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大鸿返校,寝室里只有杜中奎韩树均在睡大觉。他把挎包挂在床头上匆匆去女生宿舍,门前撞见华梅,问:“华梅,刘碧琼在寝室吗?”“她星期六回家去了,还没回来。”“哦。”大鸿很着急,华梅说:“大鸿,你有什么急事吧?”“菊香得肺结核让人赶回来了,我想找刘碧琼爸帮忙买点药。”“啊,是这样。那家人真是狼心狗肺!唉,凭你对她这样,她当初就不该走那步路。”“我明白她是为了不拖累我才下的决心。可她现在病成这样我……”“大鸿,要不你去路上撞着刘碧琼到医院找她爸,这样正好顺路。”

    大鸿一路小跑赶到华梅说的三叉路口上舒口气,埋头沿着小河边的机耕道赶路,忽听前面有人喊,他收住脚步,抬头望见刘碧琼走来。

    刘碧琼瘦长的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洒脱的女式运动头,乳白色毛衣,卡灰色长裤,粉红色纱巾;胸脯丰腴,腰胯曲线优美。

    大鸿心里叹道:“真是苍天有眼啦!”

    刘碧琼跑向前有些羞涩的笑笑说:“大鸿,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煞费苦心?”大鸿摇摇头说:“不,这应该说是我。”“是吗,好让我受宠若惊。”刘碧琼按照自己的思路理解下去脸色变得绯红,大鸿说:“碧琼,我是有求而来。”“那我就有求必应。”“先谢了。我表妹菊香得肺结核,想求你爸开后门买些青链霉素。”“原来你是跑来求我这个啊?杨班长,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的忙。”“就一点儿不看同学的面子?”她摇摇头:“别人可以,偏偏你不行。”“好,再见。”

    大鸿转身就走,刘碧琼急忙说:“先等等,菊香真是你表妹?”“这与买药相干吗?”“当然。我并且想听真话。”“好。我刚才说的‘表妹’是假,我同她青梅竹马是真。现在你可以决定了吧?”刘碧琼沉默片刻说:“我也说真话,刚才我一听就很妒忌。可现在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又想尽力成全你。”“多谢。”“你先别谢。记得听我爸说过,这种病一般要打半年左右的青链霉素。现在这些药比金子还稀贵,我爸不过是区医院的一个医生,就算他尽力,可是能够买到那么多吗?”“这点我想到了,打算再托李薇薇爸想些办法。”“嗯,主意不错,她爸毕竟是区委书记嘛。大鸿,你为这个菊香真可谓费尽心机呀。”“是褒还是贬?”“二者兼有之。”

    刘碧琼与大鸿快到区医院,看大鸿两手空空就要去求人,便偷偷笑他在心里想:“真是个书呆子,这样去求人能办成事吗?”她看看旁边供销社的烟酒糖门市说:“大鸿,你等一下。”她进去买了一斤桔饼提在手上,到寝室找到她爸说:“爸,他就是我常给你们谈起的杨大鸿。”“啊。”“刘伯伯好。”“请坐。”

    刘碧琼递上桔饼说:“爸,这是大鸿慰劳你的。”“鬼丫头,无功不受禄哇。”大鸿心里一怔望着刘碧琼,她暗暗盯大鸿一眼说:“爸,他表妹菊香得了肺结核,实在买不到青链霉素,只好跑来求你救救命。”“鬼丫头,读高中不到一学期就学得油腔滑调啦?爸可从没教过你乘人之危呀?”大家笑笑,刘医生说:“大鸿,你们还是学生,更不应该这样。你买的药的确非常紧缺,要等等机会。总之我尽力吧。”“刘伯伯,谢谢您了。”刘碧琼爸伤感的叹道:“唉,现在的人都干啥去啦?打斤盐巴,抽包烟,买盒火柴也得人托人面托面的开后门……抓阶级斗争为纲,批林彪反党,该。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抓革命,促生产嘛。药厂不造治病救人的药,让当医生的眼睁睁地看着明明能治好的病人丢命,真是悲哀呀!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熔剑为锄啊!”

    医院出来,大鸿说:“碧琼,听你爸的一席话真有水平。”“当然。他毕竟是堂堂的医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嘛。”“看得出你很敬重他。”刘碧琼笑笑转了话题说:“大鸿,现在我已经不辱使命,不想代你菊香表妹谢谢我?”“此时无声胜有声。”刘碧琼玩笑说:“你应该想到我们回学校赶不上吃晚饭了……”大鸿很尴尬地说:“碧琼,真不好意思,我兜儿里的钱,刚才全给你爸为菊香买药了,让我另找机会补上好吗?”“夏洛克(吝啬鬼)!谁让你破费?”

    他俩走进饭馆,里面吃饭的张平见了站起身乐呵呵地招手叫道:“大鸿,刘碧琼。”

    张平是班上出名的“阔少爷”,父亲在蜀江白龙电厂职工医院当主治大夫,工资很高;母亲是精简行政机构时,从县团委的青年干部自愿下乡当了农民,后来觉察到吃亏再回去找组织已经晚了,于是便在新店街上偷偷搞个体裁缝,一向生意做得还红火。家里天天有进账,而张平又只有兄妹俩,日子自然好过。张平英俊出众,学习成绩冒也不错;办事风风火火,大大列列。学校团委宣教委员的头衔稳稳戴在他头上。据说初中时就被同学们冠以“富家少爷”“风流才子”“乐天儿派”等美名。

    大鸿同刘碧琼收住脚步说:“张平叫我们过去。”“他这种人,最会在女生面前挣表现,就算他今后当皇帝,也是个好色的昏君。”

    “两位,就不赏个脸?”张平又大声催促。

    刘碧琼很不情愿的同大鸿走到桌前。张平一边殷情地招呼坐下,一边笑呵呵地说:“大鸿,你小子暗里比谁都活得欢。”“多谢‘嵌金’。我这是打肿脸充一回胖子。”“嗨,瞒三压二干吗?只要我这‘广播筒’拉闸停电鬼也不知道。”刘碧琼淡淡的一笑说:“张平,你的想象是不是丰富得太牵强附会了?”“哈哈哈。我这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怎么张口就伤着我们的刘副书记呢?”张平骂着戏打嘴巴,大鸿不吭声,刘碧琼说:“张平,你怪它干啥?你这月亮叫我们星星围拢来就遭一片黑暗啦?”“哪里的话,我这个月亮从来就象太阳一样光照四海。二位稍等。”

    张平兴高采烈的跑去买来饭菜说:“真遗憾,现在馆子里就只有这些破玩艺儿。委屈二位了。请吧。”大鸿吃着说:“张平,你这是让我开了一顿洋荤。”“大鸿,你看你,干吗对我风刀雨箭的?”刘碧琼说:“我看大鸿说的是一句实话。”张平跳起来:“吔,二位一唱一合的轮番进攻,我再宣布一次投降该行了吧?”他说着举起双手,做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刘碧琼捂住嘴笑,大鸿说:“张平,你也赶掉学校的晚饭啦?”张平愤慨地说:“唉,今天的晚饭真是猪狗食,剩菜剩饭就不说了,可汤里竟然飘浮着几根又粗又黑的猴儿毛……狗娘养的伙夫,听说星期六晚上又钻进淘菜的木桶里洗澡了。你们说这让人怎么咽下去?”刘碧琼红着脸低头吃饭。大鸿说:“张平,你太夸张了吧?”“要是不信,回学校你问韩树均去。”

    突然,吴春旺背着包走到桌前玩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张平笑道:“你小子现在才返校,是回家里让情歌唱得醉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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