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刘辩看见的是一身戎装的管青正朝他这边走来。

    “管青?”看清走过来的是管青,刘辩转过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的向她问道:“已经入夜,你如何尚未安寝?”

    “睡不着!正想前往营中查哨!”走到刘辩身旁,管青并未向他行礼,而是先朝他莞尔一笑,随后仰起脸,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向刘辩问道:“几日前,末将哭泣被殿下撞了个正着,殿下可有取笑末将……?”

    “姑娘家,哭上一哭,又当如何?”刘辩微微一笑,像管青一样,仰头望着夜空,对管青说道:“本王听闻过一个说法,女子都是水做成的,夜空之所以这般清澈,便是被姑娘们的泪水洗净。”

    “动辄挥舞拳头,沙场之上杀人无算……”管青又叹了一声,垂下脑袋,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如我这般,还能算作是个姑娘?”

    “怎生不算?”管青的话音才落,刘辩就扭头看着她,对她说道:“征伐沙场,那是为了活下去;挥舞拳头,那是为了保住尊严,多少女儿家想要如你这般,却是不可得。像你这样的姑娘,若不是最美的女子,莫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可任人欺凌的女子,方算得姑娘?”

    刘辩的一番话,把管青给说浑身轻轻一颤。她抬起头,仰脸看着夜空,喃喃着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的是如殿下所说这般么?”

    看着管青,刘辩没再说话。从管青的神情中,他已看出,这位当初叱咤疆场的黄巾女贼,如今已是到了柔情流露的年岁。

    可刘辩却不晓得,管青之所以如此,并非只是因为她的年岁已到了情窦初开的时节,还因为她那颗芳心中,已是被刘辩刻上了无法抹灭的印痕。她一直回避着刘辩,不仅因为每当看到刘辩与唐姬等人亲热,她心内就会泛起一阵酸楚,还因为她始终认为,像她这样浑身沾满了血腥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出身高贵的刘辩。

    若非刘辩那晚醉酒之后所说的一番话,让管青心内的防线彻底崩溃,此时她的心门,应是早已锁死,再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

    自从眼看着一群兵士抬着沉醉的刘辩离开她的营帐,管青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也正是因此,白天董宪辱骂刘辩,虽说并未骂的十分难听,管青却还是没能忍住,上前将董宪打了个满脸桃花开。

    “是!至少在本王心中是!”扭头看着管青,刘辩以肯定的语气对她说道:“在本王心中,你始终是个最美的姑娘……”

    “殿下……”听了刘辩的话后,管青柔柔的唤了他一声,贝齿紧咬着嘴唇,将头低了下去。

    见管青一副羞赧的模样,刘辩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中。这一次,管青并没有挣扎,而是很顺从的依偎在了他的身上,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殿下,今日末将打了那使者……”靠在刘辩怀中,过了好一会,管青才轻声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不惩治末将,反倒还给末将发了好些金珠?”

    “你是为了维护本王,本王又如何不知?”把管青搂得更紧了一些,刘辩柔声对她说道:“本王如何舍得惩治我的青儿?那些金珠算不得赏赐,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断人口实而已!”

    “青儿……?”听完刘辩的话,管青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柔情,她仰头看了看刘辩,随后把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怯的说道:“青儿……这个名字……真好听……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叫过我青儿……”

    “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青儿!”双手扳着管青的香肩,与她相向而立,刘辩低下头,额头和管青低垂的脑袋抵在一起,轻声对她说道:“日后无人时,本王只唤你作青儿,你也自称青儿,莫要再‘末将末将’的与本王说话,好么?”

    “嗯!”脑袋被刘辩抵着,管青柔柔的应了一声。此刻的她,与平日里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完全不同,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小女子,温柔的如同水珠儿一般。

    伸手轻轻托起管青的下巴,刘辩凝视着管青那双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慢慢的将嘴唇向她凑了过去。

    “不要!”当刘辩的嘴唇快要凑到管青唇上的那一刻,管青将脸偏到一旁,羞红着面颊,对刘辩说道:“青儿只是出来查哨,偶遇殿下,与殿下说说话儿。青儿便要走了……”

    说着话,管青从刘辩的怀中挣脱出来,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先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跨步快速的向着黑暗中的一片营帐走了过去。

    管青离去时,刘辩清楚的从她那双眸子中看到了不舍,望着管青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身,也朝着他的帅帐走了过去。

    没有吻到管青,不知为何,刘辩心内不仅没有半点失落,反倒有种难以描述的充实。

    这与他和唐姬等人在锦褥中翻云覆雨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悸动,是一种甜甜的、酸酸的,还带着一丝麻酥酥感觉的情愫。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美、很妙,要比与女子在锦褥中款曲相迎,更妙上百倍、千倍!

    “殿下!”刘辩刚掀开帐帘,正要钻进帅帐,身后又传来了庞统的声音。

    听到庞统在身后唤他,刘辩回过头,朝正向他这边快步走来的庞统看了过去。

    庞统出现的也太巧合了一些,若是管青承受了刘辩的亲吻,此时庞统出现,定然是会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可纵然他是在管青离去后,刘辩要返回帅帐时出现,刘辩心内还是隐隐的有些怀疑,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看到什么。

    到了刘辩身前,庞统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揖,正要说话,却发现刘辩像是在他脸上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端详着他那张凹凸不平的脸。

    伸手朝脸颊上摸了摸,庞统很是狐疑的看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臣下脸上莫非有什么物事不成?”

    被庞统这么一问,想要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他刚才有没有见到管青离去前那一幕的刘辩,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对庞统说道:“没有,只是觉着军师今晚看起来要朝气了许多。”

    “呃!”自知相貌丑陋,被刘辩如此一夸,庞统反倒是觉着有些尴尬,他愣了一愣,随后陡然想起来到此处要做的事情,对刘辩说道:“方才臣下得到密报,郑县一带,大批西凉军进驻郑县南面山头,想来他们已是做好了和议不成的打算。”

    “那个白天吵闹的西凉将军如何?”听了庞统的呈报,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庞统问道:“他此刻可还消停?”

    “消停多了!”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庞统对刘辩说道:“自殿下给了他个下马威,此人便再没吵闹,也未派出随从返回郑县,只是整日呆在帐中,也不晓得在做些甚么。”

    “明日是该见见他了!”刘辩点了下头,先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对庞统说道:“太史将军已然领人出发,想必天明前当可返回。若他们摸清了西凉军于山上的布防,军师以为,该当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太华山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抬头朝远处黑黢黢的山影看了一眼,庞统对刘辩说道:“西凉军并不需要在山上驻扎太多人马,只需留下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在山道之上堆起乱石,待到我军上山之时,他们再将乱石推下,便可达到杀伤我军之目的。若太史将军等人摸清敌情,殿下可选派百余名精壮兵士,在太史将军率领下,于夜间潜伏上山……”

    “军师的意思是……”庞统的话刚刚说完,刘辩就微微侧着头,向他问道:“趁着西凉军大多于夜间不可视物,我军选拔夜间可正常行军者,突然发难,将其歼灭?”

    “正是!”庞统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对刘辩说道:“夺下太华山,我军尚须悄悄行进,趁西凉军不备,直插郑县南侧,夺下高地。若要如此,殿下明日起,当善待那位牛辅派来的董将军,向他表示有修好之意,蒙蔽西凉军,让牛辅以为我军已然上当,如此一来,郑县不日将在我军弩箭射程之内!”

    “妙计!”听完庞统计策,刘辩赞了一声,随后对庞统说道:“本王今日,方喝骂过那西凉将军,明日一早,还请军师先行一步,去与他谈上一谈,稍晚本王自会前去与他相见。”

    “如此甚好!”对于刘辩的提议,庞统也是深以为然,他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对刘辩说道:“既然如此,殿下早些歇息,臣下告退!”

    目送着庞统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军营中,刘辩才返身回到了帐内。

    帐内的白烛已是燃烧了小半,矮桌上那坛美酒尚未开封。在矮桌旁,还摆放着十多坛同样用封泥封住坛口的酒坛。

    这些美酒,都是军中储备,留着将士们功成之时,于将士们庆功所用。

    刘辩命人取来十多坛美酒,为的就是待到太史慈等人折回,犒赏他们。

    由于对太史慈等人说过,他会在帅帐中整夜等候,进了帅帐,刘辩并未将白烛熄灭,只是穿着衣甲,躺在了铺盖上。

    身上穿着坚硬的鳞片甲,躺在铺盖上很是不舒服,刘辩连着翻了好几次身,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好受些的姿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太过疲累,不知不觉中,他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睡的香甜,刘辩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守帐兵士的呼唤:“殿下,太史将军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声呼唤,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抬眼朝帐内还在燃烧着的白烛看了看。白烛上依然跳动着火苗,只是经过大半夜的燃烧,烛身已是烧去了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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