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李元景、柴哲威两人所犯乃是必死之罪亦要经由三法司审讯之后论刑若由李承乾一言而决之便会导致整个皇室勋贵集团的恐慌进而引发抵制——今天能一言将李元景柴哲威处以极刑明日便能将别人如此裁决。
    人人都向往最极致之权力但人人都对最极致之全力感到恐慌这便是皇权与相权永恒的分歧与争斗……
    同样极致之皇权亦是朝代更迭之病灶所在人人都害怕极致皇权之下一言而决人生死之权威但同样人人都向往这样极致的权力。正如“绝对的权力才知绝对的腐化”那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手握极致权力的帝王犯下错误就需要整个天下亿万黎庶去一起为他背负后果。
    所以每当天灾横行、帝王昏聩便会民不聊生、王朝末路。而天下群雄并起一场优胜劣汰的过程在九州泛滥直至最终抉择出一位能力、气运皆乃当世翘楚者独占鳌头另立新朝。
    王朝天下就这样于毁灭与新生之中周而复始千余年间依旧固步自封、难有寸进。
    ……
    待到房俊告退离去李承乾感慨一番喝着茶水才陡然醒悟被那个棒槌给带偏了。
    他本意是要敲打房俊一番令其千万别打晋阳的主意若说长乐乃是和离之妇与其两情相悦他懒得去管晋阳却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万一情热之下作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皇家颜面倒在其次却是会毁了晋阳的一辈子……
    结果自己刚提起话头便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给引偏了。
    “唉……”
    李承乾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将茶杯放在一边。
    他相信房俊对晋阳绝不会心存歹意更不会引诱晋阳做出违背伦常之事可对于他这样一个成年人来说最是明白“情动之际热血上头”的道理再是品德高尚的男人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对于这方面的抵抗力便会在某一些时刻无限低下从而做出错事。
    固然事后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复有何用?
    房俊的确不会主动引诱晋阳做些什么可只要看看晋阳对待房俊的心思便知其早已情根深种说不得便会犹如飞蛾一般不管不顾只贪图刹那间的辉煌灿烂从而将自己烧成灰烬、灰飞烟灭。
    最为可恶的是高阳那个丫头身为房俊正妻却对房俊这方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浑不在意比如房俊与长乐之间绯闻无数高阳却从来都不曾警惕更不曾防备……将那个棒槌宠得没边儿了否则那厮岂敢这般肆无忌惮?
    叹了口气只能将心中担忧放下。
    毕竟眼下叛军士气正旺局势叵测还需拼尽全力击溃叛军否则一旦自己战败晋阳等公主要么跟着自己流亡西域、朝不保夕要么留在长安成为关陇门阀的战利品配于关陇子弟。
    *****
    宇文士及与令狐德棻作为关陇的“谈判使者”在此来到内重门里的时候便见到东宫的和谈团队少了太子殿下却多了一个房俊……
    虽然和谈这件事极为重要但双方都是熟人相互施礼之后分别落座气氛到还算是融洽。
    宇文士及笑呵呵对房俊说道:“二郎少年意气纵横沙场老夫既是羡慕又是佩服似你这般年青俊彦这些年大唐可没出几个。不过少年人戒之在忍凡事当深思熟虑不可意气行事。比如此番斩杀长孙安业便险些导致和谈彻底崩裂后果不堪设想若非老夫与季馨兄勉力维护此刻赵国公早已怒火万丈挥师猛攻不知多少生灵涂炭。”
    令狐德棻也瞅了房俊一言微微颔首道:“年青人有些冲动了。”
    房俊不以为意挑了挑眉毛上身向后倚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婆娑着茶杯淡淡道:“和谈这种事总是双方于某一点上相互妥协而后彼此试探对方之根底谈得拢便谈捂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谈不拢就继续打打到其中一方难以为继要么全盘接受之前不可能接受之条件卑躬屈膝、甘于人下要么彻底覆灭。所以别说我只是杀了长孙无忌的兄弟即便是杀了他的儿子若和谈对关陇有利他也会坐下来和谈即便他不肯诸位关陇大佬也能逼着他坐下来谈;可若是和谈对关陇不利便是在下哭着哀求和谈继续诸位一样会弃若敝履。”
    这两个老狐狸一上来就想用杀死长孙安业之事来压制东宫试图以长孙无忌怒火万丈的说辞给东宫上下造成“和谈局面来之不易”的气氛然后在谈判之中宣扬“相互退步促成和谈毕竟长孙无忌受了天大委屈”的观点迫使东宫让步。
    宇文士及脸上笑容不变颔首赞赏道:“都说二郎辞辩无双纵然身犯大罪遭受御史弹劾亦能于太极殿上狡言辩解成功脱罪使得御史言官对你束手无策今日老夫算是见识了。”
    这棒槌一副“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的气势的确令宇文士及甚为头痛。毕竟眼下和谈之局面乃是东宫文官所主导军队一方是完全不赞成的迫于太子压力之下才捏着鼻子认了一旦和谈破裂正中房俊等人下怀。
    他不禁看了萧瑀、岑文本两人一言心底也奇怪:明知房俊这个棒槌非但对和谈全无促进之作用反而时不时的犯浑导致和谈陷入僵局为何又让他坐在这里参预和谈呢?
    对面案几之后萧瑀跪坐在厚厚的地毡上感受到宇文士及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道:“越国公乃东宫柱石太子殿下倚为心腹东宫上下倍受崇敬实在是难得之人才。”
    这话绝对不对心。
    他又何尝愿意让房俊这个棒槌参预和谈之中?为此他甚至连夜前往太子处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阐述绝不能让房俊参预和谈的理由太子也答允下来。
    结果今日一大早这厮便在玄武门外集结军队将数十门大炮安置在龙首原上炮口遥遥指着通化门附近的冠龙军队并且扬言“请诸位放心若关陇不肯接受东宫之条件便立即下令猛攻通化门敌军迫使关陇低头”……
    那是让关陇低头么?
    那是让老子低头啊!
    这边正坐在一处和谈呢你那边大炮一轰还谈个屁啊?
    只能同意这厮加入和谈避免其趁着和谈进行之时在外头胡来……
    岑文本不愿在这等事情上多费口舌说到底让不让房俊参预谈判乃是东宫之事是东宫内部的角力与关陇无关。
    他饮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面前案几上茶杯碰触桌面“咚”一声轻响开门见山道:“上次东宫提出之要求不知汝等考虑结果如何?若答允咱们可商讨接下来之事宜;若不允那么今日之和谈也无甚必要大家趁早散去倒也省事。”
    宇文士及寸步不让:“还不知上次吾等提出之要求东宫如何答复?和谈嘛总要大家相互妥协、彼此理解才能携手共进。”
    上次和谈会面非常短暂东宫的要求是关陇军队弃械投降、就地解散而东宫的要求更为直接要求太子李承乾下台东宫六率解散。
    这种双方对于彼此底线之挑衅自然毫无结果目的只在于向对方展示己方的强硬……
    萧瑀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天下正朔断无可能引咎退位否则岂不是纲常颠倒、国祚崩溃?”
    宇文士及也颔首道:“关陇此番起兵乃是拨乱反正拥戴陛下之意志义之所在百死不悔!所以断无解散投降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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