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桑站在焚天院子外面。第一次来他就觉得这位置选得不错。离外门中心广场不远,却位于山的边缘。左边隔了一片竹林。右面临着一道山崖。

    这次他从山崖那边绕路过来,绝对不会被宗门中人撞见。

    院门紧闭,防御阵法开着。这种阵法对元婴修为形同虚设,他轻松走了进去。

    院子里多了个人,焚天马上感觉到了。神识“看见”是秦有桑。焚天的嘴角不可自抑地往上翘。她迅速换好衣裳,从房间走了出来。

    一只玉瓶扔进她手中。

    秦有桑打量着这间院子,以一种长辈关心小辈的语气说道:“这地方倒也清静。住着可还习惯?”

    每次见他装前辈高人,焚天就想戳穿他。摩挲着玉瓶上的花纹,她蚊子哼哼般嘀咕:“有桑道君光临寒舍蓬壁生辉……做人怎么出尔反尔呀?不是说好不会再来找我了?嫌我被若华道君折腾得不够?”

    一句话就扒了秦有桑那层前辈的皮。他怒道:“生肌丹不要就还我。”

    焚天把玉瓶紧紧收在怀里:“谢了。”

    知道她是故意说来气他,秦有桑悻悻然:“女孩子都娇气。虽然都是皮外伤……也很疼吧?”

    这是在关心她?焚天好奇地问道:“听说滴翠崖封崖。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受的皮外伤?你躲在小云台上偷偷看我呀?”

    “本座需要吗?还躲在小云台偷看?”秦有桑满面鄙夷,嘲笑道,“封崖是禁止外人进崖,又不是禁足。九峰三崖皆有水镜,能观方圆百里景象。你们那旮旯没见过吧?”

    什么叫你们那旮旯?!没有圣域功法,你现在还是只废物!焚天反唇讥道:“如果不是我老家那旮旯的……”

    秦有桑突然伸手蒙住了她的嘴,目光森然望向院子的东面。

    东墙下堆着砍下的桑树柴垛。焚天随他目光看去,一根三寸长的“柴枝”无声无息地翻了个身,藏在了一根粗柴后面。那是什么?她心里暗暗吃惊,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人偷窥。

    焚天耳中响起他的传音:“东面竹林那边住的人是谁?不会是弈之羽吧?”

    他怎么知道?焚天点了点头。

    柔软的唇从掌心拂过,秦有桑像被烫了手似的放开了她。

    “别乱说话。机灵点。”传音叮嘱了她一句,秦有桑背着双手“兴致盎然”在院子里踱步,“二师兄说你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很是可怜。闭关之前千叮嘱万嘱咐请本座对你多加照拂。本座于人前不方面露面找你。有紧要事,你可以传个口讯给本座。咦,你不喜欢院子里的树?树茬还是新的?喜欢什么花草树木?我吩咐外事堂给你移点过来。”

    顺着他的口风,焚天便道:“我喜欢果树。最好是石榴。树下摆一张躺椅,果实熟到裂开,都不用摘。坐树下就直接掉进嘴里来。”

    秦有桑头也没回,嘴里蹦出两个字:“懒死!”

    他走近墙边:“这些柴堆着做什么?难道你还烧火做饭?”

    随着他的走近,那截“柴枝”从一根柴后面钻进了土了。它钻得极快,无声无息就没进了泥土中。焚天闭上眼睛,识海中映出了“柴枝”的影像。它正飞速破土前行,往竹林方向去了。

    “别看了,当心被对方发现。”秦有桑阻止了她。

    “那是什么东西?”

    秦有桑面色冷峻:“这种外门弟子住处的防御阵法,筑基修为就能破。有人破了阵法却没有让你察觉。放了只应声虫在院子里。应声虫能将听到的全部对话复述给它的主人。所幸没听到什么。”

    焚天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能复述声音的东西。它朝竹林方向去了……焚天问道:“你怀疑弈之羽?”

    “能在宗门元婴长老面前镇定自若。一个外门炼气弟子能拿出让酒长老心动的东西。不值得怀疑?”秦有桑又想起花五百灵石从他手里买包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焚天一眼,“应声虫极其珍贵。一只售价二十万灵石。只能用一次。复述人言后就会死去。偏偏放进你的院子,不是他是谁?”

    弈之羽试探她时,她就起了疑心。可焚天却不想让秦有桑得意:“又不是每个人见着元婴就腿软害怕。他说献了张酿酒方子给酒长老。又不是什么修为秘籍。他恰巧有呗。我住的地方已至山崖尽头,它不往竹林方向去,去跳崖?”

    秦有桑听着刺耳之极。他黑着脸取出一只龟甲。一把捉住了焚天的手。

    焚天大惊:“你又想做什么?疼!”

    秦有桑捏着她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挤了滴血抹在龟甲上,满意地说道:“滴血认主!”

    龟甲滴溜溜地在半空中打转,甲背上数个古老的字符闪烁,然后落在了地面,钻进了土里。

    焚天立时感觉到院子发生了变化。院落的上下左右都笼罩在一层古老字符组成的光幕中。

    “这个龟甲符阵虽然抗不住元婴攻击。但别人想无声无息潜进来也不可能。”别人二字被秦有桑说得极重,显然意有所指。

    看着指尖的伤口,焚天腹诽,想弄滴血也犯不着这样咬吧?

    “亏你还神识高深。被人放了应声虫都不知道。还帮着他说话。”秦有桑越说越生气,“那小子竟然轻薄你。算他跑得快。不然被我看见定打断他的手!”

    她不想做焚天。不想回圣域。她喜欢现在的身份,现在的环境,喜欢做肆意快活的林小天。望着秦有桑气呼呼的模样,焚天第一次鼓足了勇气,设想着另一种可能:“弈师兄很好呀。他哪有轻薄我?见我浑身是伤真气耗尽才抱我回家的。他去丹坊给我买治外伤的药去了。你为什么要打断他的手?”

    “我喜欢你妹妹,就不能让人轻薄你。”秦有桑理直气壮地说着,“那小子贼眉鼠眼,手脚不干净……

    焚天截口打断了他:“叫声姐来听听。”

    秦有桑立时涨红了脸,瞪着焚天额头爆出了青筋:“林小天,你让我叫你什么?”

    焚天静静地看着他:“我没见过那个妹妹,也不认识她。对我而言,她是一个陌生人。秦归陌,你若真喜欢她。就不要关心我让我误会。你扪心自问,滴翠崖封了崖,你巴巴送生肌丹来只是因为我是她妹妹?你想揍弈之羽,只是为了想保护她的姐姐?”

    秦有桑的脑袋嗡地炸了。

    他怎么可能喜欢林小天?他时常想念的女人只有那个她。他难道还分不清楚自己喜欢谁?

    他喜欢林小天?秦有桑下意识地往后退,想离焚天远一点。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为自己解释:“你和她完全不同。你牙尖嘴利……不,我不是说你不好。我们一起患过难。我的修为……在这世上,你可能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秦有桑从未这样狼狈过。磕磕巴巴不知道如何表达。

    “除非你是她,否则我绝不可能喜欢你。”他心中一亮。他对林小天的关注异样怀疑都因为她像极了她。她的身形雪肤颈窝,秦有桑目光灼灼。

    焚天心中升出一丝悲哀。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喜欢全部的她?

    站在他面前的自己,他说他不喜欢。

    他口口声声只喜欢那个神秘与之缠绵的自己。他不过是喜欢男女之间的情爱滋味吧?

    或者,他其实也不喜欢那个她。只是憋着一口气,受不得被当成炉鼎的委屈?

    告诉他,自己就是夜里的那个女人。他就会马上喜欢她?

    真是可笑。

    她如果做回焚天,夺回圣域尊主之位。所有的翼卫都能像秦有桑一样,为了护着她舍得去死。她岂非该对所有忠心自己的翼卫动心?

    而她却因为风蚀地石林中他的保护,对他动了心。

    原来,自作多情的人是她。

    焚天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呢!秦归陌,你真不经逗!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你喜欢谁和我没关系。我喜欢谁也和你没关系。”

    “林小天!”秦有桑怒了。自从认识她,她嘴里就不曾有一句好话。总是气得他头顶冒烟想掐死她。

    “弈师兄买药回来了。”焚天听到院外的动静,认真地对秦有桑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管。只要他待我好。我就喜欢。你什么时侯见过我吃亏?秦归陌。谢谢你的关心。”

    秦有桑指着院外:“弈之羽是好是坏你都无所谓?应声虫是他放的呢?你也不介意?林小天,你有病吧?”

    焚天抱着双臂看他:“关你什么事?如果你肯叫我一声大姐,我就让你管。”

    “你好自为之!”秦有桑咬牙切齿,身影一晃,自后院离开。

    “别人进不来,你他娘的进出这么自在,想监守自盗?你才作梦?!”焚天也气极,朝地上啐了一口。

    院外响起弈之羽的声音:“小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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