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睿麟看着她,倒是愈看愈顺眼,黑眸浮现笑意,再看向杜县令时,也忍不住语带挑衅,「大人这是畏惧了?不敢追查下去?」

    杜县令听着老百姓们亦在朝堂外嚷叫,他后悔了,根本不该放任这些人观看,但如今若硬关门内审,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咬咬牙,勉强压住胸臆间的怒火,看着倪芳菲道:「好吧,你要怎么做就做吧。」

    她优雅行礼,再看向季睿麟,「请校尉大人站着别动。」

    季睿麟点头,看着她走近自己,两人距离一步时,她轻轻的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青草味,随即摇摇头,往一旁的叶闳仁走去,却不知她身上那抹淡淡的幽兰香气反让季睿麟被吸引,目光不由自主的随她而动。

    叶闳仁脸儿微红,这位姑娘长得太吸引人,这动作可真让人想入非非,不过,一对上她身旁那名丫头冷峻的眼神,他马上就老实了。

    海棠狠狠的瞪他一眼,还得忍住要将主子拉回来的冲动,只能绷着脸,目光仔细的看着四周,谁要敢露出半点轻蔑或轻佻的神情,她就狠狠的瞪回去。

    倪芳菲慢慢的走,慢慢的轻嗅公堂上男子的味道,慢慢的深入人群,当先前曾与她目光对视又急着避开的年轻男子要转身快走时,她立即向海棠使个眼色。

    海棠立即掠上前,迅速点住该人的穴道,让他顿时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但那张俊秀的脸上已充满惊慌。

    「我家姑娘找到犯人了,就是他!」海棠将男子推向公堂中央,抬头看向杜县令。

    「那是曾家大少爷!」

    「不可能,曾大少爷妻妾通房丫头可多了,怎么需要当采花贼?」

    「……妻妾通房多就表示他好色啊,搞不好真的会见色起意呢,别忘了他爹也想强纳别人家的女儿当妾。」

    老百姓激动的议论起来,曾家是合知县大富豪,曾裕达是江湖中人,认识三教九流,武功极高,曾大少是嫡长子,相貌俊逸,功夫也不弱,要当采花贼也不是不可能的。

    杜县令跟曾裕达的心皆一凉,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季睿麟跟叶闳仁迅速交换目光,叶闳仁不屑的撇撇嘴,「看来是曾老爷把自家儿子夜闯民宅采花的劣迹栽赃到季校尉身上啊,上梁不正,下梁就歪!」

    曾裕达被点了名,脸色一沉,立即起身上前,飞快的解了儿子身上的穴道,再怒不可遏的指着倪芳菲控诉,「姑娘莫非是看上季校尉的外貌,想令其脱罪,才刻意指证犬子。」

    海棠想也没想的就怒道:「我家姑娘才不是肤浅之人!」

    倪芳菲握着她的手,示意她退下,海棠忿忿不平的退下,倪芳菲才看着曾裕达说:「曾老爷说笑了,小女子不认识你,又怎么识得你的儿子,还来个刻意指证?」

    曾大少大声喊冤,「你就是刻意指证,要不,公堂里外人数如此多,我根本连自己身上衣服的薰香味都闻不到,你却硬指我身上有淫贼的味?」语毕,他还刻意拉了站在一旁的衙役,要他们上前闻闻他身上有什么香味,接着,又拉来几个老百姓要他们闻闻。

    而曾家在合知县财大势大,众人不管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全都摇头。

    杜县令跟曾裕达飞快交换一个含笑的目光,刻意不制止。

    公堂上一片吵嚷声,倪芳菲跟海棠却是气定神闲。

    「姑娘肯定是早就闻到香味了吧?而前面刻意问杜县令如何判决,是怕节外生枝,先说出来,会让采花贼逃了。」海棠跟着主子四处经商,两人极有默契,她更清楚主子的思维,低声说着。

    倪芳菲微笑,「对,一进来就闻到了,刚刚一个一个闻,也只是装装样子。」她也悄声说着。

    季睿麟的耳力好,两人的悄悄话全落入他耳中,他一双深邃黑眸含笑,有十足把握,今日这场闹剧,杜县令无法得逞,只是,这位姑娘的鼻子也太厉害,这么多人混杂在一起,她竟然能分辨各人身上的气味?

    不过……她与他仅有一步距离时,他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兰香,恍若清晨时分走在林间嗅到的清新花香,让他印象深刻。

    曾裕达见儿子拉到身边闻香的每个人都摇头后,他站在公堂,一拱手,「众人皆知这位姑娘指犬子是采花贼,然而,论相貌家世,我儿有必要做这偷鸡摸狗之事?再说了,大金皇室爱香,百姓跟风,只要不是贫乏之民,男女老少身上多有配戴香包,更甚者衣服都有薰香,犬子身上的味道是家中惯用的香料,一日进出,香味稀薄到无人能闻出,姑娘却指证历历,恕本人不服。」他理直气壮的大声辩解。

    「这话也没错。」藏在老百姓中的暗桩又纷纷出声附和。

    令众人意外的,倪芳菲竟然也点头,「曾老爷说得有道理。」曾裕达一听可得意了,不过,他还没说话,她又说了,「但民女的这款香粉很特别,它可以引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倪芳菲则出言解释那款香只要遇热,就会散发出香气,就可以如花蜜引蝶,为了证明这一点,还请县令准备些道具。

    她说得神奇,好奇心人皆有之,在众百姓的催促下,杜县令只得僵着一张脸派人去办了,曾裕达父子却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片刻之后,衙役已捕来一竹笼共三十多只蝴蝶,并拿了一只烧热的炭炉进来。

    倪芳菲先请季睿麟到炭炉边,再撩起袍服一角烘烤,等了好一会儿,装着蝴蝶的长方形竹笼的开口已拉开,但蝴蝶大多仍停在竹笼内,仅只有几只出去,在空中飞舞,并未停在季睿麟的衣摆上。

    接着,就是曾大少上场了。

    他忐忑不安的走上前,外人看不出来他已全身冒汗,也不知是否心虚?他竟闻到身上散发一股甜腻的香气……只是众目睽睽,他也只能咽口口水,同样拉起衣摆一角放到炭炉上方烘烤。

    他原就汗如雨下,再靠近炭炉,他全身更是热烫,只觉得那股甜如花蜜的香味愈来愈浓,就在他想仓皇退开时,数十只蝴蝶竟像说好似的全部往他身上飞来。

    他脸色瞬间煞白,急急的挥手驱赶,然而,蝴蝶虽然飞走了,却又立即停到他胸前,甚至他的脸上,不管他怎么转圈想甩掉那些蝴蝶就是甩不开。

    公堂所有人目瞪口呆,但有人的脸上已无血色。

    倪芳菲一双清亮灵动的眸子看着这景象,她神情从容含笑,站立的姿态优雅,彷佛她不是身在公堂,而是置身在某处花海中,一旁的季睿麟发现他的视线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第二章  闻香找淫贼(2)

    曾裕达在万般惊惧之下,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挥赶蝶儿,在数次挥赶不走后,他索性将蝶儿全数抓入手中捏死,再忿怒甩地,不一会儿,地上都是蝴蝶残尸。

    公堂上,一片静悄悄。

    曾大少爷害怕的看着父亲,无声的要他救他。

    曾裕达绷紧一张老脸,他毕竟是看了太多风浪的老江湖,很快的收敛怒火,直勾勾的看向季睿麟跟叶闳仁,再看向倪芳菲,明知她身后有薄云大长公主,但为了儿子,他也不得不跟她对上。

    「老夫有疑问,姑娘是情急之下,将香粉抹在我儿身上?即使沐浴更衣,仍香味持续七天不散,也就是说姑娘是涂在他的身体,而非衣服上?不然,衣服早已换了几套,又怎么能在五日后,仍有香味?请姑娘回答。」他是想作垂死挣扎,这话也确实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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