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桑瞪着她,胸口气血翻涌。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林小天是无心的,甭和一个小丫头较真。又一遍遍告诉自己,让林小天看出他生气,岂非意味着他作贼心虚?

    那种事总是女人更吃亏。秦有桑一直这样认为。

    然而听到炉鼎这两个字。他依然火冒三丈。主动和被动是两回事。事关态度,事关颜面。

    他又一次想起那个夜晚。秦有桑想,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羞辱回来。十倍!

    焚天一击中的,马上退走,绝不趁胜追击打落水狗。她怕——狗急跳墙。

    装着什么都没说过,她挽起衣袖道:“我削肉了。”

    她一手握着粗壮的岩羊腿,一手执匕。两个月积攒下来的真气毫不吝啬地用在了削肉片上。

    修士比普通人更精于力道的控制。匕首每一次划出都准确地从羊腿上削下同样厚薄的肉片。扑扑落在盘中,边缘微微起卷,煞是好看。

    纤细雪白的胳膊挥动着,轻盈优美,渐成一片幻影。

    小细胳膊还挺好看的。秦有桑便又想起了那个女子的小手。一个在魔界极有地位的年轻女人,拥有轻羽般的纤细身材,柔嫩的声音。也许并不难找到。

    难的是他怎么才能报仇。

    他需要变强,变得比从前更强!

    一想到要变强,就会想到他破碎不堪的经脉。秦有桑咳咳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遐思。抬头看到焚天脸上挂着的那点小得意,于是他不屑地说道:“削肉片嘛,不用修为也行。”

    焚天停了手。拄着羊腿,提着匕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用居高临下的活土匪样,用“就凭你”的不屑眼神瞅着他。

    拿过她手上的羊腿和匕首,秦有桑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她。

    将剩下的羊腿同样削出了打着卷能透过灯影的薄肉片。他颇有些自傲地秀了秀有力的胳膊,矜持地说道:“修为没了。放在俗世,那也是万夫不能敌的勇士。”

    “如此甚好!”焚天唇角含笑。

    秦有桑心中升出一丝警惕。她又想做什么?

    “我需要专心修炼提升修为,以后劈柴挑水洗菜切肉做饭的粗活就交给你了。菜还是我来做,信不过你的厨艺。”

    什么情况?劈柴挑水洗菜切肉做饭全交给他了?在她的空间境界里住着,除了给她做衣裳还要沦为她的长工?

    “赶紧吃饭!家里最后一顿肉了。不提升修为,我杀不了异兽。咱俩以后都没肉吃了。”解决了秦有桑在小境界里的用工问题,焚天愉快地将肉片涮进了锅里。

    家里最后一顿肉?以后想吃肉需要她出去杀异兽?

    听着她说出“咱俩”二字,秦有桑所有的怒气消失了。心底有一点柔软意外被触碰到,隐隐泛着酸。

    林小天再怎么嘴毒欠揍,她也收留了他。炼气一层不到的修为,为了吃肉要冒险出去杀异兽。却也没有忘记他那一份。

    秦有桑点头:“好。那些粗活我来做。”

    偷瞥着秦有桑的焚天正准备用一堆话将他的质疑反驳回去,突然发现不需要了。他居然就这样平静地全部接受了?焚天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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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岩羊在地底峡谷寻找地衣苔藓为食,在异兽的口中挣扎求生。常年跑跳,后腿粗壮有力,肉质富有弹性。削下的肉片上布满了古朴漂亮的雪花纹。在乳白色的汤中一滚,雪花纹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两双竹筷如雨般落下。

    粉嫩的肉片几乎没有脂肪,却有着膏腴的味感,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沾着切着细细的野葱蒜末茱萸与酱油同时送进嘴中瞬间,味蕾顿时被刺激得嘭嘭炸裂。

    再喝一碗撒了盐末葱花的汤,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

    雪仍在不知疲倦地洒落,掠起一股清凉的风,恰巧中和了靠着炭炉涮锅子的燥热。

    秦有桑下箸如飞,早把元婴的派头风度忘得干干净净。他从来没吃过这么鲜嫩的锅子。他惊奇地发现原来食物带来的感觉并不亚于修炼时的舒适。

    他不得不承认,吃涮锅,还是天寒地冻的天气更舒服。好像,又一次林小天做得对极了?

    活了百岁出头,总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牵着鼻子涮着玩。自己还要夸她各种做得对。修为没了,他脑子也变蠢了?或者她就不止十几岁。

    秦有桑目光飞速从她身上掠过。依然瞧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他再一次觉得驻颜养颜这类的丹药实在是坑死男修的神药。林小天的声音清泠如春溪解冻,脆冰入口的感觉,嘎嘣脆。无论如何也不像历经沧桑多年的大龄女修士。

    共同削过肉一口锅里抢过食,秦有桑觉得现在正是套问小丫头来历的最好时机。

    不巧,焚天也是这样认为。此时正是编故事哄骗秦有桑信任的最好契机。

    “饭后喝点茶解腻再好不过。”焚天摸着略鼓的小腹感叹。

    秦有桑毫不推辞:“所言甚是。”

    心怀鬼胎的两人捞光了锅里最后一片肉,摆出一副赏湖赏月观雪的作派,暗自揣摩如何开口才好。

    焚天当然不能竹筒倒豆子,把编好的故事先背出来。讲故事需要抛砖引玉,她希望秦有桑主动做那块砖。

    想要打听林小天的来历,先要树立自己前辈高人的形象。秦有桑让焚天如愿以偿,先开了口:“秦某经脉未断之前,修为……其实还不错。”

    秦有桑狡黠地想,谈修为这样的话题,对炼气小修士有着足够的诱惑力。特别是没有师傅教导的小修士,特别渴望能有高人指点迷津。

    焚天很捧场地上钩了:“真的?您筑基了?”

    筑……基?!筑基修士算个屁!修为不错就只有筑基修士吗?以他的风姿气度,元婴不敢猜,猜个金丹修士也行啊?秦有桑被筑基二字堵得胸闷气短。

    我是元婴!说出去林小天不会吓死,定会笑死去。堂堂元婴落到修为尽失为求一容身之地给她当长工干粗活……憋了半晌,秦有桑满脸忧伤地认怂:“我筑基很久了。”

    二十岁筑基,之后修为从未遇上障碍,直至八十二岁结婴。也不算谎话。

    如今他哪怕还能重新炼气,该有多好?筑基修士能够驭气飞行能施展很多种法术,能有筑基修为也不错啊。

    从前是元婴长老时,筑基修士都懒得看一眼。失去修为,连筑基都觉得满足了。

    秦有桑藏着眼底的伤心与唏嘘,斜乜着她:“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连炼气一层的修为都没有呢?”

    什么叫岁数也不小了?她老吗?她的实际年龄和她的脸一点都不老好吗?焚天养气功夫再好也气得够呛。

    许她用言语为刀,割得他鲜血淋漓。就不准他以此为剑,戳她几下?

    果然年龄是女人的死穴啊,一戳就死。秦有桑吹了吹茶盏上浮着的水汽,仿佛什么都没说过。心头阵阵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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