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似乎……」

    卫珩想也不想便抢下话,「皇后娘娘坏了我的局,我本属意玉仪公主,这下子……」他不把话说全,静静看着张尚书。

    张尚书倒抽口气,他竟属意皇贵妃所出的玉仪公主,这是不是代表皇上真的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对皇上而言,那不是醉话,而是酒后透真心?

    「玉仪公主今年不过十三岁。」张尚书说。

    「那又如何?不过是两年功夫,我等得起。」

    见卫珩口气笃定,张尚书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传言非假,过完年皇上就要立太子了。

    张尚书硬起口气,道:「不管怎样,皇上赐婚,卫大人已经和张家绑在一起,往后咱们是一家人,卫大人只能为二皇子效力。」

    「你确定?」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张尚书,冷冽目光刺得对方全身发冷。

    「卫大人是什么意思?」

    「张大人难道不知皇上性情?皇上心意已定,便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更甭说比才智能力,大皇子远远超过二皇子,既然情势如此,我何必屈就?」

    「可你和康华公主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又如何?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张大人真这样天真,以为她能够牵制本官?」他轻鄙一笑。「女人嘛,生孩子都是一脚踩在鬼门关的事,难免有个万一,到时候……」

    「你敢!」张尚书怒目视。是谁说卫珩亲切温和,性子顺的,他哪是这种人?

    「在我头上算计,皇后娘娘错了,张家更是错得离谱,之前皇上提及时,我还劝皇上多等两年,待众皇子们心性确定后再决定。可既然皇后娘娘和张家迫不及待给自己树敌,我何必当这个好人?趁着准备嫁娶,皇上让我在家里休息几日,便往大皇子府邸多跑几趟,商讨商讨,好好拟一道摺子递到御案上,东宫确是该有个正经主子了。」卫珩毫不留情地朝张尚书搧嘴巴。

    张尚书无话可说服,只能祭出恐吓。「尘埃未落定,劝卫大人不要太早站队,免得日后追悔。」

    「信不信,只待我摺子呈上,尘埃很快就会落定?若无其他事情的话,张大人,不送。」卫珩端茶送客。

    「你!」张尚书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他。

    卫珩却一语不发,垂眉喝茶,笃定自信的模样让张尚书慌了心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恍恍惚惚地下了马车,却听见卫珩扬声道:「走,去太师府上。」

    文太师……那是皇贵妃的娘家!张尚书恨恨咬牙,双眼透出一抹锐利精光。

    很好,他倒要看看,最后尘埃会往哪儿落。

    楚枫、楚棠回家了,问他们考得如何,两个都不开口,只是笑得怪异。

    楚槿再追问两句,楚枫居然回道:「姊姊不是说,得失心不要太重,能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无妨,干么追问我们考得怎样?」

    楚槿被他堵得说不岀话,这才发现弟弟长大了,再不是那个成天黏着自己的小家伙。他有想法、有志向,不是她几句话就可以说服影响。

    没爹娘的孩子总是被迫早熟,倘若楚家没有发生惨事,九岁的他怎会早早下场考试,说不定这会儿还赖在家里,和堂兄弟们玩斗蛐蚰儿。

    之后,楚槿再也问考试的事儿,她把把劝告弟弟们的话拿来劝告自己,认真反省,她把话说得冠星堂皇,不想弟们承担太大的压力,私心里却还是希望他们能够金榜题名、重振楚家荣光,她真是个言不由衷、表里不一的坏姊姊。

    从信州回来月余,暖房里的菊花已经卖掉九或,孙婆婆把村人集合在孙家,手把手教导他们如何用杂交法培养新品种,村里上下一片和乐融,唯有挑事的许家不能学。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没见到卫珩,去了寨子三、四趟他都不在,也不晓得在忙什么,不过他的忙碌她在信州是亲眼所见,骗不了人。

    之前,她或许无法了解,卫珩为何如此热爱朝政,一趟信州之行让她明白了,那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能力越大者,造越多人之福。

    能为百姓做事造福,是件让人感到愉快、有成就的事,难怪他如此热衷。

    「小槿,要出发了吗?」于杉进屋问。

    穆颜病体渐愈,他考虑着要不要趁这趟进京把穆颜接过来,让他们祖孙相聚?能和外孙们在一起,心情好,病也会好得更快,是不?

    「爷爷,再等等,我就快好了。」

    楚槿把袋子背在背上,每个月底她都会到京城一趟,看帐本也看看经营状况,上回凌掌柜提起想把隔壁铺面买下,扩大经营,她没意见,只要对方肯脱手便买下,若主人不肯也不勉强,另外再寻间大一点的铺面开分店便是。

    前天,凌掌柜让人带消息过来,说在东街看中一间铺面,很大,原本是经营茶楼的,而隔壁铺子也愿意脱手,只是两边都有点贵,想让她趁着收帐时顺便过去看看要选择哪一边。

    「不急。」于杉回答。

    女孩子家出门是该多打扮打扮,小槿什么都好,就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辜负了她天生的好颜色。

    于杉摸摸腰袋里的银票,这回进京,得给她挑几块布料,买些头面,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不过这事儿还得让她外婆斟酌,自己一个粗汉子哪懂得这些。

    楚槿从屋里岀来,看见卫忠正在院子里竖梅花桩,章玉芬在旁帮着。

    她很清楚,卫忠对章玉芬有情,但章玉芬对死去的丈去有义,不愿在感情上头多想,她总觉得可惜,私底下找了章玉芬谈过。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却无缘终老,我会希望他活得自在快乐。娘,别让过去限制您的未来,爹真的很好,小枫已经长大,我真心希望家里能再添一个弟弟。」

    楚槿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服她娘,但小棠、小枫考完试回家后,她和爹之间的关系有着显着不同。

    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好的默契,楚槿道:「爹、娘,我岀门了。」

    章玉芬拍掉掌心的泥巴,说道:「等等。」她匆忙进屋拿帷帽出来,细细地替她戴上。

    楚槿不耐烦这个,她如今骨子里已经是半个农妇,她早就想透了,端着身分不会让自己过得更好,她再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家千金。

    「娘,我又不是千金小姐,何必这等做派?」她无奈道。

    「谁说你不是,我们家小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大家闺秀。」

    卫忠走过来,帮着章玉芬说话,「听你娘的,京城里旁的不多,就是盛产纨裤子弟,我们家小槿貌美如花,要是被人看去……不怕招惹麻,却怕你吃亏,我家女儿是谁想看就能看的吗?」

    卫忠话里话外全是宠溺,原本不过是演戏,可一家人全都入了戏,谁也不拿对方当外人看待。

    楚槿无奈,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知道了,我会乖乖戴上的。」

    她的话惹得章玉芬脸红,掐她的小脸一把,说:「牙尖嘴利的,看谁敢娶你。」

    卫忠道:「人人都想娶啊,可……甭想!我这关没那么好通过。」

    楚槿在心底挑眉,是吗?不知道他的爷能不能通过?

    「行了,早去早回,别耽搁得太晚,晚上我让厨娘炖冰糖肘子。」章玉芬道。

    「好。」

    夫妻俩送楚槿上马车,岀门之际,他们听见楚枫、楚棠朗朗的读书声。

    刚考完过,两人却没松懈,抓紧时间增长知识。

    卫忠曾说:「没见过这样好胜的孩子。」

    顾先生登时不满了,反驳道:「谁说好胜,明明有企图心,这样的孩子才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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