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酉时开始,一直到今天的午时之后。整整十个时辰,这群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中途也就睡了一两个时辰。所以等到关彝宣布散会,大家从大司马府里走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感到全身心的疲惫。

    走到长安的大街上,被街上的冷风一吹,大家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然后各家家主不约而同的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张家的家主张殷张子盛。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雍凉世家,先别说以前大家的先祖很多都是张既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按察举制的规则来讲,大家都是张家的门生故吏。就说现在吧,也是张、韦两家实力最强,庄园最大、农奴最多。现在韦熊韦少康去了洛阳,大家自然要看着张家了。

    张殷明显的感受到了诸多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大家都看着他,关彝还不是重点关注着他。毫无疑问,以他对这位大司马的了解。待得明年开春后,张家肯定是第一家被清查户税的人家:关大司马做事,从来就不是柿子捡软的捏。而是要抓就抓魁首。魁首拿住了,下面的自然就都听话了。

    “诸位,殷一夜未眠,现在着实疲乏得很。所以这会儿就先失陪了。改日若是有暇,我等再聚吧。”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阵失望:没有说具体哪天张某做东这一类的话。就说明张殷是不准备出来挑这个头了。如此,各个世家何去何从,就无法相互勾连,只能是各扫门前雪了。

    “如此,张公请走好。”

    “张公,在下客栈暂且休息一下,明日就要敦煌了。若是有暇,下次来长安的时候,一定登门听取张公教诲。”

    “教诲不敢当,诸位,告辞。”

    “告辞、告辞。”

    心事重重的上了马,张殷轻轻的挥动马鞭。胯下坐骑迅速奔驰起来,很快的就把张殷驮了自家的府邸。

    “恭迎家主府。”

    “敲钟,让二房到十七房里辈分最长的,一刻钟之内到宗祠门口聚齐。”

    “诺!”

    “等等。”

    “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前令保留,追加一条,让十六房辈分最长者,以及各房第五代全部、第六代里年龄在五岁以上者,一刻钟之内到宗祠门口聚齐。”

    “诺!”

    下人接了命令迅速的去办事了。张殷的径直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在知会了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后。其长子匆匆的出门去招呼长房的相关人员。而他则心事重重的率先来到宗祠门外。

    冬日的寒风里,张殷在深衣下面套了一件昨晚马过送给自己的羊绒衫,只觉得无比的暖和。而这份暖和,让他的决心更加的坚定。

    京兆张氏,以曹魏名臣张既为第一代算下来,到了张殷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张殷再往下的第五代,大多都是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到了即将出仕的时候。而第六代呢,大多都还是婴儿,只有极个别的孩子在五岁以上。

    但是无论如何,张家现在包括张殷这一房在内,已经分出了整整十七房。各房嫡庶张姓子弟加在一起,怕不下有两三百人。若是以这两三百人为核心,加上这些人的妻子、小妾、奴仆、婢女以及歌女、舞女、烧火做饭洗衣服等等。整个张府内部,怕不下有两三千人。所以,京兆张家,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家族聚会,只能是敲钟为号。

    起点各种穿越文里,小门小户的,各种妯娌、姑嫂、婆媳的撕逼已经是层出不穷了。像张家这样的超级大户里,因为利益牵扯实在太多,所以撕逼只会更加厉害和没有下限。因此,张家这一大家子,虽说还没有分家。但是各房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是频繁至极。故而平时大家基本上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说是一家人,其实彼此之间往来极少。

    但是敲钟就不一样了,这是整个家族都有了极为重要的事情。因此,张府中心的大钟一响,不到一刻钟,各房的相关人员大多都来到了宗祠外的小广场上。

    到底是大家族,虽然平时来往不多。但既然难得的在祭祖之外的时间聚在一起,难免的要互相打招呼。而中国人的特点又是亲戚之间哪怕互相再大矛盾,一般面子上都是极为热情。所以一时之间,各种大人、贤侄、乖孙什么的声音此起彼伏,再加上一些个顽童的哭闹嬉戏等,把个祠堂外的小广场弄得一阵阵人声鼎沸。

    “铛铛铛”一阵尖锐的敲钲声响起,众人齐齐头,看见自家的家主这会儿正面色不善的瞪着大家。于是赶紧的停止了相互之间的问候,齐齐的躬身为礼:“拜见家主。”

    “诸位叔伯兄弟免礼。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是有大事要和大家通报。嗯?十三郎怎么没有来?”

    “禀家主,十三郎前日进入终南山打猎去了,家主召集得太紧,实在来不及通知。”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又去掏熊瞎子的窝了吧?这竖子自持身上有些蛮力,便如此一再犯险,终究要出了事才知道冬眠的大熊不是那么好惹的罢了,不等他了。现在开始议事。”

    “请家主示下。”

    “昨日在大司马府与关大司马、马长史等大汉高官商量了一夜。总算有了个结果。诸位,从明年开始,复兴社的翡翠、宝石、烈酒、毛毯十余种物品,其在京兆郡的销售,全部由我张氏负责。”

    待得张殷详细的讲解了区域经销权的概念后,参会众人中老于世事者无一不是喜形于色!

    “家主,这个好啊!如此一来,我家的收入在明年起码要翻倍!”

    “八兄心也忒小了吧?以弟之见,既然整个京兆的货源都在我们手里,那价格还不是我们定?京兆这么多权贵,将来汉国迁都到长安后更是满城王侯。这利润,呵呵呵”

    “家主,这郡内各县的商铺,由几房的人派出人手负责,还需要早点定下。大家也好早做准备!”

    “是啊,这么大一件事情,长房的人手可能不够啊。我们各房也应该派出得力子弟进行襄助。”

    “就你看出这一点了?家主今日召集五代里的年轻人齐聚,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么?”

    “哈哈哈正是如此啊。哎,如此,我家旁边,那韦家的三百亩沿河良田,是不是该找机会去买过来呢”

    “铛铛铛”听着这群家伙在那里无限yy,张殷的心里就更加的认定关彝说的话有道理了:再不改变,张家迟早衰败!

    钲铂一响,大家迅速的安静了下来,个个满眼献媚而又贪婪的看着张殷。那热情而充满铜臭味的气息,差点就把张殷给熏吐了。

    “好叫你们知晓,这区域经销权,我张家并不是顶级。我们并没有资格直接找复兴社拿货。事实上,在整个雍州范围之内,我们都要找皇甫家拿货!”

    “啊?凭什么?”

    “皇甫家那种衰落家族也敢骑到我们的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啊,郡县的销售网络,还不是要靠我张家以前的商路,凭什么要白白的让皇甫家吃一截走?”

    看着下面的一群蠢货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张殷也懒得解释:“皇甫家除了有整个雍州的专卖权以外,在京兆旁边的扶风郡也有专卖权。所以,我家在京兆的价格不能定得太高。否则是争不过皇甫家的。因此,这利润,不可能有你们想象得大。”

    “家主,这,这这这岂有此理!”

    “就是啊,家主。皇甫家不就是汉国在征伐雍凉的时候做了内应么?如此无耻的家族,居然敢骑到我们头上!”

    你们也知道人家当初看的准,提前入场投机成功了啊?人家现在就是关彝立的标杆!短时间内我们根本招惹不起!

    “铛铛铛,肃静!宗祠门外,祖先面前。怎么如此不成体统。”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了一口气,张殷继续道:“我还有几件事情宣布一下。”

    “请家主明示。”

    “今日上午,大司马已经和我们雍凉的各大家族讲明白了。明年,雍凉改九品中正制为察举制!”

    “啊?”

    “关子丰这个小贼,好胆!”

    “倒行逆施的匹夫,不得好死!”

    “铛都给老夫闭嘴!”

    说起来,张殷这一年不过三十多岁,距离老夫这个称谓还远得很。但是这会儿也是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了。

    看到家主前所未有的暴怒了,下面各房的人全都迅速的熄了声响。

    “再说一次,宗祠门外,祖宗面前。再有打断本家主话语者,行家法,宗谱除名!”

    “家主请息怒,请家主示下。”

    “哼!告诉你们,明年,不光是要改九品中正制为察举制。大司马也说得很明白。明年二月开始,雍凉全境清查户税!”

    “啊!”

    骚动还是有的,但到底是没有人出声抗议了。

    “嗯。”满意的点点头,张殷道:“这里面的关窍很多,晚上我会和族老、各房掌事的慢慢细讲。今天叫你们来这里,就是三句话:其一,复兴社的各项商品,要好好经营。这是我张家以后还能不能有此庞大家业的根本!关大司马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大英雄,这样的英雄,终究不会困居于三州之地。所以我们只要把这里的事情做得让大司马满意,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区域专卖权。其二,我张家,必须上下一致,对大司马即将开始的改革全力配合!有敢阻扰抗拒的,就是要祸害我张家的罪人。这种人,不用大司马动手,我会亲自执行家法将之杖毙!其三,明年,我张家的五代子孙要积极参加孝廉选拨。龙首原和五丈原那两所学院要尽可能派人进去。而六代子孙则要积极进入长安蒙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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