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蔑汗,大宋燕王殿下叫你前去拜见。”谟葛失人的向导已然到得也可蔑的面前。

    也可蔑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出头,听得面前这么谟葛失人的话语,却是并不答话。

    左右的汉子都把目光投向也可蔑,便看也可蔑定夺。而今开战显然不现实,便是那一阵,已然把也可蔑的高傲自大彻底击毁。

    并非秃别干的勇士骑术不好,更非秃别干的勇士勇气不够。战争便是战争,秃别干人显然打不过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汉人大军。那厚重的铁甲,便是这场战争难以逾越的障碍。

    那些铁甲,也是郑智几年来唯一积攒下来的身家。铁甲便代表了郑智的一切,不论面对女真还是面对达旦,铁甲便是郑智所能倚仗的全部。

    火炮威力虽然巨大,但是这个时代的火炮还没有到能真正能影响战局的作用。火炮才元明开始,在战场上越来越普遍,到明末,到清初。火炮早已是战场上的标配。但是战争,依旧还是用马蹄决定胜负。

    火炮的威力,更多体现在城池攻防战之中。越来越发达的火炮,让城池关卡的重要性慢慢降低了许多。

    “也可蔑汗,大宋燕王殿下可没有耐心多等待。”向导看得也可蔑并不言语,心中也有些急切。

    也可蔑看得这个谟葛失人一眼,开口问道:“你们谟葛失人这么快就有了新主人?”

    向导面色一白,显然有些心虚,却是也答道:“谟葛失人是被逼无奈,契丹大辽已亡,女真凶猛。如今草原上又来了一个汉人,一切都非谟葛失人所能选择的。”

    “今日你们投降了汉人,明日女真人来了,你们又如何对待?”也可蔑的语气有些不善。便是这个问题也不得不想,也可蔑的心中是忌惮女真人的。特别是亲眼看到谟葛失人的下场之后,也可蔑便更加忌惮素未谋面的女真人了。

    “也可蔑汗,那是女真人与汉人的事情,女真人与汉人在西南边的草原上打过一仗。这一仗之后,草原上的势力划分便也出来。而今谟葛失与达旦,属于汉人。北地草原多是室韦人,那些属于女真。也可蔑汗若是不随我去觐见大宋燕王,只怕这秃别干将会没有一个活人。”这个谟葛失人显然极为聪明,而今在郑智麾下,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知道应该争取在这位新主人面前立功,如此才是保证自己生存与地位的最佳办法。

    谟葛失人的新可汗,便是郑智。

    “什么?女真人与汉人打过一仗?”也可蔑闻言大惊。汉人的威名也可蔑从未听说过。但是女真人的威名,早已传遍了草原。偌大的契丹大辽,百万战士,被女真人打得丢盔弃甲。

    便是二十万人的谟葛失,如今却只剩下三万老弱妇孺。也可蔑听得汉人与女真人打过一仗,心中不免更加震惊。

    “是的。女真人没能打败这位大宋燕王殿下。所以草原南方,达旦九部,谟葛失部,从此都归大宋燕王殿下所有。”

    也可蔑听得此语,目光又往自己部落的方向望去,远远看得一杆大旗上的汉字,心中已经知道该如何决断了。不论怎么样,秃别干人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郑智看得一队人从前方走来,坐正了身形,把长枪递给了牛大,打马往前走得两步,站在了战阵头前。

    也可蔑到得近前,从马上而下,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右手捂胸行礼。口中说道:“秃别干部首领也可蔑拜见大宋燕王殿下。”

    郑智看着马下的也可蔑,开口说道:“从今日起,达旦部落的主人,叫做郑智!”

    也可蔑听得翻译,把头低了下去,口中答道:“是!我的主人!”

    也可蔑兴许也这般拜见过姓耶律的契丹皇室,也一定在辽国西北招讨司拜见过辽国的官员。今日只是变了一个拜见的对象。

    “秃别干的骑士,将是某的利刃。秃别干的牛羊,将是某的财产!”郑智又是一字一句说道。

    不论也可蔑愿不愿意,接不接受,此时的也可蔑也说不出一句拒绝之语,只得把头低下,不敢抬起,开口说道:“您,将是达旦的天可汗。”

    便是这一句“天可汗”,说得郑智心花怒放,面色带笑,似乎看秃别干都觉得顺眼起来。天可汗的称呼,唐太宗李世民曾经获得过这样的荣誉。

    “撒合亦惕部落在哪里?”郑智忽然问道。

    也可蔑闻言,心中已然知晓郑智的打算,连忙开口道:“天可汗,撒合亦惕人在往西五日马程之地。小人愿意往撒合亦惕部落去,为天可汗说服特古斯汗尊奉天可汗的名望。”

    也可蔑话语之意,便也是想为郑智立功劳。有了功劳,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便也是坑别人保自己的办法。

    未想郑智摇了摇头,只道:“你起身上马,带我去找他们。”

    也可蔑闻言,忙道:“天可汗,小人去一趟,必然把特古斯汗带到您的面前。不需天可汗亲自前往。”

    “某便要带兵亲自去,让草原上的部落都看看某麾下兵马之威。若是达旦有反抗之人,便让他彻底消失在这片草原之上。”郑智语气严肃,此番入草原,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人明面上尊奉自己而已。

    郑智还要牛羊,还要战士,还要马匹。这些东西不是臣服尊奉就能带来的,是要靠兵刃去抢的,至少也要威逼利诱。

    河间府中,李纲与赵明诚忙碌非常,一场大考即将进行。从各地来考试的士子不少,直有两三千号人。

    十年寒窗之为官,燕王府属官也是官,燕王府下也有知府知县,考不中进士,到河间府来再考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赵明诚如今到了王府之下办差,封为学部主事,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赵明诚对于做官倒是有不少经验,对于学部这个职位也是极为满意。东京的政治倾轧让赵明诚十年流落乡间,也让赵明诚与李清照贫苦度日。

    而今的这份差事,赵明诚耳中屏蔽了一些关于郑智谋反之类的流言蜚语,便也做得极为开心,俸禄不少,还做的都是关于文人之类的差事,心中便也多是感激了。

    却是沧州清池,有两位女子见上了一面。

    一个乃赵明诚的妻子李清照,随这赵明诚入得沧州,便留在了沧州,赵明诚却是去了百多里外的河间府城。

    还有一人便是顺德帝姬赵缨络。两人能够会面,显然是赵缨络听说李清照到了清池城,便亲自上门去拜见。把李清照请回了自己宅子里面。

    两人之间礼节周到寒暄许久,赵缨络取出瑶琴,便也抚了起来。李清照是词坛名声不小的才女,这赵缨络显然也是一个文艺女青年。

    一曲而罢,便听李清照开口笑道:“帝姬殿下琴艺不凡,已然炉火纯青,想来也是师出名门。”

    赵缨络闻言,转头看了看厅堂之外,正是春雨绵绵,雨水低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些水花,赵缨络的心思大概也随着溅起的水花起了一些波澜。

    要说赵缨络的琴艺老师,周邦彦是自然,但是周邦彦多教作词之道,真正的老师应该是赵佶。

    收了心神之后,赵缨络低声开口:“父皇琴艺非常,多有教导,学上了一些皮毛。”

    “原来是太上皇陛下亲自教导,难怪帝姬殿下琴艺如此高超。帝姬殿下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李清照快四十岁的年纪了,岂能看不出赵缨络一脸的哀愁。

    赵缨络听得李清照问的话语,面色稍微一紧,连忙开口避开话题:“在东京的时候,小女子曾在周学正门下学文,多习诗词之道。周学正曾说过如今天下词坛,一个女子尤为出彩,此言夸奖的便是李先生您了。”

    “先生之语,实不敢当。小道词作,能入周学正之眼,荣幸之至。多谢帝姬殿下带得周学正此语。帝姬殿下能与周学正学词作之道,不知羡煞多少人啊。”李清照有礼有节答道,便是再看面前这位美貌少女,总觉得哀怨重重,便是说话的语气上,都显得有气无力。

    “可惜了,可惜周学正已然驾鹤西去,临走之时,身为学生,却是连拜祭都没有来得及。”赵缨络一边说,两眼似有泪水一般。显然这个少女,心思依旧在东京汴梁,在昔日欢快的日子里。

    李清照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开口问道:“陛下赐婚于燕王,此番燕王远征在外,待得燕王回来的时候,便也该是你们完婚的时候了。帝姬殿下不需如此哀愁,虽然远离家乡,能得一知心人,便胜却无数了。民女自小也多在东京长大,却是流落外乡多年。有夫婿相伴,其实到哪里都是家。”

    李清照话语便是在开解赵缨络。也以为赵缨络是思乡的哀怨。

    便听赵缨络开口答道:“先生有所不知,自从那日出得汴梁城,见过燕王一面之后。一路到沧州,甚至在沧州这么久。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李清照闻言一愣,便是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只得强做解释道:“听闻燕王与帝姬殿下本就是旧相识,而今当今圣上赐婚,本也是一桩美谈。燕王应该也是公事繁忙,军务政务无数,出征之前又多公事,方才怠慢了帝姬殿下。待得燕王凯旋归来之时,便是好事成双之日。”

    李清照想方设法解释开导,心中也有猜测。却是也猜不透郑智的内心,郑智不见赵缨络,忙碌只是其一。其二却还有另外的考量,不论是婚姻之事,还是赵缨络的处置问题。郑智心中都没有底。

    郑智本就有正妻,也还有长子,不可能抛弃。那么这位帝姬殿下的婚姻定位就有了矛盾,郑智既不可能让赵缨络当妻子,也不能让赵缨络当小妾。这便是一个矛盾所在,这大宋朝依旧还在,郑智名义上还是大宋朝的臣子。

    也是这个名义上的臣子,才让郑智如今做什么事情都简单许多。赵明诚封个官,赵明诚办起差来就极为认真。没有人才开考试,便有许多士子赶来应试。甚至在经略百姓地方上,这个大宋燕王的头衔也有许多方便之处。

    即便不顾及这些政治因素,也还要顾忌一下赵缨络这个单纯的女子心中的感受。让她这么一个大宋公主当小妾,显然也是一种侮辱。

    所以这件事情,郑智当时没有拒绝这门婚事,此时便是无解。无解的办法,那便是拖着,便是见面郑智也觉得有些心虚。

    “先生,若是如您所言,那便是最好不过。奈何燕王他兴许不是这么想的。”赵缨络的话语,说的越发的落寞。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少女,忽然经历这些,不免会多有胡思乱想。身边还有在宫里带出来的几个侍女,多少也会聊到这些事情。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必然是越聊越不正常,越聊越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李清照不知其中问题关键,便也不会多想其他,只道:“殿下安心便是。大不了等燕王回来之后,亲自上门去见一面。天子赐婚,想来燕王殿下也是不得怠慢的。”

    李清照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赵缨络也不愿意开口多解释什么。又岔开话题说道:“先生,最近我填了几曲小词,还请先生赐教一二。”

    说完赵缨络从案几一边的镇纸之下拿出一叠纸张,直有几十张之多。显然不是几曲而已。

    李清照接过来看,满纸愁肠,惆怅哀怨。看得李清照连连摇头,却是不知该如何去作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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