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艘打捞船而已,还不是船队。」景未央说。

    昨天傍晚,她意外接到兄长的晚餐邀约,兄长说已经派车在RA大楼广场等她,他们兄妹好久不曾一起用餐,她该赏个脸。

    她知道,对付兄长,拒绝或回避是没用的。她下楼赴约,坐上Blue  Compass的公务车,到了他们的总部——不是景家大宅,景家大宅在她帮祭广泽工作的时期,已经回到她手上,这点,兄长没有为难她太多,她把兄长代垫的维修费用加利息偿清后,Blue  Compass就退出那幢古宅,在郊区另辟巍峨总部。

    那是一座城堡,委由汤舍先生主导兴建,兄长只坚持建材以红色斑岩为主,她以为这是兄长对父亲的缅怀,所以选择使用接近红锚的色泽,昨天进了城堡,才知道那地方是照兄长在荆棘海无国界的旧居建造。

    兄长在无国界曾有一座红色城堡,是兄长和嫂嫂当年居住的地方,嫂嫂过世后,兄长卖了城堡,如今,他回苹果花屿设总部,缅怀的是他的爱妻,不是父亲。

    进驻城堡的女人们说,从来没见过0爵士的家人来访。她们称呼兄长0爵士,不是大爵士,因为兄长当年驾驶0艇到无国界落地生根,开创了一番惊奇产业……

    像小时候那样,她再次听人谈论兄长的事迹。

    「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时,似乎没自己买过一艘大船艇。」蓝获朝景未央执起酒杯。

    景未央回神,放下刀叉,执杯轻碰蓝获的酒杯。

    「你要有信心。」蓝获算是看着景未央长大的,对这个努力坚强的晚辈很疼惜。「我女儿有你的一半就好……」忽然感叹起。

    景未央淡笑,喝着酒,微眯的美眸茫茫闪忽,下意识循向四十五度角那面纱屏透过来的剪影。

    罗煌一站起身,瞥见仰颈饮着酒的景未央。

    就在这家餐馆正中央的那一桌,水晶灯长长短短像树下那些预言瓶,悬串在她和一个男人上方。

    「是未央姊和蓝律师!」何蕊恩成为景未央接班人签约时,见过蓝获好几次,一眼便能认出那穿西装的背影。「好巧喔,他们也在这儿用餐。」

    她是在喝酒!酗酒!她昨晚醉得不够?大白天就喝得杯脚朝天竖!罗煌迈步绕过两桌情侣客人,引起侧目低呼,有一促声喊了「武神」。他如风掠过,站在景未央旁边,一手拿下她的酒杯。

    「蓝律师,她酒量不好,是否对你无礼了?」

    蓝获扬眸,眉毛一挑。「罗煌?来用餐?」

    「还有我。」何蕊恩也凑过来,甜甜对蓝获一笑。「你好,蓝爹。」跟父亲年纪差不多的人,她从不吝啬称他们一声「爹」。

    蓝获笑了笑。「你们这样高调出外用餐,会不会给未央添麻烦?」回头看了一下两位年轻人走来的方向,他明白了景未央的心不在焉为哪桩。

    「我们只是吃饭而已……」何蕊恩装无辜。

    「我的焦糖大黄派呢?」景未央佣懒地微笑说着,伸出白皙掌心。

    何蕊恩拉拉她。「未央姊,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喝醉了,你喝什么酒啊?」一边扯低罗煌拿酒杯的手,轻嗔杯中余香。

    「大家都在看你们了。」蓝获喝完自己的消化酒,看看腕表。「我有个会议要开,司机差不多来了,一起走吧,送你们回Red  Anchoro」径自离座先行,要三个年轻人跟上。

    「谢谢蓝爹。」何蕊恩乖乖跟第一。

    「麻烦蓝叔叔了。」景未央站起,身驱一晃颤。

    罗煌撑稳她。她瞅他,说:「我没有醉,你注意自己的行为,这儿是公共场合,大家都知道我是祭广泽的妻子——」

    「祭广泽的妻子昨晚在Blue  Compass总部跟男人要精子?」喉咙发出从未有过的冰冷嗓音,他放开停留在她腰侧的手掌。

    景未央来不及反应,坐回椅中。她睇着罗煌,欲言又止,低下脸庞,脱掉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起身,急急跟上蓝获与何蕊恩。

    景未央出店门时,门后铃响得凌乱,好像她在门外跌倒了,罗煌心头不由得一悸。

    快步出门,她已被何蕊恩与蓝获的司机搀扶上车。

    回Red  Anchor的路上,座椅相对的宽敞车厢里很安静。蓝获读着公文,景未央眯眼倚靠何蕊恩的肩,罗煌凝视着她膝盖上的擦伤。

    「回去为她上个药。」蓝获翻了一页资料,停了一会儿,说:「上药你会吧?不要让她的伤口发炎了——」

    「我知道。」罗煌回道。

    蓝获颔首。「我们这行做事讲效率,当下该处理的,绝对不会拖到难以处理、无法处理,自讨苦吃。」话才说完,司机传来声音。

    Red  Anchor到了。他们在地下停车场,搭专门锁定某些楼层的电梯,不会有人遇见罗煌抱着景未央。

    何蕊恩提着景未央的坏鞋,在电梯里说:「未央姊真的喝醉了,下午还怎么办公?我明天工作的事,她只交代一半——」

    「给她休息一、两小时,她会处理好的。」电梯门一开,罗煌走出去。

    何蕊恩看着显示板上的28,扬唇一笑。「一、两个小时未免小亲武神了……」追上罗煌脚步。「拿去——」挡在他前方。

    「你公主的鞋。」拉直两条踝带,要他用嘴咬。

    罗煌也真的就用嘴咬了。

    她的头好昏。昨夜没睡好,想着许多事,想到作凌乱的梦,她明明已经不作梦了。

    景未央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在作一场少女时的梦,那时,罗煌经常像个护卫骑士蹲在她身前。他总是帮她穿鞋。

    听人家说怀孕的女人随着肚子变大,根本没法自己扣鞋带绑鞋带,丈夫若不买双懒人鞋打发,有几个男人肯天天弯低身躯帮女人穿鞋?

    她忽感自己是幸福的,眼泪哗哗淌流。

    罗煌抬头。她已醒,哭着,却不完全是哭。他起身,将她的脚抬上床,移一下她的身躯,让她坐得更靠床中,然后他也上这张红唇大床。

    「弄痛你了?」

    她摇头,盯着自己膝盖的伤,美眸慢慢看向他手里的毛巾。他刚刚在擦她脚底的污黑,细心温柔地,拭净每一根趾头,把她当宝物似的。她将头往他肩膀靠,鼻子酸酸的。

    「昨天是我的生日——」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伸手摸她的脸庞。

    她说:「我也忘了……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哥哥请我吃饭,我才想起来……」

    昨晚,在兄长的城堡里,最后用餐,不仅是他们兄妹的团圆饭,席上还有一位戴眼罩的年轻男子。三个人从餐前酒用到餐后酒,没交谈一句,直到兄长要人上甜点。一个大蛋糕被推进餐宴房,点着蜡烛,灯光都减了。兄长祝她和霞跃生日快乐。

    烛火不知由谁吹熄,她只看见戴眼罩的年轻男子举刀递向她,说一起切。他们便切了那个蓝色罗盘造型的蛋糕……

    兄长真正的继承者回来了,蓝色罗盘就算变成蛋糕被切、被吃了,也不会消失。

    「你想要什么礼物?」罗煌的嗓音再次响在她耳畔。

    景未央轻声回应。「我如果像爸爸那样突然死掉,Red  Anchor是不是会消失?还是变成哥哥的Blue  Compass?哥哥的儿子已经回来了,你知道吗——」

    罗煌把嘴压在她唇上,舌头奔入她口中,缠裹她,不让她再说话。他知道,知道她最想要什么礼物,这礼物,只有他送得起。

    第8章(1)

    酒精在血液里要债,偿还完毕,天已昏暗。景未央浑身出汗,柔荑才构着床头的矿泉水,罗煌又将她拖回梦海。倾倒的瓶子淌滑一管荆棘海雪泉,弄得他们湿答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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