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烨灵就携着许汝良,张尚植还有石头,师徒四人在门口那处空地上纷纷给远去的张长信夫妇烧纸钱。许曼那时也想说自己想来,但是沈烨灵三推四请的回到她的床上躺着--夜晚风大,她的身子吃不消。

    “师兄,我们给你烧点若是不够,你托梦与我一个人说就好了,别找尚植和许曼”沈烨灵在心底一句一句重复着这样的话。

    手中将冥钞以缓慢而有序的速度往盆中那火中投。四人一张接着一张,盖在火推上,等着火焰往上窜,将黄色的冥钱从中间烧穿直至泛滥到四周烧成灰烬。

    火焰吃了纸对沈烨灵心底的陈述也没有反应,但是沈烨灵却能感觉得到张尚植丢出每一张纸手丢在发抖,他吐露着关怀抬眼望去,却见张尚植低着头很有规律的做着投冥钱的动作,他的全身都是在发抖的。

    等纸烧到一半,张尚植也忍不了了,抬着眼,眼泪珠子连同鼻涕一起往下掉。

    他吸了一口鼻涕,泪眼婆娑的看着沈烨灵,上一秒还能把持,下一秒直接扑倒在沈烨灵怀里大哭了起来,沈烨灵也由着他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不会安慰人,可能是以前不会说话习惯了,所以只能小心的等待。

    他等待张尚植什么时候将哭声放缓,张尚植的泪水哗哗的流个不停,一张嘴口水便藕断丝连:“二叔,我爹没了,我爹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二叔,我爹娘没了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沈烨灵告诉他,他还有他二叔,以后二叔会照顾他的。有了这项保证之后张尚植的哭声才渐渐放小。

    石头和徐汝良看着他师傅的衣服在张尚植的摧残下,东一块泪渍,西一块鼻涕的,感同深受的咽了一把口水。

    徐汝良继续投着纸钱:“师傅,我看棺材店老板白天说的事,好好的死了那么多的人,他们也挺可怜,要不咱们纸钱也有多,也给他们烧点”。

    徐汝良虽然听时害怕无比,但是听完思考过后反而觉得这群无辜枉死的人可怜,倒不如做点善事积德。

    沈烨灵听了徐汝良的话,也觉得可以,他们卖的纸钱确实多了,给其余人烧点也不妨事,说着也拿出一张冥钞,心中想着一个人便往里头,可是冥钞被火烧起了一角,皱得开始蜷曲。

    他又有些后悔了连忙放到脚下踩灭,他是怎么想的,洛筠笙现在还生死未卜,怎么就会想到给她烧纸钱,这不是存心认为她死了吗。

    不过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旬阳百姓能将遭到枪杀的曹师长当成一件热闹来看,棺材朴老板对那矿山吃人这件事情上的轻描淡写。他们的心注上了铁,身旁的生死无疑只是热闹和冷面旁观。

    在那些死者背后唯有家人表现过对他们的同情,给他们烧纸,为他们祈福。最后只会噫吁兮替死者道一声去也,那就死者就真的去了。

    沈烨灵想到此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洛筠笙究竟是还顶立的活着,还是被人当成一场热闹或是冷眼旁观。

    张尚植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县城,从刚搬进来就想着怎么搬走,现在听到他们白天的故事,更是觉得这这县城凶险无比,可是无奈他二叔想留在这里,所以只能挑拨着不相信着不相信这光怪陆离的传闻。

    从沈烨灵怀里挺直腰杆,看着徐汝良和石头默默地为那些人烧纸,一脸不屑一顾的说道:“小爷从不信这怪力乱神的矿洞,要是真的洞里有妖精怎么可能说封洞就能封住,还有你们说从矿洞里跑出来的逃犯,他这么厉害咬死了这么多的人,为什么现在就不出来作案了呢”。

    张尚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就连读书时让他引经据典的写几篇文章都没现在说的证明得这么精密,沈烨灵摸了摸他的头,表示他的聪明才智明显是用错地方了。

    石头怎么说也是地地道道的旬阳人,旬阳发生那事他也是经历过的,是否夸大其词他心里有数,见着张尚植这么不相信也站起来和他对峙:“那是巡捕房长官和巡捕房的人联合出动给逃犯下了通缉,你没看到我们天天都早归闹宵禁就是为了防逃犯,这可是当下事怎么可能骗你”。

    张尚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做出一副自己读过书,懂很多的样子,和石头继续辩驳:“逃犯的事我是相信,但你们后山矿洞的事,确定不是你们因为出的事太严重引发到妖怪身上吗,我们先生可是说了,人在事事不如意的情况下,都会相信神等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石头没读过书自然说不过张尚植,他急得跺脚,嘴中一直嘟囔着:“是真的,真的”。

    徐汝良看不惯,将石头拉开看向张尚植:“你少说几句”。

    张尚植一时心气高,继续仰着下巴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我看你们旬阳人就只会杜撰,帮逃犯杜撰一个不切实际的经历,来表示他的凶险,这样即便半年抓不着也不会觉得你们无能”。

    张尚植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再加上那火爆脾气,基本戏班子里没几个人敢惹他,就连徐汝良也是劝着石头别较真,而石头更是急得冒出了眼泪花。

    沈烨灵看不下去,严肃的叫了一声:“尚植”。

    沈烨灵原本就一脸和气没什么杀伤力,奈何他是张尚植的二叔,是张尚植应该恭敬的前辈,所以他的无理取闹也只能止步到此。

    石头较真的心还没平静,好胜心之下想让石头心服口服,又嚷嚷道:“那矿洞你爱信不信,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凭什么说这是骗人,你说矿洞是骗人的,是我们编的,那洛小七可不是我们编的,她比旬阳的逃犯还可怕,比矿洞还离奇”。

    “洛小七”,徐汝良在石头身边帮忙接茬:“好像是洛家的老大吧,前阵子说她买凶杀了曹师长,今天棺材店朴老板送棺材到洛家的时候,还说她是比那个通缉犯还不好对付的主”。

    张尚植也侧过头旁听,他在旬阳虽只在学堂和家里两地跑,但也听人提起过这个洛小七,好像是旬阳的狠角色,风口浪尖的事背后都有她,似乎旬阳能让张尚植认同存在的也就只有洛小七这个怪异的角色了。

    看着张尚植也对洛小七感兴趣,刚才的傲气与知识渊博的气场都消散,留下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

    石头暂时得了个上风,顺着徐汝良的话往下接:“可不就是她嘛,我阿爹说她是旬阳第一人,没前景也没背景,就这么横空出世一样就到了洛家,当了家主,想想这事还挺奇怪的”。

    他眼神一瞟,看着眼前几个人没有后话了,张尚植和徐汝良两个人被带了入了点感觉,听着石头不说话,像是在故意引诱他们,想让他们求着往下讲。

    所以徐汝良来软的顺着石头的意思摇了摇他的肩:“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这个家主是怎么回事,什么没前景没背景的,她难道不是洛家人吗,要不是洛家的怎么当得家主,唉石头你这话可要讲清楚”。

    张尚植也捏紧拳头在他面前笔画,恐吓的说道:“唉,在不说的话,小心我揍你”。

    其实石头所听到的关于洛小七的事,有些传言也是和他们一样听外人传的,但最有考究的还是从他爹那来的,他爹在茶馆给人弹二胡的时候就听到洛家大大小小的事,其中他最喜欢讲的就是洛小七这个奇人。

    所以他所知道的关于洛小七最靠谱的事迹,也是从他爹那里了解的。

    “石头,你知道什么还是说说吧”,石头看着发话的沈烨灵,他便晓得他师傅产生了兴趣,于是在三人的催促下讲起来。

    他装作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只道是将其娓娓道来:“这事还要从前任洛家家主遭到枪袭说起,他也和现在的曹师长一样遭到了暗杀,但是他命硬只是到了医院被抢救得只是性命垂危而已,至于这个袭击他的人是不是洛小七指派的,谁也说不准。

    洛家家主的位置就由着洛正廷的‘生命垂危’空了出来,那时洛正廷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洛明渊是个沉迷于花街柳巷的痴情种等同于酒囊饭袋,二儿子洛明哲虽以前是个神童,但越长大却越发的愣,小儿子洛明启还算正常,不过那时他刚赴海外留学,学的不是什么财政,而是建筑。

    这三个儿子的种种情况让刚好转的洛正廷差点有一命呜呼,洛家往前推一任家主是洛云生是个嫡长子,而同他一道为正室所生的洛云兰是个女流之辈,即便她的孩子在也是外姓不顶什么用。”

    张尚植不经插一句嘴道:“哎呀,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洛小七呢”。

    石头不理他,装出一副大人口气说道:“洛家所有的产业,染厂,纱厂。。。。没人接管都会成为一盘散沙,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人,哪怕是个半残废的,哪怕是个女流只要有权利的懂得接管的就行。

    也就在这个时候洛小七就出场了,她是个半瘫的女流之辈,小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想不开喝了鹤顶红,没死成却得了半瘫半死不活的状态,还回来说自己是洛家的人,问她是哪个长辈所生的,她不答,洛家同洛正廷一辈的就只有三个:洛正廷,洛云兰,洛云生。

    那这洛小七是哪来的,难道猜成是洛正廷他们的父亲私生子生的,洛家老太爷曾经也风流过有个私生子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洛正廷没做什么回应,只是轻微的表态洛小七确实是洛家的人,流的也都是洛家纯正的血脉。

    也是从那次洛正廷遭到袭击,还真有种一病不起的阵势,洛家一切大小事务也就都在洛小七的身上,但凡是洛小七做事都讲究一个快准狠不留半点痕迹。”

    张尚植眉毛往上挑,他心里有些失落,他几次听人说起过洛小七的狠辣以为她的上任时经历了怎样一番血雨腥风:“原来是钻了空子呀”。

    他一时对洛小七在自己心里塑造的霸气威武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落差,而且这人还是个半瘫的残疾人,形象感顿时一落千丈。

    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徐汝良,凭自己的感觉看,洛小七能当家主绝不是钻空子那么简单:“别这么说,我总感觉洛小七能上任是本就安排好的”。

    石头肯定了他的直觉:“嗯,可不是吗,后来他们分析也这么以为,但是没有证据啊。那些人就只能说闲话啊。

    关于洛小七的身世一直成了别人饭后谈资的话题,更有人揣测莫不是洛正廷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靠不住,将自己的私生女藏起来,等到日后有机会在出手,这样洛家的家产照样落到洛正廷的手里。

    这种臆想无疑让人觉得有些可信度,有一人更是现编了一首关于洛正廷与洛小七的歌谣,原本只是娱乐别人带的眼球,谁知好巧不巧的传到洛小七的耳朵里,洛小七连夜就将那人抓了起来,放进油桶直接放到山顶上滚下去,当时在山脚下发现那人时,*都被白花花的挤了出来,死状更是让人看了不自觉的恶心。洛小七当时却依旧笑吟吟的道:“没了脑子的好,没了脑子便不会生出那些肮脏的想法来”,从此对洛小七的言论也渐渐变淡了”。

    但还是有人会对此津津热道的关门谈论,所以些洛小七最近做的最荒诞的事情,就连买凶杀人全县人都会不谋而合的想到她,因为全旬阳人也就只有她有资格和心肠操纵这项事了。

    听到此处的张尚植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汗毛不知不觉间竖起:“你确定她不是男的”。

    而徐汝良更加好奇的是这样一个狠辣的人物,她会不会相由心生:“她长的怎么样,不会很丑吧”。

    张尚植先一步插了石头的嘴,带着执着和偏见:“我觉得应该是漂亮,因为越好看的女人心肠越狠毒”。

    他又转头看着许久不曾答话沈烨灵:“师傅,你觉得呢”。

    沈烨灵被点到名,才从石头的话中反应过来,他只知道洛家前几任家主,都是随和正派的角色,还没见过洛小七这样特殊的家主,一时回答不上来,只能微微一笑摇摇头。

    这个好不好看,石头那些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看到真颜,即便真有人看到了,也会加上自己的主观来判断美丑。

    对于洛小七好不好看更是极端,有的说她美若天仙,有的说她丑到作呕,唯一听他爹说的比较中肯的话就是:“洛小七喜欢穿红色衣服,像血染的红更是最爱,再加上她皮肤更是白到发光,整个人站在那里‘红衣如血,肤白如雪’,在她身上却偏就让人激起一阵恶寒。”。

    这种评价倒是很符合洛小七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张尚植和徐汝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他们旬阳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她坐在轮椅上,红衣斗篷裹住她全身,每每轻佻的说出一句半轻不重的话,都有可能将人送入一生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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