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颜曾是官家千金,后来父亲犯事,连累全家,男人或抄斩或流放,女子发卖为奴。当时于家的嫡长子于彬病重,想娶个冲喜新媳,穆颜被挑中,买回府。

    冲喜是否真能解厄没人敢确定,但于彬的病情确实因为穆颜的岀现而有所好转,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他依旧撒手人寰,幸而穆颜怀上了孩子。

    照理说,大房有子嗣继承香火是件好事,可穆颜却因此被关进家庙,同时间,长房庶子于杉被逐出家门,这样的情况自然会造就外人的怀疑和联想。

    后来,穆颜在家庙里生下于湘琴,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她亲自教养女儿长大。

    楚槿的父亲楚观年少时考中进士,在前往荆州赴任的途中被匪徒抢劫重伤,幸得于湘琴所救,两人日夜相处、心生爱慕,于是等楚观回京后,楚家便上于府求亲。

    于家怎么都没想到能够攀上相府,当然亲亲热热地把于湘琴母女迎回府中,高调将孙女外嫁,那段时间,母凭女贵,穆颜过上了还不差的日子,直到楚府惨案发生,穆颜再度被送进家庙。

    卫爱亲自跑一趟于氏家庙,亲眼看见穆颜,回来后向卫珩禀报。「槿妹子和老太太长得很像。」

    这句话把所有的事全解释了。

    于杉盯着卫珩,看似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以为穆颜送进家庙不久后就死去,因此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在江湖飘泊,后来无意间得知嫁给楚家五子的于湘琴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才千里迢迢进京。

    就算不能相认,能够远远看看女儿,和女儿住在同一个地方,他便心满意足了。从此关注楚家成为他最大的精神奇托。

    可谁想楚家却惨遭灭门,他的女儿女婿、孙子孙女一夕之间全都死了,他崩溃了、一心求死,却被卫珩所救。

    「小槿他们隐瞒身分是为了避祸,你暂时别和他们相认,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先见见穆颜吧,她的身子不太好,我已经将她接进京城。」

    倒抽口气,于杉激动难当,「穆颜没死?!」

    第十二章  车夫变成外祖父(2)

    楚槿的快乐全家人都看眼里。

    她不是个不庄重的孩子,这样明目张胆地透出情绪,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孩子肯定是收到了某人的承诺。

    倘若如此,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于是楚槿的快乐感染家人,感染了所有在乎她的人。

    跟家人说了声,她便开心的和卫珩出门了,信州还远,快马加鞭,两天功夫也就到了。去程,楚槿不愿意照卫珩安排坐马车,而是强忍胯下疼痛,咬牙和卫珩共乘一骑,沿路换马,到的时候,已近中午。

    他们前脚刚进信州,后脚府衙已经派人来迎接。

    「卫大人,涂大人在望风楼设……」小吏拱手说道。

    卫珩没等他说完,低头问楚槿,「饿吗?」

    「还好,我想先去田里查看稻子的情况。」楚槿回答。

    「行。」一声令下,卫珩命人带路。

    当地已经组织起一队农事专家,他们用过不不少药,但始终效果不彰,只能眼睁睁看着稻米渐渐枯黄。

    听见钦差大人到,专家们围上,人人都忧心忡忡,直到现在他们还拿不出有效办法,眼看着今年的稻作至少会减产五成,甭说纳税了,恐怕还要闹饥荒。

    其实去年稻子就陆续出现类似症状,只不过产量只少掉两成,上位的人不在意,还以为翻了年就会变好,没想到今年的状况更严重。

    「先说明情形。」卫珩道。

    「大人请移步。」领头的专家带着卫珩和楚槿走进田梗间,弯下腰,细细解说,「刚发病的时候,在叶子的边缘会岀现水浸状的小斑点,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斑点越来越延长,叶子会变成黄色、枯萎。起初农户们没有太注意,直到后来发现水稻无法抽穗,或抽穗的谷粒较多,粒重下降,才晓得情况严重,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倘若再这样下去,明年不晓得还能不能种稻。」

    「刚发现枯叶时为什么不将叶片拔除?」楚槿问。

    脆生生的声音引起众人注意,专家们转头看回楚槿,心生怀疑,这不会是朝廷派来协助的人吧?怎么会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她种过田吗?认得出水稻早稻吗?

    眼底鄙色现形,若不是身为钦差的卫珩在场,估计没人具理她。

    众人的表情落入卫珩眼底,他脸上浮起嘲讽,他们想太多了,现在上官谦夜夜笙歌,哪有心情理会这等小事,比起稻谷灾害,他更乐意自己多抓几个官、抄没家产,丰富他的库房,为百姓着想的事他不会做。

    「我们分辨不出那是自然枯萎的老叶,还是得病的吐地子,往往到枯叶越来越多,才晓得水稻生病。」

    「是因为虫害吗?」楚槿又问。

    「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确定不是。」

    「如何患病,你们至今尚未查出原因?」

    楚槿问得大家心闷,这是他们的死穴,查了那么久都查不个所以然,太守大人急得嘴角长泡,天天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就怕税收少了,难以向上头交代。

    几个心高气傲的不服气地望回楚槿,有那么容易吗?说得像吃饭睡觉似的,这么简单的话他们要天天待在田里,被太阳曝晒、日日煎熬?

    一名身材粗壮、面容黝黑的男子走上前,他的袖子两手都沾满泥巴,上下打量楚槿,心底忖度,这丫头就算打出生就在田里滚,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年,能懂多少?他们这票人个个都有二、三十年的经验,还看不出所以然来,她能做什么?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帝沉迷女色,多日不上朝,还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果真如此,这么严重的事竟派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过来,是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百姓的死活不重要?

    他面带嘲讽,冷冷回道:「我们不就是在等朝廷派人来帮着查出原因吗?」

    他的不屑楚横收到了,她没发怒,只是清浅一笑,转身之际视线投向卫珩,然后往稻田更深处走去。

    卫珩目光微冷,不冷不热地说道:「大家辛苦,先散了吧,明儿个到府衙门集合,看看能不能商讨出解决办法。」

    哼,当他们是傻的吗?坐在衙门里,两张嘴皮子一碰就能找岀解办法?那他们何必天天在田里除病秧?派这种光会作官样文章的钦差大臣过来,能什么用?怕只是走个过场,啥事也处理不了。

    天底下当官的都一样,有几个会把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他们只在乎头顶上的乌纱帽。大伙儿心里不满,却不敢当面违反命令,只好乖乖离开。

    卫珩没走到楚槿身边,他晓得她正在和水稻对话,不该被打扰,因此远远站开,替她守着四周,不教外人靠近。

    吃过饭,睡上一晚,养足精神后,隔天卫珩和楚槿来到府衙。

    信州太守已经候着,但昨儿个的专家们只来了四、五个,一看便晓得他们只是来应付应付,多数的人还是往田里去,摆明是没把卫珩和楚槿看在眼里。

    信州太守见状急得跳脚,连忙命差役去田里把人给拉回来。

    楚槿并不介意,相反的,还觉得他们宁可把时间用来寻找问题,而非巴结上官、为百姓竭尽心力的做派实属难得。

    「周大人,您先请坐。」

    信州太守姓周,他的视线不断朝外望,一边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半句话都不说的卫珩,硬是冒出一身冷汗。

    他两道眉毛皱成团,狠狠瞪着来商议的几个人,心头暗恨,这票老家伙啥事不做,专给他寻麻烦,他们要真有能耐,事情会拖到这副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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