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俊这次处决宗爱余党的数量太多,整个平城都震动了,城内十室九空、万人空巷,从天牢到刑场的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

    一具具囚车内关着一个犯官,被威武的兵将们押送着走过长长的大街。

    宗爱当权期间制造了无数冤假错案,弄得天怒人怨,对于他的余党们,百姓们对他们更加恨之入骨,街边的百姓们把无数臭鸡蛋、石块、烂菜叶砸向囚车。

    人们用极其恶毒的话语咒骂着,直叫嚷着要把这些坏事做尽的恶魔们碎尸万段,即便如此,这解不了他们的心头之恨。

    赵俊生穿着樵夫装,头戴斗笠遮住了大班长面孔混在百姓之中,听着他们愤怒、恶毒的咒骂话语,他心里颇为担心,木兰是那样爱惜名声、自尊心很强的人,她若是听到这些咒骂声只怕会受不了,这会对她造成多大的打击和伤害啊?

    随着囚犯们被兵将们押着往刑场方向走去,大街两侧的百姓们也跟在后面一起涌向刑场方向,整条大街都被人群站满,密密麻麻的,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郭毅费劲立即挤到赵俊生身边低声禀报:“王爷,我们的探子发现有一辆囚车正从另一条街被押往刑场方向,囚车中关着的就是夫人,随行押送的兵力有两个牙,探子们的实力不足,无法从两个牙的兵力押送下劫走囚车!”

    赵俊生神色一动,“确认是木兰吗?”

    “插标上写着夫人的名字,身形也与夫人相当,但犯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

    其实在囚犯押往刑场的途中展开行动是最好的,只要选择一处容易展开攻击和撤退的地点,成功的可能性要比直接劫法场要大得多,正是因为花木兰被转移了关押地点,不是与犯官一同从天牢押送出来,所以无从判断官府会从哪一条街把花木兰押往刑场,在途中下手就行不通了。

    如果在每一条通往刑场的街道上都进行埋伏,人手方面又不足,因此赵俊生不得不选择直接在刑场动手,这也是无奈之举。

    赵俊生思索了一下,对郭毅低声吩咐:“告诉探子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官府把囚车押到刑场再看我指令行事!”

    现在大街上人山人海,命令传达不容易,就算把命令传达了,亲卫们也很难挤开人群及时赶过去展开行动,还不如直接在刑场动手来得方便。

    “明白!”郭毅答应一声,转身挤开人群离去。

    要处决的犯官太多了,仅仅把所有犯官从天牢押到刑场就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等到所有犯官押送到刑场时距离正午已不到一刻,此时监斩官已到了。

    刑场被兵将们用拒马把百姓们挡在外面,一个个兵将手持长矛站在拒马后面防止百姓们冲进刑场内,刑场外的百姓们已是把整个菜市口记得水泄不通,天气时分炎热,再加上百姓们的疯狂,气氛极为激昂高涨,所有人都汗流浃背,但却没有人离开。

    赵俊生挤到了最前面的拒马边上,拒马后就站着一个手拿长矛的兵丁,相距只不过三尺,他再扭头看了看,左右两侧最前排的人几乎都是他的亲卫队成员,虽然穿着各色不同的百姓服侍,但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颜色不同的擦汗巾,擦汗巾是区分敌我的标志,这年头也没有什么颜色特别鲜艳亮丽的布料,擦汗巾不是土黄色、酱色就是灰色,并不显得突兀。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随着一声监斩官一声令下,一根令签丢在了行刑台上。

    早已被押得跪在行刑台上一字排开的犯人们不少都吓得瑟瑟发抖,刽子手们喝了酒,取下插在囚犯们背后的插标丢在地上,在鬼头刀上喷出一口酒水,挥刀就斩下,只见十几颗人头一起滚落在地上,有的头颅滚了几圈依然瞪大着眼睛,尸体喷出大量的血液,铺在地上依然在抽搐,距离较近的前几排百姓们有不少人都吓得惊叫着往后退。

    一口气斩了上百个囚犯,行刑台和地上营早已被鲜血染红,尸体也丢弃在行刑台下,分不清头颅是谁,尸体是谁的了。

    一批批接连被押到行刑台上的犯人看见面前满体的尸体和头颅,一个个早就吓瘫了,要人扶住才能面前行刑完毕。

    等到最后一批囚犯被押上行刑台,赵俊生的心都揪起来了,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他终于看见了花木兰,正如郭毅所说,花木兰披头散发,背后插着木牌标,其上写着她的名字。

    跟前面那些已经被斩了的囚犯一样,这最后一批囚犯也一个个吓得瘫软,毫无力气,所有囚犯都需要两个兵卒按着跪在地上才行。

    赵俊生心里虽然紧张、着急,却并未失去理智和判断力,木兰可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几进几出过的人,早在生死边缘走过无数回了,她在这种情况下会吓得如此不堪吗?

    这似乎不是他所熟知的花木兰,她是心高气傲的人啊,是一个巾帼不然须眉的女英雄。

    李清照在诗词中写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清照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有如此气魄,凛然风骨、浩然正气充斥于天地之间,只是她身为女儿身,身体柔弱无力,无法用实际行动去实现这种气魄。

    但花木兰不同,她可不是身体柔弱无力的弱质女流,对于她而言,是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的。

    “准备行刑——”监斩官拉长了声音,这已是最后一批囚犯了,不论是百姓们还是周围的兵将们,甚至是刽子手们都开始紧张起来。

    赵俊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周围这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兵将们刚才不见这么紧张,这么现在这么紧张?

    所有囚犯都被辅助行刑的兵卒拉着长发,伸长了脖子,花木兰露出了白皙的长脖子,刽子手们的鬼头刀已举起。

    赵俊生看向花木兰的目光中精光一闪,他此时手中一柄匕首已经准别射出去,却看到花木兰白皙的脖颈,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出手。

    这事有蹊跷,台上的花木兰是假的!

    赵俊生作为木兰的丈夫自然对她的身体很熟悉,花木兰脖子左侧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但台上的花木兰却没有,这只能说明台上的花木兰是假的,这是一个陷阱。

    赵俊生不动声色的举起手打了一个手势,不到三秒,附近佛塔上传来悠扬宏亮的钟声。

    钟声一响,这是撤退的行动,所有混迹在百姓们之中的亲卫们不动声色的悄悄退走。

    行刑台上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监斩官脸色犹豫,这是一个陷阱他是知道的,但马上就要处决最后一批犯人了,可依然没有人动手营救花木兰。

    “斩——”监斩官不得不丢下了令签。

    “噗嗤······”刽子手们的鬼头大刀斩下,最后一批人犯全部处决。

    百姓们当中响起许多哭声,有人是喜极而泣,有人是痛哭流涕。

    皇宫。

    一个老太监快步走来向正在与嫔妃们嬉戏的拓跋俊禀报:“陛下,刑场上一切正常,直到斩杀完最后一批囚犯和花木兰的替身都没有人动手劫法场!”

    拓跋俊脸上的欢乐高兴劲不见了,他挥了挥手,把衣着暴露的嫔妃们都赶走,脸色沉了下来。

    “你说,是不是朕的部署被赵俊生看穿了?”拓跋俊问道。

    老太监说:“陛下,那个替身的身形与花木兰一般无二,只是相貌不同,但她披头散发,遮住面容,任谁也无法认出来,老奴以为被识破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赵俊生为何没有动手啊?”拓跋俊大声质问。

    老太监躬着身体,低着头说:“陛下,我们到现在都无法确定赵俊生是不是真的到了平城,就连前两天那一支可疑的商旅都不见了,或许赵俊生根本就没来。另外,老奴一直不太明白,陛下为何笃定赵俊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性命之危亲自前来营救,如果换做是陛下,陛下会不会?”

    拓跋俊一愣,随后摇头否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起身对老太监说:“你以为朕真的是只知花天酒地、强抢民女的浪荡子王爷?你以为朕真的是不学无术?朕承认朕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以身犯险,但人与人是不同,朕早就找人查过这个赵俊生,从查出来的所有消息显示,赵俊生绝对会为了花木兰不顾一切,虽然没有证据显示他一定来了平城,但朕相信朕的感觉不会出错,朕会如此忌惮于他,就是因为他与其他人不同,而这种不同如果不加以毁灭,很可能会让我们自身遭到反噬!”

    老太监没得回应皇帝的话,只是问道:“陛下,接下来如何行事?”

    “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导致赵俊生没有动手,既然如此,朕就把真的花木兰斩首,朕就不信他不现身!传旨下去,五日后的午时在承光门处决花木兰,到时候城墙上下和刑场周围遍布兵马,朕倒要看他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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