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移山安慰裘谷波道:“儿子,听爹一句话,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这副模样,爹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你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孩子了,以前你整日嘻嘻哈哈,想当个天下第一神探,经历这些事之后,你成熟了,稳重了,也没有那么冲动了,最重要的是,你也知道娶媳妇儿了。”

    裘谷波看着裘移山勉强一笑:“爹,我一直以为你和娘会嫌弃沈姑娘。”

    “你真以为你爹你娘就那么迂腐不堪?”裘移山摇头道,“你是我们的儿子,你的性格脾气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上沈姑娘了,肯定有你的原因,沈姑娘也必定有过人之处,就算她出身青楼,那也不代表她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过去怎样无所谓,大不了人家背后说说我们裘家的闲话,最重要的是,你们俩下半辈子要幸福快乐。”

    裘谷波点头:“谢谢爹。”

    裘移山又拍了裘谷波一巴掌:“我是你爹,你跟你爹客气什么呀,诶,对了,夜昙花你查得怎么样了?”

    裘谷波摇头:“我不想抓他了。”

    裘移山有些诧异:“为什么呀?”

    裘谷波道:“在这个世道,抓住一个夜昙花,只能了却咱们裘家三代的心愿,实际上根本无法彰显所谓的正义,我们该抓的是那些躲在罪恶阴影中的王八蛋,只可惜,现在我们做不到。”

    裘移山笑着指了指裘谷波,那是欣慰的笑。

    裘谷波也笑了,却是无奈的苦笑。

    ●

    甬城新港海警死牢中。

    李丞丰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摆在桌上的时候,蔡千青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李丞丰刻意回避着他的眼神:“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我请了甬城最好的厨子做的。”

    蔡千青看着桌上:“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胡深不应该派你来,因为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李丞丰尴尬道:“吃饭吧,别说这些了,你肯定饿了。”

    蔡千青道:“你何必扮演慈父呢?你现在恨不得拿把刀逼着我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李丞丰叹了口气:“儿子,我是你爹,这个事实永远改变不了。”

    蔡千青道:“对,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改变不了,但并不代表,我必须要对你言听计从。”

    李丞丰忍了忍:“儿子,你若不认罪,我们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得遭殃!”

    蔡千青笑了:“那就太好了,你们早就该死了,你们当年合谋陷害夏家的时候,就该死了,那时候我就说过,报应迟早会来。”

    李丞丰强忍着怒火:“你一条命,换我们几十条命,你这是在积德呀!”

    “为谁积德?为你?”蔡千青冷冷地看着李丞丰,“你当我是你儿子吗?天下间没有当爹的下跪求儿子去死的!而且还是不问缘由,不分黑白!”

    蔡千青说到这的时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地相单睛花狐蔡千青,只是一个心中伤痕累累,失望透顶,想要一个答案的孩子。

    李丞丰站起来,指着蔡千青道:“那你还当我是你的爹吗?古语云……”

    “闭嘴!”蔡千青打断他的话,“别说古语古语的了,你读的书,明白的道理远远不如我,你很清楚和我讲道理,那是自取其辱。”

    李丞丰暴跳如雷:“但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听老子的!你要是不听老子的!老子就……”

    蔡千青走近李丞丰:“不听你的会怎样?大义灭亲杀了我?夏家人被你害死的那天,你已经杀了我一回了,你还想再杀一回?”

    李丞丰被说得哑口无言,最终他只能使出杀手锏,那就是跪下,给儿子跪下。

    李丞丰扶着桌子跪下的时候,蔡千青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蔡千青的声音都在颤抖:“你就那么希望我去死吗?”

    李丞丰难为道:“我是让你认罪,不是让你去死,你认了罪,不一定会死的。”

    蔡千青扶着桌子坐下,拿起了筷子,但半天不知道该先夹哪一盘的菜。

    李丞丰脸上有了笑容:“吃吧,吃饱了,我们再聊,慢慢吃,别着急。”

    蔡千青流着泪,夹了菜放进碗中,双手端着递给李丞丰,哽咽道:“爹,吃菜,您先吃。”

    李丞丰摆手道:“我不饿,你吃吧,都是为你做的。”

    蔡千青哭中带笑:“爹,你吃吧,你吃完后,我就签字画押认罪。”

    李丞丰咽了口唾沫,将纸笔拿过去:“你先签字画押,我就吃。”

    蔡千青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将话明白的说出来。

    李丞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蔡千青,手中拿着纸笔。

    蔡千青缓了一阵,深吸一口气道:“爹,菜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呀?吃下去我保证能死吗?”

    李丞丰一愣,手都在颤抖:“你,你在说什么呀?菜里能放什么呀?无非就是油盐酱醋嘛,你吃吧,先吃……”

    蔡千青闭上眼:“爹,其实,我是否签字画押并不重要,你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因为,只要我死了,你们拿着我的手往认罪书上一按,什么都解决了,所以,你又是下跪,又是劝说,这都是何必呢?”

    满脸泪痕的蔡千青带着笑容地看着李丞丰:“爹,你做坏事的时候,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到这时候,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李丞丰低下头,将纸笔也放下:“你……”

    李丞丰说了一个字,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正色看着蔡千青:“你的命是我和你娘给的,所以,你就当是尽孝吧。”

    蔡千青流着泪,将碗中的菜大口大口塞进嘴里,然后咽了下去,然后又端起碗继续夹菜继续吃。

    李丞丰呆坐在旁边,都不敢抬眼去看蔡千青,直到蔡千青吃饱,放下碗筷后,他才缓缓抬头道:“菜里放了三味解忧散……”

    “解忧散?”蔡千青闭眼笑道,“挺适合我。”

    李丞丰只是点头,起身来,慢慢地走向牢门。

    牢门打开那一刻,李丞丰大步踏出,想要加快脚步逃离的时候,蔡千青却叫住他:“爹。”

    李丞丰一愣,站在那只是点了点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了。

    “您的腿不好,别走太快。”蔡千青带着笑道,“保重。”

    李丞丰只是“诶”了一声,然后逃一般的离开了。

    李丞丰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蔡千青的袖筒中掉出了一柄快手镖,那是裘谷波想方设法留给他的,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下得了手,即便他知道,生父肯定会置他于死地。

    “你好。”蔡千青走到牢门前,看着门外那名看守。

    看守愣愣地看着蔡千青,终于点了点头,因为就连看守都没有想到,作为父亲的李丞丰竟然会亲手毒死儿子。

    “劳烦您帮个忙。”蔡千青将那枚夜明珠递过去,“将这枚夜明珠转交给裘谷波裘捕探,转告他,结婚那天,我去不了啦,请他和沈姑娘谅解,祝他们幸福。”

    看守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这才接过去。

    蔡千青深深鞠躬:“多谢。”

    看守点头道:“您,您想喝酒吗?”

    蔡千青微笑摇头:“不用,我想清醒地踏上黄泉,多谢您。”

    看守看着蔡千青转身回到牢房角落,看着他靠墙坐下,看着他闭上眼睛,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滴慢慢耗尽。

    最终,看守朝着蔡千青深深鞠了一躬。

    ●

    乐正贤已经围着海警总局走了三圈,重新观察了这个地方的所有细节,什么地方适合强攻,什么位置适合潜入,需要携带什么武器装备,当他走回海警总局大门前的时候,一个巧妙的劫狱计划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名从其中奔出来的民团士兵对门口的人说:“蔡千青死了!”

    那一刻,乐正贤浑身一震,立即朝着那人走了过去,问:“你说什么?谁死了?”

    民团士兵怒道:“你是谁呀?这里是警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滚!”

    乐正贤愣愣地被几名士兵推开,同时看到又是两人从里面奔出来。

    “我去通知张爷!小四,你去哪儿?”

    “我,我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快去快回!今晚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呢。”

    “知道了。”

    被称为小四的那人压低了帽子,与乐正贤擦身而过。

    当时乐正贤并不知道,这个小四就是蔡千青的看守,他在确认蔡千青已死后,找了借口离开,冒险去了裘府,将夜明珠交给了裘谷波。

    看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他也不知道平日贪得无厌的自己,为何不将这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占为己有。

    大概是他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啃光吧。

    有些人良心早就被狗吃了,所以,穷尽下半生在找那只狗。

    ●

    张定锋走到胡深卧室门前,看了一眼旁边的摆钟,迟疑了下,又与荣平野对视一眼,终于抬手敲门。

    没想到刚敲一下,就听到屋内的胡深道:“进来。”

    张定锋打开门,就看到胡深并未在床上,而是站在窗前,吹着寒夜的冷风。

    张定锋关切道:“师叔,天寒,我替您关上窗户吧。”

    “不用,我脑子有点乱,想冷静下。”胡深也不回头,“是不是蔡千青死了?”

    张定锋与荣平野对视一眼,点头道:“如您所料,是他那个懦弱的爹逼死的。”

    胡深顿了顿,问:“他爹又给他下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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