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赶紧将李泰拉住:“兄长难得到我府上若是连杯酒都不吃让我如何自处?兄长切勿推辞咱们喝喝酒好生说说话。”
    他自是不肯放李泰离去许多话尚未说透呢……
    李泰推辞不过只得留下。
    晋王妃已经将酒宴备好两兄弟来到花厅入座李治将侍女斥退连晋王妃也赶走亲自执壶给李泰斟酒。自己这个王妃大抵也只是好看脑子不大灵光万一与李泰商谈之大事流露至她娘家那边怕是要横生波澜……
    席间李泰叮嘱道:“你若执意争储为兄无话可说即便将来为兄难得善终亦别无怨言。但如果你能悬崖勒马顾念兄弟情义那咱们必须口径一致无论父皇如何震怒都要要死了不松口你敢出卖为兄咱们便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可想而知两兄弟齐齐宣布退出争储之后父皇会是何等震怒雉奴这小子最是滑头万一在父皇逼迫之下畏难而退自己岂不是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尚未竞争便败下阵来。
    李治举杯敬酒一脸正气:“兄长将小弟看成什么人了?这事小弟还需考虑权衡但只要下定决心便是刀斧加身亦无悔改之理!”
    李泰:“呵呵……”
    对于自己这位幼弟的性格他知之甚深固然聪慧却缺了几分坚持往往见利而忘义单凭他的承诺李泰半个字都不信。但此事他已经剖析清楚相信李治自己也能权衡利弊不仅很难在争储的过程当中脱颖而出即便争储胜利当李泰与东宫联合之后他这个储君也坐不稳当。
    人品靠不住感情也靠不住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李治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虚面对李泰的讥笑有些面皮发烫连忙与他碰了一杯借着喝酒掩饰自己的尴尬。
    心里也有些无奈自己还是面皮太薄了距离那些唾面自干、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政治大佬们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
    “想造反呐?!”
    武德殿内李二陛下暴跳如雷从书案后边大步走出来一脚一个将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子踹翻在地犹自怒气未竭戟指大骂。
    “这江山是朕打下来的朕给谁就是谁的而不是你们想不想要!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是吧敢忤逆朕了?信不信明日朕就颁布一道诏书将你们发配漠北与夷狄牛羊为伍终生不得返回长安?”
    这两个混账东西居然敢跑到自己面前说什么不欲争储不愿损坏兄弟感情故而全心全意支持太子继续位居东宫……和着你们都是好人兄弟情深手足友爱是朕这个父亲逼着你们兄弟反目手足相残?
    娘咧!
    现在口口声声孝悌仁爱忘了当初争储之时暗戳戳给太子下绊子的时候了?
    简直岂有此理!
    李治吓得跪伏于地脑袋抵在地上好似鹌鹑一般瑟瑟发抖只想赶紧逃出去从此再也不提这件事。
    李泰这些年到底经历多一些虽然面对父皇的怒火也吓得要死但还是咬牙支撑辩解道:“非是儿臣等不尊重父皇实在是自问才疏学浅、能力有限难以担当大任啊!正如父皇所言这江山是您打下来的贞观以来更是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方才有了如今煌煌盛世之模样若是在儿臣手中败落下去儿臣万死亦难赎其罪!”
    堂下内侍们瑟瑟发抖垂头看着自己脚尖大气儿都不敢喘上一口。
    最近陛下性情烦躁、喜怒无常好几个内侍因为些微错误已经被杖毙这个时候若是引得陛下怒火冲向自己小命不保……
    李二陛下满脸通红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上前又狠狠踹了李泰一脚怒骂:“储君之位乃朕代天授予天命所在岂是汝等想要就要、不想要便不要?不知死活的东西都给老子滚出去!”
    “喏!”
    李泰从地上爬起跪地叩首然后扯着已经吓呆的李治转身就跑……
    “砰!”
    李二陛下一脚将凳子踹翻气呼呼坐回书案之后胸中怒气未竭但更多却是烦躁。
    三个嫡子一个即将被废黜但两外两个却不肯接任储君之位难不成让其余庶子当太子?不仅没这个道理更会导致纲常失序埋下祸乱之源他就算是糊涂了也不能那么干。
    可自己废黜之后这两个浑球当真不肯接受储位自己又该怎么办?
    尤为重要的是这两个逆子今日跑到自己面前痛陈衷心表示不愿争夺太子的储位致使兄弟之间出现嫌隙此举传扬出去必将遭受万民称颂愿意为了手足情义放弃储位这可是无上之仁德啊。
    可如此以来他李二成了什么?
    逼迫儿子手足相残的暴君!
    隋炀帝骂名千古也未曾逼着自己的儿子相互残杀他李二岂不是暴虐之处更甚隋炀帝?
    娘咧!
    李二陛下气得破口大骂待到骂得累了灌了两口茶水又觉察到这件事不大对劲。
    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品性他岂能不知?此前为了争夺储位李泰、李治这哥俩明里暗里没少给李承乾添堵恨不能取而代之怎地如今自己易储之心甚坚他们两个机会大大增加却反而表现出谦逊孝悌之心自称才疏学浅对储位不屑一顾了?
    其中必有蹊跷。
    “来人!”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王德从殿外闻声入内。
    李二陛下重重喘了几口气沉声道:“你亲自去李君羡那里一趟将此间之事告知让他弄明白其中究竟然后速速向朕回禀。”
    “喏。”
    王德应下转身退出自去玄武门外“百骑司”营地寻找李君羡。
    ……
    到了傍晚时分李君羡一身戎装入宫觐见。
    李二陛下于书房之内召见见了面便直接问道:“有何发现?”
    李君羡束手而立回禀道:“今日晌午魏王殿下前往晋王府拜会于书房之内谈论小半个时辰而后晋王设宴款待席间并无旁人服侍就连晋王妃都未在左近故而两位殿下所谈为何不得而知。不过尚有一事上午的时候魏王殿下派人前往崇仁坊梁国公府将越国公召去芙蓉园两人密探之后越国公出城返回右屯卫营地魏王殿下则出门赶赴晋王府。”
    “百骑司”里也不是铁板一块陛下既然能够在“百骑司”之外尚有王瘦石那样一支隐秘力量又岂能不在“百骑司”内安插眼线?所以李君羡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上报。
    至于房俊是否参预其中会否因此被陛下责罚他也顾不得了……
    “房俊?”
    李二陛下略感诧异手指下意识的在茶几上叩击几下脑中快速思索。
    是东宫太子不甘被废所以奋起抗争了吗?可能性不大否则东宫上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房俊被虢夺兵权、东宫六率被拆散而无动于衷毕竟说一千道一万兵权才是一切之根本没了兵权就算东宫上蹿下跳又能如何?
    螳臂当车而已。
    若不是东宫挑事那便是魏王不愿争储而找房俊主动问计而房俊趁机给出了什么馊主意……再联想到李泰赶赴晋王府与晋王相商下了酒桌没多久便联袂入宫表态不愿争储又岂能察觉不出房俊这一手“釜底抽薪”之计?
    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咬牙道:“马上派人将房二那厮给朕叫来居然胆敢插手朕之家事朕要扒了他的皮!”
    “喏!”
    王德再度去召见房俊。
    李二陛下对李君羡摆摆手:“你且去忙吧最近多多关注城外那些个世家门阀但凡有人家敢在救灾一事上耍弄什么幺蛾子即刻报给朕严惩不怠!”
    “喏!”
    李君羡领命之后赶紧退出想要给房俊通风报讯但已经来不及只能盼其自求多福便率领麾下兵卒出城而去。
    ……
    房俊已经回了营地沐浴更衣之后打算小睡片刻却得知陛下召见不甘耽搁赶紧换上一套衣裳坐着马车冒雨入城赶赴太极宫。
    到了偏殿门口便见到门旁雨廊之下放置了一张长条板凳连个身材魁梧的禁军左右站定一人手里拎着一根军棍正好与房俊六目相对眼神不善。
    门口王德扬声道:“陛下有旨罚越国公二十军棍即刻施行之后入内觐见。”
    一个禁卫双手抱拳:“越国公得罪了!”
    时至今日房俊已然成为军方一杆旗帜功勋赫赫、威望绝伦即便是奉旨行刑这些禁卫也不敢失礼。
    若是以往房俊已经老老实实走过去领罚棍子未等打在身上便喊得震天响然后会施刑的禁卫威逼利诱使其不敢下狠手只能应付了事……
    但是今日房俊却挺直了腰杆站在门前朗声道:“微臣乃上柱国、越国公、礼部尚书房俊敢问陛下以何罪罚我?”
    声音清朗穿透细雨在殿前庭院之中回荡。
    四下皆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房俊这是要……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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