个背景,再加上不停的迁徙,所以种地就不怎么适合了,刘家一直以经商为生,而且经营的是不那么完全正当的勾当,这中间自然得罪了一些人。刘元起突然失踪,就是因为有仇家找上门来了,仓促之下,他没来得及通知当时在京城的刘修,只带着妻子外出避仇,这几年一直藏身于渤海外的一些小岛上,去年年底才回到中原,听说儿子在京城做了官,就赶过来看看,没想到一到洛阳,却发现儿子的府门外有缇骑看守,再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至于找杨彪出面,那原因很简单,他在路上就听说儿子和袁家不对付,他想来想去,如今大汉唯一能不怕袁家的,大概也只有杨家,杨家是有名的忠贞之臣,杨彪又是司隶校尉,找他也许还有点希望,于是就求到杨彪府上,杨彪果然一口就答应了,把他们领到了天子面前。

    天子早就听蔡邕说过刘修手头那个指环的可能出处,心里也有个刘修出于楚元王一系的准备,再看到这真得不能再真的帛书记载,他已经信了。可问题是要借刘元起夫妇失踪的事来处死刘修只是一个借口,根本问题不在于此,现在刘元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别的作用没有,却偏偏把天子这个原本就有些站不住脚的借口打得粉碎。

    借口没了,放人?那不可能。不放?那又用什么借口来杀刘修?

    天子气得太阳穴直跳,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抽,恨不得现在把刘元起夫妇拖下去砍了。可是他也知道这不现实,杨彪就在他面前,还在不停的劝谏呢。他要是不问青红皂白把刘元起杀了,杨彪肯定不会罢休。

    天子快要崩溃了,眼前的金星越来越多,天和地,眼前的大殿,面前跪着的人,都开始旋转起来,杨彪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面目也变得有些模糊。他痛苦的抚着自己的额头,嗓子眼一阵发甜,一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陛下!”张让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天子。正在进谏的杨彪听到张让的惊叫,抬头一看,见天子面如金纸,躺在张让的怀里人事不醒,也吓了一跳,顾不得再谏,连忙上前将天子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送到后面的御榻上。他是外官,不知道宫里那些谣言,对天子要杀刘修的真正原因一无所知,只知道河南尹何进上奏弹劾刘修的事,原本以为刘元起的出现足以解决任何问题,可现在天子不仅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晕了过去,他也有些晕了。

    好在太医就在旁边侍候着,一听招呼立刻拥了过来施治,时间不长,天子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涣散,仿佛在看在屋顶,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神情也有些呆滞。

    杨彪心惊不已,这才几天功夫,天子怎么衰弱成这样?

    天子虽然醒了,却还是头痛欲裂,他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声传来,估计皇太后和何贵人、袁贵人她们又来探望了。他摆了摆手:“张让!”

    张让连忙凑了过去,把耳朵贴在天子嘴边。

    “让她们都走,朕要安静安静。”

    张让愣了一下,点点头:“唯。”起身到外面,好说歹说,终于把皇太后等人劝走了。

    “杨卿,你……也先回去。”天子看着杨彪:“刘元起夫妇,先安排在你那里。”

    杨彪应了一声,本想问问刘修什么时候放,可是一看天子那模样,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巴。他领着刘元起夫妇出了宫,迎面看到蹇硕骑着一匹战马飞驰而来,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奔到宫门前,甩镫离鞍,将马缰甩给了看门的郎中,飞奔着进入了北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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