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着豹皮斗蓬的男子。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瞧上去四十几岁,不怒而威,给人很踏实的安全感。

    一个身材瘦高,猿背蜂腰,不多见的鹅蛋脸,玉面红唇,剑鼻桃花眼,墨眉将要入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气质儒雅,给人很好说话的感觉,年龄至多三十几岁,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同样款式的黑白斑点的豹皮斗蓬穿在这两人身上,生生的穿出两种风格,国字脸的穿上就是王者风范,鹅蛋脸的穿着就有了灵敏帅气的风度。

    一个穿着黑貂毛斗蓬的男子。

    此人身高九尺,体壮如熊,牛眼大嘴,满脸横肉,瞧着丑陋凶恶,不敢接近,说话声音粗而高,笑声豪放的震得人耳膜疼。

    他披着奢华的黑貂毛斗蓬,竟是没有半点的贵气,远看去就像一只黑熊。

    这三位正是当今的天子何冬、一字并肩王李炳和正一品天策大将兼国公秦雄晃,定朝三位地位身份最尊贵的大人物。

    三男出来时非常匆忙,只带了千名御林军。

    他们从长安至金城千里,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寒冷,官道都结了厚厚的冰,影响的行程。

    他们为了不让马儿冻死,就让马儿拼命奔跑,只在驿站歇了两晚,到达金城已是深夜。

    守城门的将军借着月光见是穿着银甲装备着定朝最先进兵器的御林军,又得知是一字并肩王李炳,连忙从城头奔至磕头行礼,而后大开城门放行。

    “敬焱与晶娘的府邸,我熟悉的很。”李炳两年前来过金城,对这里主要街道地形位置很熟悉。

    半夜三更,焱王府灯火辉煌,何敬焱、李云霄、李晶晶惊喜无比去大厅见三人。

    何敬焱跪下磕头行大礼,道:“侄儿得了驿站官员派人捎来的口信,说是你们最早明个上午到金城。”

    “先生看天象,会有大雪,我们就不在定西府歇息,直接到了你这里。”何冬双手扶起何敬焱,见他的气质里少了几分戾气,更加的成熟稳重,仰天大笑几声,道:“好小子,不吭不哈的就把吐蕃国王老窝给揣了!”

    何敬焱谦虚的笑道:“侄儿全靠着皇帝大伯真龙天运庇护,这才打了大胜仗。”

    李炳补充道:“敬焱说的极是。此番我过海去打倭国、高丽国,很是凶险,也是靠着陛下龙威庇护。”

    秦雄晃跟着拍马屁道:“陛下洪福齐天,这些年来本朝屡战屡胜!”

    何冬最近得到的称赞极多,但是这三人在他心中的位置特殊,听了三人夸奖,心情极好。

    李云霄兄妹向三人行礼。

    李晶晶瞧着风尘仆仆却是帅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李炳,激动的叫道:“爷爷,你不是在信里说开春等业郎参加了县试才来金城,怎么提前了?”

    李炳见孙女的模样跟前年没有什么变化,性子也是那样不急不慢,柔声道:“我的晶娘快要当娘了,我一高兴就提前来瞧你。”

    李晶晶笑眯眯,道:“你是来瞧看我弟弟风郎的吧。”

    李去病去年得了大胖小子李云风。李炳与曲氏还没有见过小家伙。

    “我主要是来瞧看你。”李炳跟李晶晶说了几句话,挥手道:“你别把我的小曾孙累着,快去歇息。这里有敬焱、霄郎陪着。明个你再来见我。”

    李晶晶目光崇拜,道:“爷爷,我想听你说说怎么打得倭国、高丽国!”

    “晶娘乖,莫闹。明个我再说给你听。”李炳柔声哄着。

    他已将豹皮斗蓬脱了,露出玄色锦袍,腰间系着鱼形古玉佩及几个紫色腰包,仍是那么俊朗帅气,生机勃勃,根本不像已过六旬的老人。

    何冬跟着劝道:“晶娘,你听你爷爷的话去歇着。”他不知道李晶晶的身子如何,反正宫里的那些女人,包括慕容英在内,怀孕时身体都非常的孱弱,不能大喜大悲受一点刺激。

    秦雄晃瞧着何敬焱、李晶晶这对璧人,心情有些复杂,当年秦家一直想娶李晶晶,可惜没这个缘分,不过尚了嫡公主何义芸,也是不错。

    李晶晶只有听话的退下,却是嘱咐厨房,赶紧先弄个热汤火锅给三人涮羊肉添肚子,热上好酒,再做几道三人喜欢吃的佳肴,烙些就着火锅吃的饼。

    三人与何敬焱、李云霄相见甚欢。

    何冬越看准女婿越顺眼,笑道:“开春,我把珏娘带过来,让你见见她。”

    李云霄羞得点头,道:“多谢陛下。”

    秦雄晃大大咧咧的道:“这里没外人,你还不叫岳父!”

    李云霄见何冬目光里带着几许期盼,便小声道:“岳父。”

    李炳笑道:“这孩子腼腆的很,哪里像是个大将军。”

    很快奴婢进来禀报饭厅备好酒菜,五人便移步过去,吃着羊肉火锅喝着热酒,把体内的寒意都驱散掉,再吃几道鲜美的佳肴,丝毫不觉疲惫,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何冬直说来意。

    原来他这么急匆匆的来金城,是为了北地、陇南、河南道、河北道、陕西道的百姓,来向李晶晶求马铃薯、大豆、小麦子、乌龟草的种子。

    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可是一直无法离开长安,这回他让何义扬监国,就可以放心踏实的来金城。

    何冬目光无比期盼,道:“晶娘如果有增加水稻产量的种子那就更加好了,南地的稻田要是能大丰收,百姓今年不用交税,家家户户的粮仓就能都满了。”

    李云霄粗眉贤蹙,放下筷子,目光在李炳与何冬身上打转。

    秦雄晃是个大老粗,就知道打仗,别的事不过脑子,这回也是听吆喝跟来的,到现在才知道何冬是抱着向李晶晶要种子的目的来金城。

    何敬焱一听心肝都颤了,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戳破何冬的美梦,而是诚恳的道:“皇帝大伯,您说的种子数量实在是庞大,我娘子肯定没有这么多。”

    “有多少就给多少。”何冬拿酒杯跟何敬焱桌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目光坦诚,道:“晶娘已经为本朝做了付出许多,这回无论晶娘给我多少,我心里都一如既往的感激她。”

    他不说替百姓感激李晶晶冠冕堂皇的话,只说他自己,倒是实在。

    何敬焱犹豫不决的揣起酒杯,低声道:“就怕数量太少,令您失望。”

    李炳脸红通通的,伸手推了何敬焱肩膀一把,高声道:“你小子现在牛了,娶了我的晶娘,连陛下都来求你!”

    “皇帝大伯是找我商量,可不是求我。”何敬焱神采飞扬,将酒杯里的酒喝了。

    秦雄晃牛眼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了转,道:“敬焱,陛下千里迢迢来金城求种子,你就是瞧在亲戚的份上,也得在晶娘跟前多为陛下说说好话。”

    李云霄收到了何敬焱的眼神,便开口道:“陛下,我妹妹有身孕,怀着我小外甥、小外甥女,不能劳累,从年前起,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不管了。”

    何敬焱轻叹一声,道:“娘子虽是大药师,然有了身孕,体质比以前差多了。”

    李云霄摇头道:“那些种子是我妹妹用制出的药水浸泡出来的。我妹妹如今都不去药院,也不制药水。”

    秦雄晃就拿公筷把一个刚端上来冒着热气的芝麻烧饼夹到了李云霄的碟子里面,咧着大嘴哈哈大笑几声,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多吃些不要吭声。”

    李炳给何冬使了个眼色,笑道:“陛下是不是后悔没把珏娘带到金城来?”

    何冬轻叹一声,道:“女生外相啊,我带了珏娘过来,只怕她说的话跟霄郎一样。”

    何敬焱与李云霄安置三人去歇息,而后在偏厅里商议好了,各自回院。

    李晶晶坐在床边,屋子里的烛火通明。她刚才在回春药府里面,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赶紧出来了。

    “娘子,你怎么不睡,还等着我?”何敬焱进来脱了外袍,坐在离李晶晶半丈的地方,身上的酒气飘到空气里。

    李晶晶问道:“爷爷把陛下弄到咱们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何敬焱便将何冬的目的说了,又道:“我与二哥,一个当红脸,一个当黑脸,想把此事推了。”

    “这么寒冷的天,陛下又是亲自来了金城相求,我们怎么可能推得掉?”李晶晶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生气。

    从她将药府里的种子拿出来,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前年李炳与何义扬来金城,何义扬没好意思开口要种子。这次何冬刚退出朝堂,就立刻来了金城。

    “推不掉也得推。”何敬焱倒了半杯热水递给李晶晶,等她喝完,原自用这个杯子接了半杯水饮了解渴,道:“你如今怀着孕,等产后做了月子再说。”

    “一年之季在于春。陛下这个时候赶来要种子,就是为了百姓能在春天种在地里。”李晶晶轻声道:“陛下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百姓。我的那些种子,你是知道的,药府里面还有不少。”

    何敬焱身上的凉气都散去了,上前坐到李晶晶身旁,揽着她的香肩,道:“娘子,你只要开了这个先例,以后那就年年都得给种子。你可曾想过,本朝的田地有多少,需要多少的种子?”

    李晶晶缓缓道:“我就只给北地所需的种子。”又道:“北地贫瘠,年年都饿死许多百姓,比曾经的陇北还不如。”

    何敬焱比谁都清楚北地有多么的缺粮食。

    当年他带着虎奔军在北地打仗,当地的百姓穷得只剩下一条命,为了感激他们赶走了匈奴,拿不出一点吃的,只能跪下磕头送点水。

    李晶晶瞧着何敬焱陷入回忆,柔声道:“你和爷爷对北地的感情很深,这回又是陛下亲自来求,我冲着你们三人的面子,也得给北地种子。”

    何敬焱握着李晶晶的小手,道:“为夫原想着把陇北的种子均出一半来给陛下,这样你不用劳累,陛下也得了种子。”

    “夫君,不要愁了。”李晶晶突然间笑了起来,道:“去年这时你发愁没银钱,结果年底你就弄到了那么多的财富。现在你又愁种子的事,不要愁了,我身子好着呢,我有种子,北地会好起来。”

    何敬焱听到李晶晶说得这么乐观,笑道:“娘子就是为夫的大福星。”

    李晶晶伸手抚摸着还没有隆起来的小腹,喃喃道:“我要多做善事,给我们的宝宝积福。”

    何敬焱搂着李晶晶躺下,等她睡着了才合眼。

    相比起何敬焱的发愁,何冬可就要愁得多。

    何冬累成这样躺在床上都睡不着,爬起来伸手去敲几下墙壁,隔壁就是李炳的房间。

    李炳便披着外衣敲门过来,见何冬蹙着眉头坐在桌子边,笑道:“陛下可是担心种子的事?”

    何冬长叹一声,道:“知我者先生也。”

    “陛下不用愁。我的晶娘最是心软。你亲自来了,她肯定不会让你白来一趟。”李炳去取了外袍给何冬披上,而后坐下来,道:“你就踏实的在金城呆着,不出三日,我的晶娘就会给你准信。”

    何冬焦虑的问道:“为何要三日?”

    “那么多的种子,晶娘总得准备一下放在一下地方。”李炳见何冬眉头舒展,道:“这次敬焱、霄郎都护着晶娘,倒显得你这个当大伯的与我这个当爷爷的心狠了。”

    何冬忙道:“先生,向晶娘要种子,这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我明个就给她说清楚,让她千万别误会你。”

    他来金城要种子,是听了前任司农林比安的建议。

    接下来两天,李炳见到了李去病一家子及曲多一家子。

    何冬则是由何敬焱、秦雄晃陪着,巡视金城书院、金城学堂,微服私访去了回屹区、灾民区及远郊的村子。

    王族的听到何冬来到了金城,以为他会召见族长,至少要见一见王淑妃,谁知一直没有动静,便派了王烟雨去焱王府悄悄的问李晶晶。

    “陛下此次来得匆忙,马上就要离开。”

    王烟雨回了娘家,将此话一句不差的复述。

    王浩然见爷爷王赫之一脸期盼,摇头道:“爷爷,公主这是婉转的告诉咱们,陛下不来咱们家族。”

    云氏瞪了王赫之一眼,待儿孙都退下了,朝地上呸了一口,骂道:“你还把自已当成陛下的岳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的女儿出身尊贵,容貌美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年那么多才子名士来提亲要娶女儿做正室,还保证不纳妾。

    如今她的女儿虽是得了一皇妃的称号,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唉,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晚了。

    王赫之见云氏怒容拂袖离去,老眼目光渐渐黯淡。

    何冬只在金城呆了三天,得了何敬焱、李晶晶的准信,就非常满意的离开,王淑妃与何敬蓉都没有见到他。

    慕容英得知此事,自是窃喜。虽然她与何冬都是老夫老妻,可是仍是希望何冬心里只有她。

    北地各个城府派了军队前来金城取种子及树苗。北地的百姓拿到马铃薯就往沙土里种下。北地的官府又组织百姓在沙漠里植上乌龟草。

    北地的百姓以前最尊敬感激的人是李炳、何敬焱,如今又多了两个人,就是何冬与李晶晶。

    北地的邓族联系了十几个家族向朝廷写了奏折封赏李晶晶未出生的儿女。

    转眼便到三月,定朝帝国各城府举行三年一届的县试、府试。

    年仅十岁的贺继业在长安县试夺了榜首。

    已被封为郡公世子的李云飞,同样参加了县试,在长安学子云集的县试,考了第十五名。这两年他去了军队,读书也没有荒废,这个名次算是极好的。

    长安一些人不服气,觉得贺继业是沾了李炳的光才被考官评为榜首,便向他下了请帖,约他参加诗会。

    这一日,贺继业、李云飞穿着同样款式的紫色锦衫,骑马到了郊外的梅园。

    诗会自是要比做诗,众位少年挨个做诗,贺继业出口成章,便连李云飞也是只思索一会儿就做出一首不错的诗。

    李云飞身带霸气,环视众人,冷声道:“我四哥自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他在读书上下得功夫远非你们能够想象!”

    有个三岁就被老家人称为神童的少年秀眉一挑,站起来高声问道:“倒背如流,怎么个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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