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自景曜门出城门内外皆是顶盔掼甲的东宫六率李治从马车内看出去这些兵卒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身上更是创伤处处但一个个树立门前、手摁腰刀那么雄浑威武、那么杀气腾腾这让李治非常眼热。
    他素有大志只恨生得比太子晚了些那个传承帝国的位置便只能通过一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谋求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拥有一支忠诚于他的军队愿意为了他的命令赴汤蹈火、战无不胜成为他复制父皇“逆而夺取”之奇迹的基石。
    然而他素来被认为能够辅佐他成就大业的长孙无忌却是那般急于求成甚至鲁莽无知一朝起兵举事葬送了大好局势非但争储的希望彻底落空反而导致关陇兵败、自身难保。
    马车晃晃悠悠前进泥泞的道路两侧隐约可见大战过后的痕迹不少残破的军械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使得李治愈发感叹时运不济。
    几乎可以想象当太子被死死困在太极宫中每日面对关陇军队潮水一般的凶猛进攻只能苦苦支撑随时有倾覆之祸房俊却在这长安城北、玄武门外带着他麾下的精兵悍将左冲右突、浴血奋战。
    未尝一败!
    硬生生击溃数以十倍记的关陇军队更屡次突袭给太子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光明!
    李治遍读史书深知房俊正是每一个建功立业的帝王身边都不可或缺的那个肱骨之臣遗憾的是即便他屡屡向房俊示好可房俊却只是将他当作孩子不予理会……
    远远的右屯卫大营在望更远处便是巍峨高耸的玄武门今日阴天小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气那高大的玄武门仿若神祗一般矗立于目光所及之处就好似一道通往权力高峰的门阙……
    大营门外的平地上野草滋长随着微风起伏如浪一队人马立于营门之前太子仪仗随风飘扬。
    陪在马车旁的晋王府亲随凑到车旁低声道:“殿下太子出营迎接!”
    车里的李治先是一愣继而忙道:“停车!”
    驾车的李崇真也远远见到出营迎接的太子仪仗听到车厢内李治的喊声便将马车停驻。
    不用旁人服侍李治自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向前看了一眼便小跑着过去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远远便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一个孺慕兄长的幼弟那种急迫、亲切、欣喜的情绪满满的流泻出来……
    太子正与房俊并骑而立低声说着话儿陡然见到远处马车停下而后李治跳下马车提着衣衫下摆小跑过来叫声中满含着亲切热烈。
    房俊便笑着低声道:“瞧瞧咱们这位晋王殿下当真是手足情深呐!”
    太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这般阴阳怪气……小心思嘛谁都会有但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既然没做出来只是想想没什么大不了。”
    他岂能对李治一直以来觊觎储君之位没有半点怨言?只不过他明白任谁有资格、有机会染指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恐怕都难以平常心对待这不算大错。当长孙无忌威逼利诱之下李治能够坚定的予以拒绝没有成为长孙无忌用以攻击他这个太子的武器李承乾心满意足。
    有些事情只能论迹、不能论心毕竟贪欲之念人人皆有而只是想想却并未付诸行动无伤大雅……
    他甩蹬离鞍翻身下马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容之时李治已经冲到面前。
    没有君臣之间的礼仪李治扑到太子身前双手抓住太子胳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噎道:“弟弟身在王府之中听闻叛军起事、太子哥哥危在旦夕心焦如焚奈何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提刀上阵为太子哥哥宿卫宫禁亦是不能死罪也!”
    说着便大哭着一揖及地。
    李承乾嘴角跳了一下论演技他承认自己远远及不上这个同母胞弟好在他并不在意对方的一些小心思伸出双手将李治拽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欣慰道:“雉奴有这份心愚兄便心中欣喜至于叛军自有越国公等功勋之臣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何需雉奴以身犯险?反倒是愚兄担忧你与青雀唯恐你们被逆贼所害常常夜不能寐。”
    这番话倒是情真意切他是真的害怕长孙无忌企图以魏王、晋王来打击他的储位合法性遭拒之后恼羞成怒对两位亲王猝下狠手……
    房俊这时候也从马背下来在一旁一揖及地笑着道:“微臣见过晋王殿下殿下宅心仁厚这份手足之情令微臣感动莫名。”
    李治被李承乾拽起脸上泪痕犹在听了房俊这话浮起一个略带尴尬的神情。
    手足之情?
    他曾对储位志在必得多番谋略之下可未曾在意过什么手足之情……
    李承乾便拉着李治的手温言笑道:“几位公主都在营门出等着迎接你你过还要陪着愚兄站一会儿等一等青雀。”
    说着不着痕迹的瞪了房俊一眼责怪他小肚鸡肠非要揪着陈年旧事不放。
    房俊笑笑不以为意。
    真以为此番击溃关陇门阀稳稳当当的占据了长安城你身下那储君之位便稳如泰山了?
    天真了啊我的太子殿下……
    不过这些话是不能多说的自己提点多次太子似乎依旧未曾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也只能如此了。若自己一旦对太子挑明太子的神情、态度、处事都会发生改变那自己可就大事不妙……
    另一边兄弟两个执手聊天颇为热情李治的心神却全在房俊身上难免有些幽怨不忿。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才能远远高于太子是更适合成为一代明主的人选而房俊之所以没有“择木而栖”反而“明珠暗投”对太子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很大程度上是缘于太子对其与长乐之事非但不曾横加干涉甚至听之任之、宽松纵容……
    可自己分明也可做到这一点啊!
    甚至于为了得到房俊这样一位当世人杰的鼎力支持不仅可以容忍他与长乐勾勾搭搭、暗通款曲即便再搭上一个兕子也未尝不可。
    可这可恶的房二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唉这房二见一个爱一个简直无耻之尤可惜了冰雪聪明、妩媚娇俏的武娘子……想到这里他已经控制不住的频频将目光瞄向不远处的营门见到那里隐约有一大群人等候不知其中是否有那一道魂牵梦萦的俏丽身影……
    未几远处蹄声隆隆一队车马由远及近疾驰而来到得近前停驻魏王李泰宽厚的身形自车上跳下几步来到太子面前恭敬施礼:“臣弟觐见太子殿下!”
    房俊也跟着施礼:“微臣见过魏王殿下!”
    李承乾一手拉着李治一手握住李泰欣然道:“自家兄弟何需多礼?来来来咱们入营一叙!”
    便扯着两个兄弟向营门走去。
    李泰瞅了房俊一眼与其交换一个眼神见到房俊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心中登时一松……
    房俊拱手道:“三位殿下请入营叙谈微臣尚有军伍在身暂不相陪。”
    三人驻足李承乾颔首道:“时局紧迫劳烦二郎了。”
    房俊躬身:“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看着三人执手走入营门于营门处等候多时的几位公主、房家女眷相见寒暄房俊担心了一下李治这个小子会否依旧对武媚娘心存觊觎旋即摇头失笑转身上马带着亲兵绕着军营巡视一周继而赶赴玄武门下与张士贵商讨城中局势。
    ……
    春明门外程咬金率领左武卫已经抵达三日扎下营帐整肃附近关陇溃兵关注着城内局势得知高侃率领右屯卫撤出长安城将防务尽皆移交东宫六率而后向南追着关陇军队的尾巴直奔终南山只能希望高侃动作快一些莫要在意伤亡尽快歼灭这一支关陇最后的军队。
    程咬金非但不是政治白痴相反看似粗豪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对于政治天生敏锐的心脏总是能够随着朝中政治风向选择最佳的应对方式屡试不爽。
    所以他自然明白如今关陇看似一败涂地面临破家灭门之危厄实则却悄然成为东宫、李勣两方亟待争取之对象希望将其彻底收服以作为针对江南、山东两地门阀的快刀。
    但这对于程咬金本身的利益来说却是不符的且不说他身后的山东门阀会因此难以完成绸缪多年一举占据朝堂的大业更会他站在与关陇争锋的第一线而关陇身后无论是太子亦或是李勣都是他绝对不愿去敌对的。
    所以他希望高侃争气一些在李勣抵达长安之前将关陇门阀狠狠打散即便留着一口气也难成气候。
    然而事与愿违李勣虽然依旧不紧不慢的行军但却一日数道军令送抵不断催促他赶紧抵定长安乱局将这场兵变彻底消弭。
    目的其实也很简单他程咬金不愿与太子敌对李勣又何尝愿意?
    所以坏事只能程咬金来做等到他逼着东宫与右屯卫放弃彻底歼灭关陇门阀李勣便会优哉游哉的回到长安主持大局……
    看着手边李勣派人送抵的手令程咬金心中怒骂一句都特娘的鬼精鬼精的不当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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