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花金楼那一直淡然旁观的身子不由一颤,有些激动的扭过头去。

    只见一个花白胡子的汉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黑锅底似的脸庞,钢针似的短发根根竖起。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打满了布丁,一条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粗布裤子,脚踩一双沾满泥巴的黑布鞋,看起来和一个庄稼汉子没有什么两样。

    “白糟蹋了一幅威武的样子呢,却和俺一样是个农民。”

    钟浮生看着这个铁塔一般走进来的汉子,再看他的打扮,不由微哂的一提嘴。

    “你小子可看走眼了,这家伙,非是常人。”

    忍不住在腰带上轻轻一摸,白蒙有些警惕的崩紧了肌肉。这个汉子给他的感觉,不比刚才被蝴蝶草用枪指着的时候放松。

    他提醒了钟浮生一句。他很喜欢钟浮生刚刚敢于先于他冲出去的干劲。他看得出这家伙是向自己献媚,但是他现在也需要这样精干有想法的人。他需要有能力的人,并不会介意他的野心,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成长,超过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农民的野心,不论他膨胀的有多快。

    “郭……郭爷!郭爷您回来了!”

    花金楼目光死死落在走进来的汉子身上,双手握成拳,激动的不知往里面放才好。

    花任翔很是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露出这样的神情。无论发生什么,即使是斗狗场要被应天策强行夺走,花金楼也能维持不露出一丝愤怒或者恐惧的神色,这份涵养,才让总觉得父亲已经老了的花任翔思量自己和父亲之前的差距。

    依他以前的性子,此刻他早就问出声了。可是父亲告诉他万言万当不如之默后,立刻吃了这辈子几乎是最大的亏,花任翔微微收敛,开始借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不再轻易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被花金楼叫做“郭爷”的中年人龙行虎步的走进斗狗场,他进一步,蝴蝶草就带着手下退一步。她身后的人露出不甘的神色,可是蝴蝶草依然一步步的退半,只是脸上的玩味,越来越重,看着中年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准。

    他只一个人,竟然就把蝴蝶草逼迫的如临大敌,紧张的看着这个中年人。所有的手下,都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主人有这样的认真神情。

    白蒙心中忽然一动,想去沈万和自己讲过袁志强有一个兄弟,名叫郭破军,出身武艺世家,武功之高已经可抵千军万马,莫不就是眼前这个人?

    可是传说中的世家子弟,怎么长得和农民没有区别?白蒙却也晓得人可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人从一进门,就把蝴蝶草的气势死死压住,竟然让她不断后退,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养狗的,你最近混的可不怎么好,连女人小孩都欺到你家门上了。”

    郭爷走上最后一阶台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透出一股子辽阔苍莽的感觉。

    他目光从蝴蝶草身上移开,在白蒙身上停留片刻,显出审视的神色,看来那句“小孩子”,就是指白蒙了。

    白蒙摸着下巴微微无奈,自己虽然年轻,却怎么也有十八岁了,在这个家伙眼里却是小孩,这可是连自己师父都没有过的称呼,这个庄稼汉,可还真是狂啊?

    只不过他也有狂的资本。他的实力先不说,光是一眼就看出自己一群人的统领,和蝴蝶草来自不同的势力,就表明了他的眼力不是一个人可以比的。

    “嘿嘿,郭爷您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欢迎您啊。”

    花金楼没有接他的话茬。今天来的人没有一个他能惹的起的。这个人确实是沈万给白蒙提到过的郭破军,袁志强也确实和他有过约定如果一方出事,另一方需要帮忙照顾老婆家小,一方势力也应该替他维持着。花金楼作为袁志强身边最老的人之一,也是知道当初他们立下的这个约定的。

    但是郭破军好武成痴,终日行踪不定的去寻找世界上的高人,行迹遍布华夏还有海外的华夏人聚焦地,只有是有本事的,他都想切磋一下。当初的战乱国难,加上海外的华夏人为了不受欺负团结了起来,所以海外的高手并不比华夏国内的少,而且不会像这里的高手都隐居在不知名的地方。

    在外国,修炼国术是一种时尚运动,每年都有大量收入,而且还会被一些势力团队收罗。在华夏国以内的地方,华人们习武防身,几乎就是一种必须。

    挑战也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郭破军才会和袁志强定下那样的约定,谁也不知道谁会出事,所以才有这样以防万一的约定。花金楼在袁志强失踪后,也派人去找过郭破军,只是他云游天下,谁也不具体在哪里,而且他近乎苦修的方式行走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手机之类的现代通讯设备。

    现在也不清楚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在袁志强失踪近月余,他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渡城,而且还赶上了今天斗狗场的巨大闹剧,添进了最大一个变数,实在让花金楼既惊喜又无奈。

    惊喜是因为他终于有一个实力足够的强势队友了。而无奈是因为郭破军的身分比蝴蝶草和白蒙有优势多了,他背后是袁志强家的正统继续人,他们这样场子的老板,充其量也就是给人打败的,自己的势力并没有多么可怕,而且是渡城这种离**只有一百二十里公里的直辖市,二个城市间坐城际列车只有39分钟,每三十分钟一趟。端的是比一般市内的交通方式还要快捷得多。

    郭破军听到花金楼的话,瞪大了一双牛眼,闷声道:“欢迎?你在这里关起门来做土皇帝,不把我打出去就算是我的性格了吧。”

    “郭爷您说笑了!”花金楼陪笑道:“在这个国家,能和您一对一的人不可能超过一手,我是不是要调动军队,才能把你收服震撼了。”

    “就是军队来了,我也不见得就会束手就擒。”郭破军傲然束手而立,住在酒店的套房里面,他很少看到外面清晰的夜空里面。现在天气虽冷,却还是没有到公布具体信息,不过警笛声并没有起来,显然屋里的人还算是克制。

    蝴蝶草面上的表情有一丝恍惚。长这么大,她一直都是霸道无比的登场,潇洒无比缴退场。今天却先是遇到一个打伤他手下,硬吃她三枪的白蒙,现在又碰见一个自己遇见之后,就发自灵魂的全身颤抖,不得不避其锋芒的可怕男人。

    这种压迫,虽然没有白蒙身上那种阴沉诡异难辩的气息深厚奥妙,但是却更加更加直接,更加血腥,更能增强人的心里刺激程度。

    “郭老板倒真是妙人,逼迫我这么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蝴蝶草幽幽怨怨的道,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世背景,还以为是哪家深闺里面的姑娘在秀古装剧的感觉。

    蝴蝶草本身面目虽成熟妩媚,却并没有一般女人的烟尘气,反而那种佛陀一样的感觉,还有着飘逸出尘的意思。

    “你是蝴蝶草,手上的人命不知道是不是快赶上出生的小孩子数量了,你少在这里装可怜,虽然我才回渡城,也有十几年的没有了解你们这些人的生活。但是我还有我的圈子,我也有我的信息渠道,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玩这套,这只是自取灭亡之道。”

    郭破军挺直了身子要比蝴蝶草高出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绝美的容颜,眼睛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微微的嘲讽。

    “自取灭亡?我来这里做梦都不可能了?”蝴蝶草有些伤感的问道,她打小就吃腻了以前食堂的拌黄瓜,这是和父亲东奔西跑没有办法的时候,她就吃百家饭长大,珍惜生活又践踏生命,这就是她的态度。因此对于别人挑衅似的话,她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薄凉的笑容,那张菩萨的慈悲面容,终于有了金刚怒目的趋势,这些年的修心境界,竟然被郭破军一句话就破了!

    感觉到蝴蝶草的攻击**,白蒙不由得浑身发寒。他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连带着花任真钟浮生都向后退,生怕他们打起来殃及池鱼。

    郭破军欣赏着蝴蝶草的面色变化,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我印象中的陈家小姑娘就应该这样子才漂亮,你身上的杀气,当然指点你功夫的就能感觉到,虽然不让你喊师父,我却只有一个故事,你是女儿身,很多人不能修炼。”

    “哼,什么年代还抱着重男轻女的腐朽思路,真无趣。”

    花金楼听着二人对话,终于知道二人之间的渊源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可以解释得清的。蝴蝶草被郭破军一句话说破了慈悲神情,自然也不想再摆出这么一幅样子。她只是宁定看着这个人,想找出他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郭破军有神拳纵横之称,意思是这世界虽大,他一对铁拳到处天下群雄俯手,他何以纵横来往。他少年成名,二十多师就已有武学宗师的称号。他家传的八极拳,自己又修炼习过太极拳、形意拳,都算是有所小成。后面把这种拳法融合在一起,打练出自己的功夫,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合用,于是就有了游历世界打练功夫的想法。

    这几年,他就继续着自己的旅途,沿着自己的想法修行。他听到蝴蝶草有些怨念的话,微微摇摇头:“你们这些小家伙,只想身体越来越快的好起来,变得更高更快,有没有想要什么?”

    郭破军看着屋内众人,淡淡的道。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家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还是蝴蝶草对这家伙有所了解:“您老动了收徒的心思?”

    “嗯,算是吧,这些年走了大老远,总算是有所领悟。我自己的儿子不好这口,我也没有办法,孙子还小传不了衣钵,自然需要个好弟子来传承。”

    郭破军把蝴蝶草逼回来之后,反倒是和众人聊起来了家常,实在是让白蒙很是奇怪。

    蝴蝶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笑了起来,一指自己:“您我作您徒弟如何?”

    “不好。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子,我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只会让你越来越平凡,不如去找自己的路,最后能走多远,走出什么精彩的故事,都是你自己的去领悟。”

    白蒙点点头,觉得这个家伙确实是真有本事。他写的拳经,虽然不深,却着实有很多地方让要茅塞顿开。现在这席话虽然是为了婉拒蝴蝶草而讲,却也真的是讲出了蝴蝶草武功的特别。

    她是以枪术融合到国术,借势了手眼身法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让人防不胜胜。而且还可以在攻击中施展精神力干扰敌方的行动,造成心理影响。这就是蝴蝶草独特的枪斗之术。看似是攻击敌人的破绽之处,其实那破绽并不存在,只是她让你觉得自己俱都是破绽,心下慌乱自然会给蝴蝶草创造出可趋之机。

    “你还是看不上女人。”

    蝴蝶草微微一叹,“所以,你也别想要从我这里抢走我吃下去的东西。”

    她坚决的看着郭破军。

    郭破军微笑:“你不服气,打跑你就是。”

    “来这里想占便宜的肯定不止我一个,比如这个小家伙,你也许兴趣更大。”

    蝴蝶草妙目流转间,竟然把郭破军的目标转到了白蒙身上。

    “小家伙,你的功夫也练得不错,有几年了?”

    “不到一年吧。”

    白蒙诚恳的道,对于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可以保留,他预感到两个人很有可怕打的没有那么真,毕竟总是同一个城的高手。

    郭破军微微惊讶:“一年就可以领悟暗劲境界?你这天赋真不错!”

    他死死盯着白蒙,好像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骨骼清奇天下少见的味道,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发现。只是觉得这少年一身骨肉比任何人都要坚实,而且光芒璀璨,显然也是有药汤养护着,连一丝老茧都没有。

    “还行吧,也都是师父养的好。”

    白蒙淡淡道,想起了张养神。如果没有老人家不辞辛苦日复一日的讲解教导,他根本没有可能进步如此之快,一身功夫,让郭破军都惊讶到侧目的份上。

    很多武者,终其一生也都是卡在明劲的地步上,对于需要开闭气孔的攻击一直抵抗不住,领悟不了。

    “你有师父啊?真是可惜了好苗子!”

    郭破军刚动了收徒的念头,就听白蒙说自己有师父了,不由一阵失望。他是很传统的人,既有传男不传女的腐朽思想,也坚持一日为师,终日为父的想法,断没有去抢别人弟子的打算。他只是又打量了白蒙几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这才移开目光,把目光回到了蝴蝶草身上。

    白蒙却是淡淡哼了一声,看向郭破军道:“什么叫可惜了?我师父本事比你只看不低,你有什么资格评价‘可惜了’?”

    郭破军目光微颤,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句随口之言却让白蒙觉得很不舒服,不由得面色一紧,左右回看一下,发现大家似乎都是掩嘴偷笑,他尴尬的道:“贵师武功自然是极好,这算学上也有极致的道理,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机会郭破军愿意上前和贵师父请教。”

    他眼中闪着狂热的看着白蒙。以前没注意所以没有察觉,这一看,发现白蒙的马步的呼吸都是武当山最正宗的心想,他们现在自己都找不到哪一个是正宗,只是由各大贼人和真心挑明了说。

    郭破军好武成痴。本来是让讨论制度的,结果一下子就又改名了,变成了他想和白蒙的师父切磋的交流。

    蝴蝶草微抿着嘴,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看着郭破军急着挑战,完成忘了来时的初衷,不由重重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郭破军竟然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城府,没有心计,想要活下去靠的只是阴狠,这是荒野里面的常见景色。

    他是少爷出身,小时候练武再苦,也有母亲给烧一缸水洗得舒舒服服的再去歇息,一夜都有丫环婆子给扇蚊子,不会受一点苦。后来他少年得意时,败于一军中的跋扈人物,好武成痴的不知承受失败,努力修炼,拼命搏斗,每天吃的苦比以前重了十倍,不出一年功力大进,再遇军中那跋扈人物,却没有了比试机会,因为那人在执行任务时伤了腿,坐着轮椅下了飞机,对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光芒,就像死了一样。

    受不了一个比老虎还凶猛的家伙变成这个样子,郭破军天天找他聊天,想要结开那人的心结,同时积极替他寻找医治方法,白养着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二人每日商讨武学,竟然真的用纯粹的追求触动了那人,没有了腿,就练拐架为武功,也算是每日有事可做,整个人的身体都好了很多。

    郭破军找不到了对手,然后就开始云游,相交武师一百五十七人,全胜,这时听说袁志强出事,他立刻赶回了渡城。

    此刻听说白蒙师父,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一定是人才,郭破军自然不会放过的切磋机会。

    “找我师父比试?”白蒙有一丝哭笑不得的,“你可得费点劲,先切个脉什么的吧。”

    “你!”郭破军先是一怒,随后一愕,叹息道,“你师父死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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