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居素虽然已经官升一级,但仍然只是一个穿青色袍的八品芝麻小官,当然也没有什么车、马之类可以代行,日常都是一路步行回家。

    今天傍晚,廖居素离开宫城行至半路时,小雨开始下了起来。廖居素开始并没有在意,反倒是放慢了脚步,惬意地仰面朝天,感受了一会儿小雨淋面的清凉。近来,虽然国家变革过程小有波折,但每天都有新的希望和进步,廖居素总体上是累并快乐着。

    离家很近了,廖居素感觉身上已经有些粘湿,就到路边小摊上买了一把油纸伞,开始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突然,一声凄惨的“救命”,穿过雨幕传入廖居素的耳中。廖居素一惊,向身旁黝黑的小巷里看去,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几个人影。

    一个美艳但满面惊慌的年青女子突然从黑暗里蹿了出来,一把拉住廖居素的手臂,大声喊着:“表哥,快救救我,有人要欺负我!”

    表哥?廖居素完全摸不得头脑,疑惑地看着那名女子。那名女子惊慌地向后看了看,抓着廖居素的手臂越来越用力,眼睛连连向廖居素眨眼。

    几名粗野汉子不慌不忙地走出黑暗,为首一个秃头汉狞笑着说道:“李小娥,你欠我们的钱怎么还法?今天不给大爷一个痛快话,明天起爷们就去勾栏院中看你了!”

    “你们骗我借贷,但利钱却越滚越多,我根本还不起。”那名女子畏缩着向廖居素的身后躲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来!”那几名粗野汉子又向前逼进了几步。

    “你们别过来,我表哥是朝廷大官,他会保护我!”那名女子完全躲到了廖居素的身后。

    “你真的是李小娥的表哥?”秃头汉仿佛现在才看见廖居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青色官服,有些不屑地问道。

    一股怒气从廖居素心底升起,他心里本来正在得意国家变革在即,却不想见到了如此丑恶的现实一幕。这时,那名女子瑟瑟缩缩地靠近了廖居素,身体害怕地不停发抖。她的颤抖传递到廖居素身上,让他顿时脱口而出:

    “我就是!朗朗乾坤,难道尔等还要逼良为娼不成?!”

    “这位官爷,我们也不想这样。但她欠我们的钱,我们也要生活不是?”那名秃头汉语气马上变软弱了。

    “她欠你们多少钱?”廖居素感觉到身后那具柔软的身体又向自己靠近了一些,他赶快将身体向前移了一些。

    “不多,十贯。”那名秃头汉比划了一个十字。

    “表哥,我家中母亲重病去世前,向他们借了两贯钱,两个月过去,他们竟然涨到了十贯钱,我身无分文啊!”那名叫李小娥的女子再次靠了过来,在廖居素耳边哭述道。

    十贯钱?廖居素心里一沉,他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秃头汉见廖居素有些迟疑,立刻又向前逼了一步,恶狠狠地说道:“这位官爷,不是我们不给您面子。但如果没有钱还,我们只有带走她了!”

    算了,大不了明天向韩熙载借十贯钱,以后慢慢用工资还他。廖居素打定主意,立刻张口说道:“我替她还。今日不方便,我身上只有五十文钱,先作押金。明晚此时,我全额还你们!”

    “此话当真?”那名秃头汉有些疑惑地看着廖居素。

    廖居素生气了,一扯身上的青色官袍,大声说道:“我叫廖居素,当今圣上亲封的承奉郎,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

    “好,我们相信廖大人!那明晚见!”那名秃头汉悻悻地带人离开了。

    廖居素回头看向那名女子,那名女子泪中带笑,一下子扑在廖居素脚下,千恩万谢!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廖居素赶快将她扶起,将雨伞向外移动那名女子身上。

    “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房子在两天前也倒了,我没有家了。”那名女子哭着说。也许是因为冷,她的身子在雨中颤抖个不停。

    廖居素心一软,说道:“我家就在不远处,不如你今晚上先到我处住上一宿,明日再说吧。”

    “谢谢廖大人。刚才我情急,称大人为表哥,是想吓吓那些坏人,请大人不要怪罪。”李小娥可怜兮兮地说道。

    “无妨!”廖居素随后将那名女子带到了家中,安排他住到了自己的房中,自己在外间打了地铺,很快就进入梦乡。

    夜过子时,一声惨叫突然在耳边响起,廖居素从睡梦中惊醒,房门也被人踢开了,一大群街坊邻居冲了进来。

    完全晕了的廖居素跟他们一起走到里屋,发现床上的李小娥脖子有一道血痕,鲜血正汩汩地流着,人明显已没了呼吸。李小娥双目圆睁,眼中全是惊讶和不相信,她浑身衣裳凌乱,大半个身体都暴露在外面。

    日常在邻里以惫懒闻名的小三子突然惊讶指着地下,大喊道:“那里还有一把刀,刀上全是血!”众人随着他的手指一看,的确有一把带血的菜刀掉在床前。有人将怀疑的眼光看向了廖居素,这现场怎么看都像廖居素逼奸不成,恼而杀人啊!

    廖居素顿时晕了,那把菜刀的确是自己日常所用菜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久后,金陵府衙的捕快闻讯赶到了现场。经过现场勘察,并没发现外人闯入的明显痕迹。这时,那名秃头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到床上的尸体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惊奇地指着那名女子说:“这不是廖居素的表妹吗?她说与廖大人有婚约,廖大人还说要替她还债呢!”

    廖居素气糊涂了,指着那名秃头汉怒道:“我本不认识此名女子,都是因为你们要逼良为娼,我看不过才答应替她还债,哪里有什么婚约,纯属胡扯。”

    “她当着我们好多人的面喊你表哥,廖大人当场承认了!”那名秃头汉回道。

    廖居素这时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被人算计了,中了如此大一个大圈套,没办法再接话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邻里眼光里的怀疑顿时更重了。

    衙门的捕快这时走了过来,对廖居素说道:“廖大人,小的要对不住了,请您随小的回衙门一趟吧。”

    廖居素有口难辩,恨恨地一甩衣袖,跟着捕快走了。

    次日早朝过后,虞部员外郎韩熙载一进清思殿,发现殿中竟还没有一个人,立刻扭头对跟在身后的枢密副使常梦锡说道:“奇怪了,咱们的‘沙漏’今天竟然没有来?”

    大家都感到奇怪,平时大家下早朝过来,廖居素总是已经收拾好殿内卫生在等待大家了,大家戏称他为“沙漏”。

    又过了一会儿,谏议大夫、礼部侍郎江文蔚突然意识到,大理寺卿兼给事中萧俨今天没有上早朝,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到清思殿来。他把这个发现一说,殿中所有人就更奇怪了。

    临近中午,萧俨终于到了,他满脸的郑重顿时让大家吃了一惊,赶紧围了上去询问情况。

    萧俨长叹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廖大人被怀疑杀了人!”此话一出,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可能吗,那个老实如老农的一个人。

    萧俨于是将所有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出来。他是在清晨接到有朝中官员涉嫌杀人的禀告,本来也没有太在意,但无意中听那名官员姓廖,顿时一惊,朝中自己知道的可只有一个廖居素是姓廖啊!

    萧俨立刻将案卷调过来仔细察看,并亲自赶到金陵城府衙,见到了一脸悔意的廖居素,了解了事情的整体经过。

    圈套!殿中的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将事情前后一顺,立刻有**声讲出了大家心中的怀疑。

    “看来,对方意识到无法撼动林大人,立刻转而将黑手施在了我们之中根基最浅的廖居素身上,用意何其狠毒啊!”一直没有说话的正议大夫史虚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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