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闻言俱是浑身一振似乎连心情都随着这河风鼓荡起来尉迟恭更是大步上前一把将兵卒手中的战报夺过展开之后一目十行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大笑两声回身将战败双手递给李治大声道:“此天助殿下也!”
    江南私军的覆灭给晋王一系头顶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水师不顾江南动荡的危机悍然突袭以及其强悍的战力使得江南援军未及北上便全部夭折致使晋王的夺嫡大业遭遇重大挫折。
    仅仅依靠数万右侯卫兵马如何反攻长安、击溃东宫?
    为今之计唯有等待山东私军尽早抵达合兵一处才有几分胜算。然而水师的强大与果决却使得山东私军处于巨大威胁之中万一被水师控制黄河恐怕山东私军也只能步江南私军之后尘。
    到那时候潼关孤立无援除去缴械投降之外实不知还是什么反败为胜的可能……
    但现在山东私军已经抵达只需渡过孟津渡到达洛阳而后不论是从崤函古道增援潼关会师一处亦或是沿着商于古道直插关中与潼关大军两面夹击都胜算大增。
    而关中那些至今仍袖手旁观、坐观成败的十六卫大军极有可能在晋王展露优势之时投靠过来再加上立场倾向于晋王的左武卫程咬金将会对东宫形成碾压之势秋风扫落叶一般横扫长安抵定大局……
    形势骤然逆转。
    李治捏着战报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一目十行的将内容看过递给身边眼巴巴的萧瑀狠狠的吐出一口气握紧拳头大赞道:“山东世家公忠体国值此社稷危难、国祚罹难之际能够挺身而出当为天下楷模!”
    有他现在这一句话来日若登基山东世家的地位不言而喻。
    萧瑀也顾不得压制山东世家了振奋道:“赶快回去城关召集诸人议事尽快策应山东私军渡过黄河。”
    “正该如此!”
    李治目光灼灼转身便走。
    诸人赶紧追随其后一路返回城关下的营房召开紧急会议。
    先前已经得到了信儿的崔信、褚遂良等人尽皆急急赶来与李治、萧瑀、尉迟恭等人汇合侍者奉上香茗之后退去屋内诸人尽皆神情振奋。
    萧瑀喝了口茶水开口道:“山东援军不日抵达黄河北岸殿下应该派遣一支军队赶赴孟津渡清除南岸滩涂以供大军快速渡河免得因为渡河时间太长引发变故。”
    孟津渡并非是单一的一个渡口而是洛阳北边黄河沿岸由七八个渡口组成的渡口群。但即便如此平素也不曾有过万人规模的渡河经验滩涂狭窄、道路不畅且渡口群有些分散若不能事先统筹规划届时渡河之际极易引发骚乱影响渡河速度。
    而水师正在由通济渠北上进入黄河逆流而来万一山东援军未全数渡河却被疾驰而来的水师阻击势必损失巨大。
    这还是好的一旦水师来得太快将大多数山东私军挡在黄河以北使其无法渡河那才是悲剧……
    崔信瞅了萧瑀一眼颔首道:“宋国公言之有理。”
    此番山东援军来援一举改变当下局势山东世家功不可没按理应当由他来安排渡河事宜。不过他也看出萧瑀迫不及待的开口显然是打算争取主导略一思索之后没有与其相争。
    山东、江南两地门阀联合进入朝堂原本是打算一起支持太子但其后发现晋王“奇货可居”风险固然很大可一旦成功支持晋王登基之后所获取的利益却不可同日而语故而私下议定改弦更张转而支持晋王。
    如今江南私军被水师大败兵卒、民夫、粮秣、辎重等等方面的损失不可计数使得江南各家的根基受到重创这个时候若山东世家强势压制江南士族固然能够彻底占据主导但两大门阀派系之间必生龌蹉。
    值此非常之时还是应当以大局为重便任由萧瑀占据主导山东世家则捞取实打实的功勋吧。
    待到大事功成、晋王登基遭受重创的江南士族又那什么去跟底蕴深厚、势力强横的山东世家竞争?
    且先让他一步……
    李治听闻萧瑀的建议也第一时间看向崔信生怕这位久居山东的清河崔氏家主生出不忿导致内部不稳等见到崔信如此识大体并不争一时之短长深感欣慰。
    尉迟恭道:“此事好办吾这便令苏加带领一队精锐赶赴孟津渡协助援军渡河。”
    众人自无异议。
    李治又叮嘱道:“多派斥候探马沿黄河向下游探查水师的位置定要将其行踪掌握以免横生枝节。”
    将近十万江南私军被水师横于江上一顿火炮狂轰乱炸便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水师的强横战力可见一斑如今哪里敢有半分疏忽大意?
    尉迟恭当即领命而后快步走出营房召集部将安排任务不久之后便有一队千余骑的人马呼啸出营守军打开潼关城门快马加鞭向着洛阳方向狂奔而去。
    诸人散去萧瑀将褚遂良请到自己住处让仆人奉上香茗而后斥退与褚遂良坐在窗前品茗。
    见褚遂良面色郁郁遂叹息一声问道:“可是在担忧家中?”
    褚遂良略微一顿点了点头。
    他们家虽然自前隋便入关中为官但基业却在钱塘祖祠也在老宅之中更圈了万亩良田乃当地数一数二的豪族。此番江南私军大败亏输水师势必事后追究别人家还好说但褚家所在的钱塘却是水师横行之地只需派遣一队兵卒登陆覆灭褚家不费吹灰之力。
    因着自己被胁迫不得不投靠晋王从而导致家族遭受覆灭之灾这让褚遂良如何安心?
    若他当真依附于晋王也就罢了成王败寇而已可他是被逼的啊!
    去哪儿说理……
    萧瑀叹息一声亦是满脸忧愁:“此番江南事败只怕遭受牵连者不知凡几你我家族更是首当其冲。所幸如今房玄龄在华亭镇不会任由水师胡来否则房俊一纸令下水师拿帮子骄兵悍将还不知如何肆虐江南呢。”
    褚遂良心里一动面上不露颔首道:“正是如此房俊这厮嚣张跋扈贪婪无度在江南恣意盘剥使得江南各家敢怒不敢言这会趁着机会说不定要将江南各家扒下一层皮来。”
    对于萧瑀的话语他充满警惕按说此番江南各家募集私军乃是萧家居中领导即是倡议者更是组织者如今事败遭受水师制裁自是应有之意说一句“首当其冲”理所当然可就算自己投奔晋王阵营检举太子“毒杀先帝”又如何能当得起与萧家一样的地位?
    就算水师奉房俊之命惩戒江南各家钱塘褚家也不过是顺带着罢了万万当不起“首当其冲”的地位。
    萧瑀抬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认为我在这里故意夸大其词哄骗于你?”
    褚遂良自是不肯承认:“下官岂敢?宋国公您老成持重、智谋深远定是能看到吾目光不及之处下官聆听教诲。”
    倒是要听听你的解释。
    萧瑀喝掉杯中茶杯抬手去拿茶壶褚遂良早已起身执壶给他斟茶萧瑀谢过又拈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才说道:“此番晋王殿下起兵最紧要之处其实并不在于他手中有没有遗诏真正的实力面前亦或者说生死面前又有几个忠肝义胆之士愿意拿命去维护先帝的遗诏?不过是一群赌徒罢了看中追随晋王有可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利益如此而已。真正的紧要之处在于你检举太子‘毒害先帝’‘迫害手足’使得太子变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这已经不是谁来当皇帝的问题而是如此狼心狗肺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所以这一场兵变的结果太子若胜晋王有可能生晋王若胜太子必死而无论谁胜你都绝无活命之理……”
    虽然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但此刻萧瑀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褚遂良依旧浑身一震满嘴苦涩。
    自从长孙无忌逼着他去给李二陛下送药他就已经跌进这个不见底的深坑无法自拔即便他舍去身家性命甘冒奇险向李二陛下坦陈一切也于事无补。
    终究成为各方角力的棋子。
    且一定是被舍弃的棋子……
    不过这个时候萧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为了离间我和晋王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我和晋王根本不亲近更谈不上什么信任、重用完全就是一个污蔑太子的工具而已自己在晋王面前何等形象、地位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不过是一死……
    萧瑀显然也没精力与他绕圈子直言道:“你也别瞎猜今日之所以说这么些是想告诉你固然难免一死但最终一人去死还是阖去死区别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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