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三全乡之前,潘秘书跟刘学军提了下王春秋。只说他是荷叶小学的校长,停课后就弄了个摩的拉客。初见到左寒与何叶,刘学军只以为他们恰好来旅游,是王春秋拉的乘客,单纯的打抱不平。可冷不丁想到何叶的名字,刘学军心思就活泛开了。

    刘学军对荷叶小学有所耳闻,早年就听说是某个海归老板捐资修建的。那个人,似乎也姓何。

    荷叶小学,何叶……

    上了车后,刘学军又跟潘秘书确认了下那个老板的来历,暗自思索。

    潘俊明以为刘学军对自己有想法,软言解释道:

    “学军,不是我向着外人,只是王春秋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都怪我来前没和你说清楚……

    王春秋的老婆原来也是学校老师,去年上半年大雨,送学生回家的时候被车撞死了。留下个6岁的小子身体也不好,听说刚检查出白血病,现在还在县医院躺着。所以你说他舍得老婆孩子,他才会那个样子……”

    潘俊明罗里啰嗦说了一大堆,但刘学军压根没注意听,打断后问道:“潘秘书,我记得你说过,三全乡这个度假村工程是有工期限制的,如果不能尽快搞定剩下的几个钉子户,后面会非常麻烦。”

    “咳,可不是么。”潘俊明叹道:“承建方一直再催,刘县长的压力也很大。”

    刘学军皱眉道:“那为什么不采取强硬一点的措施呢?”

    “刘县长的脾气你知道,他凡事求稳,就怕出漏子……”潘俊明似乎也有些怨气,道:“其实能有什么事。就三个钉子户,两户是在乡里挂号的泼皮,公安局还有案底,直接抓进去都没事。王春秋是个特例,但终归是个文化人。你今天犯了他的忌讳,不也没什么……”

    刘学军一开始还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摸下脖子。

    差点掐死我,这还没什么啊。

    不过……

    刘学军眼睛转了转,道:“潘秘书,到前面你把我放下。”

    “干什么?”潘俊明疑惑道。

    “给我父亲找一个强硬的理由。”刘学军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光。

    在自负的刘学军看来,老爹刘盛的性子太软,少一分魄力。既然老爹没这个胆,那自己就帮他推一把。

    刘学军跟潘俊明交代了几句,潘俊明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

    司机停下车,刘学军步行折回荷叶小学。

    ………………………………

    ……………………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我拉你们,结果现在反过来了……”

    “没事,开这东西挺有意思的。”

    左寒驾驶着摩的,王春秋坐在后面,一边跟何叶说话,一边一个劲的跟左寒说抱歉。王春秋被刘学军踹那一脚没什么,可掐脖子的时候太用力,手竟然有些抽筋。于是左寒干脆当起了司机,让王春秋坐在后面。

    “王校长,您就别管那家伙了。”何叶问道:“您接着说。”

    王春秋又跟左寒说了几句抱歉,才继续幽幽道:

    “我们这儿在卢县和桥安县交界,上不靠下不挂。当年乡里没学校,孩子们要想上学只能去县里,非常不方便。家里条件差一些的,干脆就不让孩子念书了。

    十多年前我是乡里的会计,一位回乡探亲的善人找到我,说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穷孩子,出资建了荷叶小学。当时孩子少,我一个人就能教,他给我开工资。后来孩子多了一些,我又招了些老师,学校就这么起来了。

    县里搞工程征地,我不反对,但不能不考虑孩子啊。

    拆迁的普通人家好说,直接到县城买房,孩子上学方便。可还有好多散户给规划到外面了。说是给安排学校,可路本就远,家长根本不愿意跑那么远。度假村一修,至少有三十多个孩子就得辍学。

    我就琢磨着,再找地方盖几间房子,把荷叶小学保留下来。

    但学校不比自己房子,要建新的也得找个安全地方。我们这离海边近,土质不行,能打地基的地方很少。能盖大房子的地方,几乎都被圈进度假村的规划用地了。

    我之所以顶着,只是想让县里给我批块地。哪怕小点,有个上课的地方也行啊……”

    王春秋似乎是压抑的厉害,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

    “抱歉啊,我好像说的太多了。”王春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左寒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涨红的何叶,真诚的对王春秋道:“我们误会您了。”

    “对,对不起……”何叶更是脸红脖子粗。

    “真的没关系。”王春秋倒是显得很大度,笑道:“哪怕是我那些学生的家长都不理解。可你们愿意听我唠叨,还相信我,我真的很感激……”

    “我们好像到了。”说话间,左寒降下车速,停了下来。

    “你又没问王校长,怎么会知……”

    何叶质问的话刚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

    刚才一直和王春秋聊天,何叶没怎么注意外面的情况。现在一看才明白,别说左寒,就算她也能看出哪里是荷叶小学。

    ……………………

    除了中间留出的干道,四周已然是瓦砾一片,除了轰鸣的挖掘机,只有一处不大的院落最为醒目。

    几百平方的操场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砖头瓦块,一间二层小楼立于操场的一侧。楼前是一根铁制旗杆,国旗迎风飘扬。

    何叶跳下车,看了看学校,又回头看了看王春秋的破衣裳,问道:“看学校的样子,不像是没钱啊,可您怎么……”

    “何先生每年都会寄两次钱,学校不缺经费。但那都是学校的,和我没关系。”王春秋的回答很自然,没有丝毫做作。

    何叶十分动容,但还是奇怪的嘀咕道:“林叔明明说钱是他帮忙寄,每年一次,怎么还多了一次。难道爸爸也会自己寄钱么……”

    左寒闻言心头一动,对王春秋问道:“何先生是怎么给您寄的钱?寄钱的时间和地点有变化吗?”

    “都是邮局汇款。时间嘛……”王春秋想了下,答道:“一次是年底,都是从京城寄来,比较固定。另外一次就没准了,多数都是国外来的。最近一次,是从泰国一个叫什么清迈的地方……”

    左寒正想继续追问细节,就被何叶不客气的打断了。“你问这个干吗,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学校呢。”

    “学校可能留不了太久了。”王春秋叹道:“也许下个月,也许下周,荷叶小学就不复存在了……”

    “有我就有荷叶小学!”何叶刚很霸气的说完,就看到王春秋疑惑又带几分期待的眼神,顿时有些心虚,转而对左寒道:

    “肯定有办法的,是吧?”

    左寒没好气道:“我没您何叶大小姐那么霸气。”

    “荷叶?”王春秋有些奇怪的问道:“是你的名字吗?对了,刚才我就注意到,你的相貌跟何先生……”

    “她是何劲松先生的女儿。”见何叶还在扭捏,左寒干脆替她答道:“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看看这所以她名字命名的小学。”

    “哎呀!”王春秋一脸的惊喜:“原来你是何先生的女儿,看我这眼神……”

    一开始,王春秋只当眼前这二人只是好奇的游客,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是何劲松的女儿。

    “你应该就是何先生的女婿吧,真是一表人才……”王春秋一把拉住左寒,招呼道:“来来,快进屋……”

    何叶这才缓过神,羞怒道:“王校长,他不是……”

    “别叫什么校长了,叫我老王……”

    王春秋把两个人请进办公室,又倒上茶,态度极为热情,甚至有几分激动。

    当年的、王春秋穷的只剩一条裤子,饭都吃不饱。要不是何劲松请他当了校长,王春秋现在指不定在哪蹲着呢。正因为如此,王春秋才把学校看做自己的命根子。这么多年来,吃住都在学校,尽心尽力。

    知道何叶是何劲松的女儿后,王春秋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连妻子和孩子的事情也说了,听的左寒与何叶是唏嘘不已。二人也不约而同的,隐瞒了何劲松已死的事情。

    “您已经尽到责任了。”何叶现在对王春秋的观点已经完全改观,劝道:“拿了补偿款,您也有钱给儿子看病了。”

    “就算拿了补偿款,那也是学校的钱,不是我的。再说谁家没孩子啊。”王春秋叹道:“乡里的情况也跟你们说了。如果没有荷叶小学,那些孩子都得辍学。最近正好又来个什么老板招工,孩子们要去俄罗斯打工,不念书了。我正准备明天去家访,这么小的孩子,跑那么远能干什么啊……”

    “去俄罗斯打工?”左寒心头莫名一跳,不由得回想起火车上两个毒贩的对话。记得他们当时说,找孩子“带货”。

    左寒看似随意的问道:“您的学生都是小学生吧,去那么远家长就不担心吗?”

    何叶也忿忿道:“就是啊,那么小的孩子。雇佣童工是非法的!”

    “对方手续倒是挺全,是学习表演什么的。说是将来就算不能当明星,也能在外国当演员……”王春秋苦笑道:“乡下人都想孩子出人头地,很难没人动心的。”

    左寒沉吟片刻,突然笑道:“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跟何叶也是国外回来的,家访跟您一起去,正好现身说法,说不定能让那些家长改变主意呢。”

    “这个好!”王春秋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叹道:“可学校要是不在了,说什么都没用啊。”

    正说话间,突然听得外面有人说话。

    “王校长回来了没啊?”

    “哪位找我?”

    王春秋推开房门,向外看去,脸色不善起来。

    何叶看清之后,更是怒道:“刘学军,你又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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