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鱼儿出水,不等韩逸说话,男童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解下鱼钩,把鱼儿装入了鱼篓之中。

    “公子,你看,好大的鱼啊。”男童邀功似的抱着鱼篓小跑到韩逸身边。

    “这是公子钓的鱼,你这么开心干什么?搞得好像是你钓的鱼一样。”女童看到男童这么急切邀功的模样,撇撇嘴说。

    男童闻言顿时大囧,挠了挠头。

    “公子钓到这么大的鱼,我也开心嘛。公子,这鱼怕是得有八斤了。”

    “嗯。”韩逸整理了一下白色长袍,站起来看了一眼鱼篓,也露出了笑意,“应该有八斤了。”

    “小夜,收拾一下鱼竿,我们回家吧,这条鱼让王姨给你们红烧鱼吃。”

    “好诶,少爷你最好了。”女童高兴的跳了起来,连忙动作麻利的把鱼竿、鱼饵和食盒收好。

    “韩公子请等一下。”老翁这时候坐不住了,连忙出声叫道。

    “老先生有何指教?”韩逸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转瞬即逝,回过身来,看向那老翁。

    “韩公子,你不厚道啊。”老翁的话让韩逸倒是怔住了。

    “此话怎讲?”

    “韩公子,这地方是老朽先来的吧。”

    “啊,的确是老先生先来的。”

    “既是老朽先来,韩公子你却还来与老朽争抢,是不是不太厚道?争抢钓鱼之地也就算了,你还一连三天钓走了三条大鱼,钓走了三条大鱼也就算了,你居然完全不知道敬老,与老朽分享,这就是真真的不厚道了啊。”老翁说到这里,传达出来的中心思想已经很明确了,韩逸自然也领会得很明白。

    只是韩逸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女童小夜却是忍不住了。

    “喂,老头子,你也太不要脸了吧,这条河又不是你家的,我家公子爱去哪里钓鱼就去哪里钓鱼,你自己没本事,钓不到鱼,还来赖我家公子,枉你还是天都城的名家大儒。”

    “小夜,不许无礼。”韩逸心里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厉声呵斥了小夜一句,再看那老翁,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老先生,婢女无礼,还望老先生不要怪罪,这条鱼,就当做是学生向您赔罪了。”韩逸从男童手里拿过鱼篓,放在老翁的脚边,这才转身无奈地看了一眼女童小夜,摇摇头,喊那男童,“小灵,我们回家吧,这里以后不用来了。”

    “是,公子。”男童小灵颓然的耷拉着脑袋,收拾好东西,跟在韩逸身后小跑着离开。

    “公子,对不起,小夜说错话了。”女童小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好了,公子不怪你。”韩逸替小夜擦去眼角的眼泪。

    “可是,小夜想吃王姨做的红烧鱼。”

    听到小夜这话,韩逸动作一滞,摇头失笑:“好好,回到城里,公子去买鱼,让王姨给你们做。”

    就在三人准备乘坐马车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的了那老翁的声音。

    “韩公子且慢。”

    韩逸回过身来,看着那老翁。

    “不知老先生还有何吩咐?”

    “你这段时间跑来这里跟我一起钓鱼,恐怕另有目的吧。现在目的还没有达到,就准备离开了吗?年轻人,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听到老翁如此说,韩逸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喜色。

    “况且,这鱼这么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啊。”老翁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须,“如果韩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到老朽的草庐一叙。”

    “先生相邀,韩逸不敢不从。”韩逸连忙拱手,吩咐男童小灵道,“小灵,快帮先生收拾东西。”

    半晌之后,一行四人乘坐着马车,往山间的一座简陋草庐行去。很快,马车便来到了草庐前,四人下车,草庐的小门被人拉开,一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人连忙迎了上来。

    “老师,您回来了。”中年人神色恭敬。

    “嗯。”老翁淡淡的应了一声,介绍韩逸道,“这后生叫韩逸,是天都城韩家的公子,这几日与我一起在溪涧垂钓,今日邀他前来家中作客,尚义,这条鱼你去处理一下,今日我要与韩公子同饮一杯。”

    “是,老师。”

    中年人接过鱼篓,引着韩逸等人走入草庐,有奉上了茶水,才自顾自的去忙着处理大鱼去了。

    一场酒宴,虽无大肉,却有大鱼,老翁和韩逸皆是相谈尽欢,小夜和小灵两个小家伙,却出奇的与那叫尚义的中年人玩在了一起。

    老翁饮罢一杯薄酒,才看向韩逸,打量了两眼。

    “韩公子,说吧,你这几日天天跑来找老翁钓鱼,究竟所求为何?”

    “学生不敢欺瞒先生,几日前学生从书院老师口中得知,元溪先生在这山中隐世,学生想来请学问,又担心打扰了先生,这才出此下策。”韩逸拱手说道。

    “哦,原来如此。”元溪先生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怀仁那个小家伙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他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吗?”

    说到这里,元溪先生露出些许惆怅之色。

    “老师一直心怀愧疚,有负于先生的教导,十余年一直未中科举,不能金榜题名,为先生扬名。”韩逸走出席间,面对元溪先生,大礼叩拜,“老师托我,如果得见先生,定要替他行大礼,以表有负师恩之歉意。”

    “哼,明知道我就隐居在这民泰山中,自己却又不来见我。”元溪先生冷冷的哼了一声。

    韩逸对老师的作为自是不敢质喙。

    “好了,你起来吧。”见韩逸在席间坐下,元溪先生才又开口说道,“我已经多年不收弟子了,你想找我求学怕是无法得偿所愿。”

    闻听此言,韩逸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不过,若是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到这草庐来,老朽可以为你解惑。”

    “如此,便多谢先生了。”韩逸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拜谢。

    就这样,春去秋来,韩逸每日往返于天都城和民泰山,在元溪先生的解惑下,对众多先贤典籍的理解,也更加的深刻,许多疑惑之处,听了元溪先生的讲解,也都茅塞顿开。

    转眼,已是四年光景。

    这天,韩逸照例提着一条新鲜的大鱼上山。然而,等他来草庐的时候,却发现草庐已是人去楼空。韩逸慌忙里外找了一圈,草庐之中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走,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他。

    韩逸看完那封书信,才知道,原来元溪先生向往吴地风光,早有搬迁的打算,只是因为韩逸求学之事,才耽搁至今。到了今天,韩逸已经算是学有所成,他也没有必要继续久留。

    “先生,您要一路顺风啊。”韩逸面朝吴地的方向,躬身三拜。

    回到天都城后,韩逸收拾好行囊,赴京赶考去了。此一去,便是匆匆二十年。韩逸高中状元,在京为官,还被皇帝陛下召为驸马。

    时年,韩逸已是三十七岁,当他再回天都城时,一切已经物是人非。三个月前,当他街道兄长送来的家书,整个人当场便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住了。

    他的母亲,去岁感染了风寒之症,又忧思于他,终于是病倒在榻,于今年六月撒手人寰。得到消息,韩逸立刻入宫面圣,请求辞官还乡,为母守孝。

    当韩逸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仆小夜和书童小灵,走进家门的时候,积郁许久的悲伤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看着灵堂中,那沉重的棺椁,星夜兼程赶回家的韩逸,身心俱疲之下,却是一头病倒了。

    “娘亲,孩儿不孝啊。”

    韩逸拖着病体,跪在灵堂之上,面色苍白无血,眼泪无声的流下。

    “子同,你不必如此,娘亲从未怪过你,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一直以你为豪。你不知道,娘亲听闻你高中状元的消息时,有多高兴。”比韩逸大上一些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戴着孝布,安慰道。

    “古云,父母在,不远游,子同未能做到,实在有负多年苦学。纵然我高中状元,却未能于双亲膝下尽孝,枉为人子,咳咳——咳咳——”韩逸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他面如土色,憔悴得让人看了心疼。

    “哥,娘亲,娘亲最后,有没有给我留话。”韩逸鼓起勇气问。

    “娘亲让你,勿用自责,这么多年,她从来么没有怪过你。”中年人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面对着憔悴至此的弟弟,心里一直以来对他二十年不回家看望双亲的责怪,也是淡了一些。

    “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啊。”韩逸喃喃的说着,头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一头栽倒在了灵堂之上。

    “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恍惚间,韩逸只听到哥哥韩语昇焦急的喊叫声。

    此后,韩逸卧于床榻,身体日渐衰弱。皇帝听闻消息,传下旨意,令三位太医至天都城为其诊治。韩逸的发妻,悠宁公主闻听韩逸病倒的消息,终日以泪洗面。

    就这样,不到一年的时间,悠宁公主却是先韩逸一步,病死在驸马府中。当消息传至天都城,韩逸如遭受惊天霹雳一般,几乎崩溃,病情也变得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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