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张饶舜那边也来了一位朋友,是他的发小,现在在他爹那里做了一位副官,他爹底下的副官很多了,有的已是老骥伏枥的年岁,有的却年轻有为,但是样子生的白净中等身材的也就只有他的发小蓝英罗。

    蓝英罗专程从天津到旬阳来,张饶舜高兴坏了,也不和洛小七闹着抢沈烨灵请吃饭这件事,直接让后厨开桌做晚饭,两人围桌在一张八仙桌上畅谈,聊最近的境况:张大帅果然神勇,虽说去打仗之前处处被钱财给束缚,但是一到战场上必能快刀斩乱麻。现在的战况被张大帅压上一筹,眼看对方就要缴械投降,没准过年前就能回来。蓝英罗这此来是希望张饶舜也能在此之前回去。

    蓝英罗这次虽说没随着张钧耀去打仗,但是可以看出他当了副官之后,见惯枪炮*,人也比以前精神,五官硬朗,眼睛深邃,是鼻子是眼的。张饶舜和他硬聊了几句知道他话里有话,所以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沉闷的脸。

    只见蓝英罗拿着酒杯半举着也不喝,犹豫了半晌才沉着张脸说道:“饶舜,司令临行前让我把你带回去结亲,说以前就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和一督察的女儿”。

    至于结亲的对象是谁蓝英罗也忘了,不过这不要紧,在他看来哪个女的张饶舜也不认识,只要是女的长得不难看而且还是高官的女儿都无所谓了。

    见蓝英罗终于开口,张饶舜往下顺了一口气,清心寡欲的回答连他自己也震惊:“回去就回去呗,不就是叫我回去结婚嘛,至于兴师动众的叫你来接嘛,直接拍份电报,小爷我一个筋斗就回来了”。

    连蓝英罗也想不到张饶舜能同意得这么痛快,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支吾道:“你以前说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呢”。

    “是自由呀,对我自由,我可以像我老爹一样多娶几个姨太太,喜欢哪个就宠哪个,只是可惜了那群我不喜欢的姨太,白白跟了我,糟蹋一身”。

    张饶舜的回答太过脱俗,使篮英罗实在看不出来那是还残留小孩子想法的张饶舜,但他这样自己也不好反驳,于是接应了他点点头:“等你结婚我也快了,我之前听你说北平的戏子个顶个的好,所以我去巡逻了一下,果真捞道到一个不错的,是唱武生的,别看小姑娘唱武生怎么样,在生活里照样柔,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见”。

    张饶舜眼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忽然话语变得吞吞吐吐:“蓝大哥,你说我要是真按我爸的要求娶了那姑娘,但我还想娶和你一样是个梨园里头唱花旦的,我爹会同意吗”。

    蓝英罗斜眼看了看他,嘴角一翘轻佻道:“哼,打断你的腿”。

    张饶舜身子一凛,他还没说是男是女,他老爹就到这程度了,蓝英罗劝道:“你也别憋屈,我一来没爹没妈管着,谁阻止我娶妓女还是娶戏子的。你命好,在张大帅夫人肚子里出生,他当然会希望你点好的,不让你娶戏子,那是因为戏子无义,你娶了没好处”。

    “谁说的”,他一脸埋怨的叫道,不多时,管家又像掐表一样进来,一进来就拿着一封对张饶舜说道:“少爷,门口有个人来说要问把这个给您”。

    张饶舜接过信后打算撕开:“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管家摇摇头:“那人帽子压得实在太低,我们看不清”。

    张饶舜白了一眼,撕开信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逃犯现在的消息,他拿着信颤抖着,又转向管家道:“你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管家无奈摇摇头,一脸苦相的说道:“真没有,只是让我转告少爷,在少爷撕开信之后告诉您洛家家主已经动身了,通知您快点”。

    “你倒是真听他的话呀”张饶舜怒了,真想起身给管家身上来一脚,好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少爷。篮英罗稳定住了他的暴脾气,他接过信看完,沉思片刻,见着张饶舜转头向自己征求意见,这封信上的消息倒是可疑。要说通缉犯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他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突然就来了消息?

    “这信一定是洛小七给的,她这人城府深说帮我调查嫌犯的事,指不定另有打算”,张饶舜夺过信纸将其合上,猜测着由于前几次洛小七答应帮他抓通缉犯的话。让他不得不想到这张纸条是洛小七送来的,可她哪来的这么好心?

    只是他派到洛家的探子,都说洛小七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至于洛小七另有什么打算他也看不透。

    蓝英罗虽是张钧耀手下的兵,但是还没重用到帮他儿子拿决策的程度:“照这么看,你还去吗”?

    张饶舜抬起头,思索了片刻,他心里犹然记起本着为名除害的初心来当这个镇守史。现在旬阳百姓每天担惊受怕的在家里带着,临近过年难不成也要因为宵禁,晚上连放炮竹的机会都没有吗。那这年未免过得也太冷清了。

    张饶舜这样想着,突然发出一股坚定的神情,他将心一横。提着枪,也不管洛小七放给他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说什么也要闯一闯。

    他规划着进山的代步工具,只是山上的路已经被大雪掩盖住,山上的雪没人清,车开上去没几里没准直接就被积雪给埋了。开车进山的法子行不通,张饶舜一皱眉一赌气改成骑马。

    又拉来几匹精壮的马,张饶舜及他身边的亲信一跃上马,身后一帮徒步的士兵在后面跟着做接应。一队小规模的军服士兵齐刷刷的向着郊外那片山头进发,活有一种进山剿匪的阵势。

    由于徒步的士兵,深一脚踩进雪里在拔出来,再踩进雪里比之前行军速度慢且费力,张饶舜骑着马虽没感觉,但是他的确是被身旁时不时呼啸出来的西北风给吹怕了,只觉得那股风好像是长了眼,他周身哪处裹得不严实风就往哪处钻。

    他在马背上边听着呼呼作响的风,边裹紧身上的棉袍。身子慢慢的歪成和马背一个弧度,照这样的速度,半夜都进不了山。此时天已经暗了一个度,周身白雪反射着一层光是他出现头晕目眩。

    张饶舜使劲一摇头,抖足了精神,对着后面的士兵吼了一嗓子:“都给我快点”,一嗓子过后,他又回头,顾不上后面士兵的暗地闲话,将马缰往上一勒,马鞭在马尾后面狠命一甩。

    马开始了反应,两只前蹄向上一提马背顺势形成一个坡度,接着发出一声嘶吼。还好张饶舜事先在马背上夹紧了腿,才没被马给拱下去。那一记鞭子的疼痛,也让马有了精神,四只足在雪地里行步也加快了不少,一下便甩开了后面行军的脚步。

    他骑着这匹快马,不足一刻身后士兵踩雪的细碎声也已经没有,他转身一瞧,旷阔无垠的雪地里独留他一人。他将马安抚下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天南地北的照着方向,可是他来时即没看路也没留下什么标记,他知道现在他在迷路了。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被围巾套的牢牢的脖子,发了一会抖,月挂枝头这天也黑得彻底,四周唯有脚下的积雪是白的,黑漆漆指不出哪是哪。此刻他的心境和眼前迷茫的山路是一样的。

    他这没用的少爷身子,别说提着枪杆子进山抓通缉犯,就连原路返回都有些困难。他周身是又冷又饿又怕,三重内外的身心体会压迫着他,耳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外面方圆几里似有若无的还能听见几声野狼的嚎叫,他吓得后退了几步,脑子骇得停止了思考,翁的一声浆糊似的一片空白,他没出息的开始猜测这算不算死亡边缘的窥探。

    他也不清楚,那通缉犯是有多不要命,还是他的命有多顽强,才能在这山头带上这么多个月。

    此刻灵光一闪间突然浮现出他爹和他娘的人像出来,他倒是真知道他今晚要在这山头上进退难舍,随时丧命所以才念起他爹的好来,要说他爹小时候是真爱他,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又是亲又是揉。

    还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着垫着他脑袋开始跟他讲自己生前行军打仗的故事,说这马有方向感,即便再远的路都能归家。

    他想到这连忙有了精神,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放下马缰让马自己走。可他身下的马几乎已经被弄得快没力气,喘了几口硬是拗不过张饶舜挥舞的马鞭,呼着几口气快步的向前走。

    他爸小时候告诉他的这一招还真又用,没一会儿竟听到悠悠传来那群士兵的呼喊,他兴奋的让马加快步子向前走,然后自己侧耳倾听那群士兵的呼喊,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嘹亮,好像是在说:“大人,洛家家主派人来告诉您,那个犯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她家,您快回来吧,别找了”。

    他行到半路,忽然停下脚步:“洛小七”,声音化成风飘到不远处士兵们的耳中,士兵见到有惊无险的张饶舜心中大喜,连忙熬过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地,举着手电筒向张饶舜那边跑过来。

    还没等他们运出一口气来心平气和,张饶舜二话没说,调转这头累坏的马的方向,郑重的对着底下的兵大声道:“快,去洛家”。士兵呆呆的没从他的命令中反应过来。

    他又一次骑着马甩开了人群,往灯火通明的洛家赶去,他在山头上经历了风霜回到旬阳这个宵禁后僻静的县城,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洛小七这如意算盘打的真的妙啊,先引开他一步出城,在原路将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抓回来,他派去的探子知道她的行动,到张饶舜家报告他也已经不在了。。。。。。

    他下马快步走到洛家大门,他这天精心穿戴的银灰色束装已经被裹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风尘仆仆的敲了敲洛家那扇快被寒霜焊死的大门,管家用饱经沧桑的手为他开门,二话没说直接供应给他引路,他提着心将怀里的手枪摸了摸,已经不知道是热还是冰了。

    枪的扣板已经不能被他指弯抵住,现在他连开枪都有些费劲。

    洛小七依旧穿着红斗篷等他,只是斗篷加厚,用变成了红呢子斗篷,可以防寒,程家白为洛小七打着伞,不知何时起雪又开始砸下来,程家白站在风起的方向将洛小七护得好好的,护得她周身连半点雪渣子都没有。

    洛小七所在的是一整块石砖成的平台,四周点上火把,通红的光摇映在他们的脸上,找的洛小七这张枯白的连有了红润的人样。只见她眼角的那颗泪痣火光的照耀下一闪即逝。

    洛小七看见张饶舜伸出一只手往平地上一指,指的是倒在地上的尸体,滚热的血液在他身上流成一滩,又落下两三颗雪粒子,这滩血又变凉了。只见洛小七一挑眉不紧不慢道:“张大人,这是你要找的人吧”。

    张饶舜迈开腿,显现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他的这双腿是快要冻的失去知觉了,踉踉跄跄的朝那具尸体走进。尸体始终是尸体,身上冒不出一点热气,穿着一件已经分不清是黑还是白的囚衣,上边的编码被磨损得有些看不清了,张饶舜将他原本扎在地上的脑袋掰过来。

    只见那尸体死前没闭眼,掰过脑袋来依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他。张饶舜看着这张脸,这张脸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之下,才把它给认出来。

    虽说这张脸被泥牢牢的和成一张面具,他还是能认的清,那是他这几个月忙下来一直再找的通缉犯,咬了前任镇守史,还咬了这么多百姓的那个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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